第284章 暴怒之中
宇文乾淡淡地將話說完,周身的寒意更是流轉到了極致:“難道說,我什麽都沒做,卻都是我的錯不成?若是說我的確有錯,那就是做錯了唯一的一件事。”
不大不小的聲音在公主頭頂緩緩炸響,“我錯誤地贏了這麽多場戰爭,救了這麽多人的命。”
公主猛地一抬頭,映入眼簾的卻是周身的傷疤和暴起的肌肉,不禁大吃一驚,尖叫地道:“你走開,太醜了!”
“是啊,太醜了。這些全都是我救人的罪證,怎麽能不醜?”
宇文乾扯了扯嘴角,眼中像是蘊藏了萬年的冰霜:“尊貴的公主。本皇子巴不得你趕快去告訴你的父皇,不要嫁給我呢。”
梅朵頓珠傻傻地抬起頭來。
“可是……”
“可是宇文瑞不同意,因為他要救我。”歎息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麵容俊美又帶著煞氣的男子麵容終於柔和了一點。
“可我宇文乾,不信天也不信命。誰能將我身邊的愛人奪走?不可能。小公主,你高興做什麽就做什麽。放心好了,我現在不喜歡你,日後要娶的,也絕對不是你。”
低沉的話語一字一句地說道。
公主隻覺得長長鬆了口氣,這才覺得後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不著痕跡地往後退去:“我…我也不喜歡你,我們最好不要多說話多往來。”
“好。”
低沉的聲音沒有絲毫的停頓,“本皇子身邊從不養沒用的人。既然你們連個門都看不好,刷個馬桶總是會的。去吧,到雜務處領牌子。”
這番話卻是對著跪在地上的幾個侍衛說的。
幾個侍衛渾身瑟瑟發抖,卻也不敢作一絲一毫的求饒,一麵磕頭一麵退了出去。
“喂!”梅朵頓珠見狀大為生氣,竟忘記了害怕上前一把抓住眼前男子的胳膊:“是我硬要闖進來的,如果要懲罰你就懲罰我好了,不怪他們。”
宇文乾輕輕將還帶著傷痕的胳膊挪開。
“和你無關。若你再不走的話,想必他們就不僅僅是去刷茅廁這麽簡單了。掛在外麵的閘刀倒是已經好幾天沒有飲血,開開刃也是極好的。”
梅朵頓珠咬了咬唇,卻也知道麵前這男子說到做到,低聲地道:“那算了。”
便轉身準備離去。
宇文乾慢慢抬起眼睛,卻意外地看見窗外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宋初!
他吃了一驚,正要上前去叫她,卻發現她眼神淡漠,像是在打量一個陌生人一般,隨即轉身就走。
宇文乾不禁苦笑。
這究竟是怎麽了?
宋初一麵往回走,一麵冷靜地回憶著她剛剛所看見的場景。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她隻是無意當中自銀桃那裏得知宇文乾好像受了傷,便覺得自己當初和貿貿然便和他生氣有些幼稚,想要來找他下棋而已。
可是頓珠公主那嬌小的身影,分明就在他懷裏。
而宇文乾那一向溫和的眸子居然有些深情款款,和嬌小的,眼含淚花的公主深情地對望著……
宋初怔怔地向前走著,隻覺得滿臉茫然。
遠遠望見自己的住處,宋初卻看見銀桃正拿了傘從屋中出來,意外的抬頭卻看見自家小姐一臉疲憊蒼白地走了回來,不禁吃了一驚:“小姐,奴婢正準備給您送傘呢……”
“不必了。”
宋初抬頭看了一眼滄灰色的天空,幽幽地歎了口氣,淡淡道:“銀桃,小姐我要休息一會兒。等下不管是誰來,都不見。”
銀桃吃了一驚,結結巴巴地問道:“那,那要是四,四皇子來了呢?”
“不見。”
……
“宋初呢?”
