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六年,哀傷不變
那將士伸手推到纖漠身上,將士的力氣大,一把便將纖漠推到在地。纖漠倒在地上,發絲淩亂了一些,遮住了她的眼,她突然的笑了。
是她傻,竟然來求他。嶽然,你好狠!
跟在纖漠身後的中年大漢,唯恐纖漠受了傷,急急的便要來扶纖漠,可是纖漠一揮手便將他的手拍開了去,她咬緊牙,手撐著地,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抬起頭,望向軍營的深處。
嶽然,要是洛出了什麽事,這輩子,她纖漠,絕對不原諒你。
“姑娘,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跟在纖漠身後的中年人眼神有些遊移,似乎對這軍營有著一種畏懼。
可是纖漠卻沒有動,頭仍然埋得低低的,隻是嘴角的笑最後變長了悲涼。在所有人驚訝的時候,纖漠募的抬起頭,可是在她抬頭的時候,手中卻多了一把匕首,那匕首的刀鋒已然對準了她的咽喉。
纖漠麵上是決絕的,手舉著匕首,她一步步向前走,篝火的光芒照在她的麵上,不過一片蒼白而已。那些將士都被突然發生的轉變怔住了,竟是慢慢的後退,不敢向前一步。
“告訴嶽丞相,如果他見死不救,我也不會獨活……就讓我死在他的麵前好了。”纖漠從來都是驕傲的,她不願意求人,可是,為了洛,她卻寧可拋開她廉價的驕傲。
那將士許是被纖漠的模樣嚇住了,倉惶的又向軍營的深處跑了過去。場麵有些詭異,眾人都用一副警惕的模樣看著纖漠,那中年人更是急得滿頭大汗,幾次想要上前,卻被纖漠淩厲的眼神嚇退了回去。
那將士很快便回來了,隻是這一次他看纖漠的眼神裏多了一抹疑惑,“嶽丞相讓你進去。”他許是想不通,這女子到底是什麽人,竟然能用自己的命來威脅堂堂丞相。
八根大柱子撐起了一頂大帳篷,從帳篷裏還透出隱隱的火光。門口站著的兩名手拿長槍的將士見纖漠行來,掀開門簾給纖漠讓出一條道路。纖漠舉著匕首的手沒有放下,身子挺得直直的,沒有猶豫的便往裏走。
那中年人正想跟纖漠一起進去,可是卻被門口的將士攔了下來,不得已,他隻能浸著一頭冷汗在門口焦急的徘徊。
帳篷裏點著檀香,妖嬈的白霧彌散,那香味,是纖漠最喜歡的。
嶽然一身灰衣,背對著纖漠,正在將手中的香料加進香爐裏,撲撲簌簌的香料落進香爐,騰起一陣雲霧,這帳篷裏的香味是越發的濃了。
“你的匕首可以放下了。”嶽然淡淡的說,卻沒有轉身。
纖漠麻木的臉,總算是動容了一瞬,慢慢放下有些僵硬的手。纖漠向前兩步,站在嶽然的身後,看著地上他的身影被火光漸漸拉長,眸子裏的哀傷一瞬間湧出。
六年了,為什麽嶽然身上的溫柔和哀傷竟然沒有絲毫的改變?
“噗通”一聲,纖漠的膝蓋磕在了地上,這輩子,她纖漠從不求人,可是……
“我求你,救慚洛。”纖漠咬牙開口,一雙粉拳緊緊的握住。
嶽然背影一僵,手中的香料募的全掉在了香爐裏,空氣中被粉塵沾染得有些模糊,從爐子裏散發出的香味成了刺鼻的濃鬱。嶽然久久沒有說話,可是身子卻有些不經意的顫抖。
“為了他……”嶽然哽咽了,“你求我。”
嶽然的聲音裏永遠都隻透著一種溫柔的哀傷,每每這樣的哀傷便讓纖漠的心一陣陣的抽痛。纖漠咬住下唇,抬起頭,“我,求你,隻要你救他!”
“哈哈……”嶽然仰天笑了,轉過身,走到纖漠的麵前,掃了一眼她手中的匕首,眼睛裏又是一抹傷痛閃過。他頓住了笑,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麵上布滿哀傷,竟讓纖漠不忍心看,隻得趕緊低下了頭。
“你和他,到底還是遇見了。我以為隻要讓他以為你死了,你們的世界便不會再有交際了,可是沒想到……這天下之大,卻沒能擋在命運。”嶽然像是在講訴一個哀傷的故事一般,可是故事裏的主角,卻不是他。
命運,這兩個字好沉重。
嶽然蹲下身,溫柔的牽起纖漠的手,擰緊的眉頭是藏不住的傾慕。“你還記得嗎,你說,你愛她,因為你要的東西他能給……那,如果……我也能給呢?”
嶽然渴望的看著纖漠,眼裏的希翼閃著光,纖漠隻匆匆撇了一瞬,便趕緊閉上了眼,她深深的呼吸,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裏隻剩下堅毅,她冷冷的說:“沒有如果,我愛的是洛。”
牽著纖漠的手鬆了,嶽然低下了頭,那模樣宛若一個被丟棄的孩子,渾身都是一種孤單的味道。
纖漠身子顫抖了一瞬,忍住想要抱住他給他一點安慰的衝動,卻咬牙開口道:“我認識的嶽然,心,是善良的。你會去救洛的,對嗎?”