果然沒多久宇文乾便趕了過來,一臉焦急:“我有急事。”
想必是小姐和四皇子兩人生氣了。銀桃心中思量著,麵上卻是一臉為難:“四皇子,剛剛小姐說了想要休息一會兒,誰來都不行。”
“已經睡下了嗎?”
“嗯。”
“那我就在外麵等,什麽時候她醒了什麽時候叫我。”宇文乾聞言果斷地說道。
“四皇子,要不您先回吧,什麽時候小姐醒了我即刻去叫您。”銀桃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外麵有些灰蒙蒙的天氣,“這會兒恐怕是要下雨了。”
“無妨。”
宇文乾一擺手,淡淡地說道。
銀桃也不敢再勸,隻好由著宇文乾站在外麵。德全倒是趕來的很快,隻是想要給自家主子打傘的時候也被拒絕了,隻好跟著主子一起站在外麵。
所幸這會兒快要下雨,老將軍說了讓大家都回去休息。否則這還成個什麽樣子?銀桃不禁無語地扶額,走進屋子裏低聲地道:“小姐,四皇子在外麵等著呢,說是您什麽時候醒來了就叫他。您看?”
“我想要休息了。”
宋初將桌子上茶具收拾幹淨,“今日不必叫我。”
“……”
銀桃本想說四皇子身上還有傷,隻是想了想便忍住了,隻是又細聲細語地勸了幾句,一轉眼卻看見自家小姐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勻長,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般,不禁長長地歎了口氣。
隻是等到銀桃出去了,宋初方才輕輕睜開眼睛,眼角不經意地滑落一滴眼淚。
她是怎麽了?
明明不斷地告訴自己,一定要相信他,可是心裏的酸澀又怎麽是這樣一句話就能夠概括的?她悄悄擦幹了眼淚,望著窗外緩緩飄落的樹葉發呆。
又是一個秋天啊。
天空中開始飄起細細的雨絲來。有道是“一場秋雨一場寒”,下雨的時候竟也有些透骨的涼意。
宋初裹緊了錦被,想著是時候換個厚被子了。
“四皇子,下雨了,您還是先回去吧。小姐這會兒正睡著,恐怕一時半會不能見您呢。”銀桃站在門口,有些為難地說道。
“無妨,是我做錯了事情,就在這裏等好了。隻是事情也不全是像她看到的那樣,等她醒來了我再解釋吧。”
宇文乾聞言沉聲說道,絲毫不去看那已經打在身上的雨絲。
德全有些擔憂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爺,您身上的傷可是還都沒好呢……再這麽淋雨下去,身子骨還要不要了?”德全以隻有兩人能夠聽見的聲音擔憂地說道。
宇文乾抿緊了唇沒做聲。
他的主子呦,一到關鍵的時刻就犯傻。德全暗中歎了口氣,將那傘撐開給他打著。隻是這次的秋雨卻沒有放過他們兩個的意思,雨勢居然越來越大。
即便是德全打著傘,還是有不少雨滴打在他身上,滲透進衣服裏。宇文乾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不少傷疤都在不斷地裂開,隻是仍舊沉默地站著。
是他太傻了。
他明明知道這是父皇的圈套,便故意多日不去看她,想要在事情結束之前以此保護初兒,卻沒想到初兒是有多想念他。
現在想必他的初兒已經傷透心了吧。
他抬起眼睛看向房屋裏。
房屋裏一片黑暗,可是他仍舊怔怔地看著。
宋初則煩躁地將視線挪開,換了個方向閉上眼睛,內心也是無比的煎熬,竟隨手拿了一個床邊的東西在手中摩挲著,隻是定睛一看卻嚇了一大跳,那盒宇文乾給她她卻不要的脂粉不知什麽時候竟然被他放在了這裏,而她手中拿著的便是那盒脂粉。
鬼使神差地,她打開那脂粉聞了聞。
撲鼻而來的淡淡的香味。她很少用脂粉,隻是看到這樣的水粉卻也知道它的價值。隻是一想到是窗外那人送的,她心裏又是疼痛又是酸澀,歎了口氣,隨手地將那脂粉丟得遠遠地。
窗外的雨劈裏啪啦地打在已經泛黃的銀杏葉上,雨下得越發大了。
……
京城。
宇文浩南拿起德妃麵前的笛子輕輕一吹,頓時一聲悠揚的聲音便傳了出來。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讚賞地道:“這笛子倒是極品。”
“皇上您真是貴人多忘事,這可是多年前您送臣妾的笛子,聲音清揚好聽,臣妾最是喜歡,常常拿它把玩。”
德妃聞言不禁一笑,聲音平穩地說道。
宇文浩南不禁露出恍然的神情來,悵然若失地道:“朕倒是真的不記得了。看來朕的確是老了,不服不行啊。”
“皇上您還年輕呢。”德妃連忙笑道,“猶記得上次狩獵,皇上您可是英勇不減當年。五皇子倒是隨了您的脾氣,十分相像呢。”
提起宇文瑞,即便是一向冷心冷麵的宇文浩南也不禁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瑞兒這孩子,就是心眼太過實誠了一些,朕擔心他會被人欺負啊。”他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乾兒倒是個頂聰明的,他們在一塊兒,朕放心。”
“多謝皇上信任。”德妃聞言波瀾不驚,隻是心中難免還是沉了下去:“乾兒向來隻想要閑雲野鶴,若不是皇上您督促他,隻怕也難有成就。”
“是啊,要不然怎麽會一病好些年呢?德妃你說是不是?”
宇文浩南眼眸深沉,有些深意地問道。
德妃聞言一驚,背後頓時滲出細密的汗水來。宇文浩南隻是淡淡地看著她沒什麽表情,她卻越發地覺得如墜冰窟。
每一句話都要謹慎,謹慎,謹慎!
她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話都維係著她和自己親生兒子的性命,萬萬大意不得。
宇文浩南見德妃隻是磕頭,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眼眸深沉,嘴角不禁勾起一絲冷意又帶著些許探究的笑來。
德妃帶著渾身冷汗,再度叩頭,一向穩重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顫抖:“啟稟皇上,臣妾不是有意要瞞著皇上,實在是有人要加害於皇子殿下啊!”
“哦?”一聲平淡的語調,“乾兒貴為皇子,竟有人敢於加害?說來聽聽。”
“乾兒生病這件事並不是臣妾欺騙,而是有人故意為之。當時皇兒的確嗓子嘶啞發不出聲,臣妾懷疑是有人下毒,然而卻沒有任何證據。”
德妃字字泣血,泣不成聲地說道。
“哦?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當年為什麽不告知於我?”宇文浩南淡淡地說道。
“回皇上,臣妾當年隻是一個小小才人,話語哪裏能夠上達天聽?何況背後那人何等陰險狡猾,竟不曾留下一絲線索!臣妾怕再次被奸人所騙,便隻能謊稱皇兒生病,身體虛弱,可誰能想得到這一瞞就是二十年啊!”
宇文浩南萬萬不曾想到居然有這樣的隱情,低頭看著一麵哭泣一麵可憐兮兮地求情的德妃,竟一時也有些舉棋不定起來。
“而如今四皇子終於長大,主意也不是臣妾能做得了的了。當時邊關戰亂,皇兒便打定主意要上戰場以報效國家,報效皇上您。不瞞皇上您說,臣妾當時是不願的,可是皇兒態度堅定,臣妾也隻好同意了,可他自從生病之後就出了皇宮自行開府,因而就連臣妾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有這樣高強的武功……”
“罷了。”
宇文浩南長歎一聲,擺了擺手:“你起來吧。至於你說的這件事,朕自會命人慢慢查訪,到時候真假立現。”
“多謝皇上。”
德妃連忙起身,麵上悲痛神情減去一些。
“若是真的,朕自會補償你們母子二人。”宇文浩南淡淡地看著他,“若是假的,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什麽後果?”
“臣妾萬死也不敢說假話!”
德妃眼神堅定,“還請皇上為我母子二人查明真相!”
“朕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