嶽然沉默很久,沒有抬頭,沒有讓纖漠看見他嘴邊的苦澀。他在笑,笑自己的癡傻,這個女人,總是一次次的狠心傷他。
“好,我去。”
嶽然募的抬頭,嘴邊沒了苦澀,眼裏沒了哀傷,整個人仿佛突然隻剩下冷酷。他站起身,長發垂落到腰間,帶出一道黑亮的弧線。離開帳篷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六年了,在她麵前,他的心,仍然如此不堪一擊。
月冷風寒,這個邊境小鎮上的夜晚,卻是暗潮湧動。是生,是死,留下的不過隻匆匆而過。
嶽然騎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麵,纖漠的馬車緊隨其後,趕車的是小虎頭安排來保護纖漠的中年人。約莫一千人的隊伍,連夜趕路,浩浩蕩蕩的模樣被隱藏在黑暗裏。
隊伍行進得很快,可是一路上纖漠卻不下百次的掀開車簾查看前麵的路還有多遠,每每掀開車簾,卻又每每的落下失望。馬背上的嶽然,將纖漠的焦急都看在眼裏,本就陰柔的臉更是多了幾分暗淡。
他以為,纖漠這個女子,一直是冷漠的,因為看世界的時候,她總是帶著一種淡然。可是現在,馬車裏,那個將焦急寫著臉上的女子,卻不像她了。
思慕鎮裏,沒有一點光亮,死氣沉沉的空氣被血腥充斥完全,縱使上千人的隊伍,也被這濃鬱的血腥熏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嶽然騎馬走過那些殘缺縱橫的屍體,握著韁繩的手也禁不住顫抖,心中開始有些不安起來,如果敵人心狠手辣到了這個地步,那等著他們的又會是什麽。他不禁往身後看了一眼,那些將士一個個麵色蒼白,顯然都被麵前的場景嚇住了。
秦府的大門依舊敞開著,纖漠再也忍耐不住跳下馬車衝了進去,嶽然想攔卻已經來不及。他低咒一聲“該死!”便翻身下馬追著纖漠跑進了大宅。大宅裏幽深,裏麵有沒有危險還是未知,這樣冒冒然然的闖進去,要是遇到些什麽,他不敢想象。
可是,嶽然多慮了,秦府裏,隻剩下屍體和幹涸的血跡而已,就連半個活物都沒有留下。
找遍了整個宅子都沒有慚洛的蹤跡,連那個暗魂的蹤跡也沒尋到一絲,纖漠越發的著急了,突然,她看見了院子裏堆疊成山的屍體,那下麵有一雙靴子,黑色繡金長靴,她認得,那是慚洛的。
纖漠瘋了,踩在那些屍體上,狼狽的爬到了那堆屍體旁,眼中沒有淚,可是紅唇卻幹澀了。她跪在那堆屍體的麵前,伸出手,可是又顫抖的收回,她好怕!
募的,纖漠口中一聲痛苦的尖叫,手到底還是向那堆屍體伸了過去,她不斷的刨著屍體,眸子裏隻剩下一雙黑色繡金長靴。
“夠了!”
嶽然被纖漠歇斯底裏的模樣怔住了,衝到纖漠的麵前,抽出手中的劍,猛的一揮,那些屍體便從兩邊分了開去,那堆屍體下,沒有慚洛,隻有一雙靴子。
她的洛,在哪裏?纖漠突然沒了力氣,隻抱著那雙靴子嚎啕大哭了起來。
慚洛到底是生是死,沒有人知道,可是沒有屍體,至少還有希望。
嶽然派人將小鎮上的屍體處理掉了,可是有血有肉的將士們卻是一陣後怕,這小鎮上,竟然沒有留下一個活口,整個小鎮居然被屠殺了個幹淨。眾人的心底都是陣陣的發寒,到底是怎樣的魔鬼,才能幹出這種恐怖的事情來?
纖漠渾渾噩噩的上了馬車,懷裏緊緊的抱著那雙靴子,傾城的臉上,隻是蒼茫的白。馬車行了一半,纖漠的眼睛卻猛的睜大了,她險些忘了她的離兒,可是去思慕鎮的路上卻沒有看見離兒和那暗魂的身影。
難道,她可悲的連離兒也要失去嗎?
馬車裏,纖漠痛苦的哀嚎爆發了,那聲音讓整個隊伍的人都禁不住一陣顫抖,那聲音的痛和怨,讓人的靈魂也跟著顫動。
嶽然回頭,馬車的車簾垂下,將車裏的一切都遮了個完全,那聲哀嚎已經狠狠的將他的身體穿透,鮮血汩汩的流著,那血,是為纖漠而流。
回到軍營的時候,中年人將馬車停在了軍營門口,可是衝馬車內的纖漠叫了幾聲,裏麵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那中年人著急,有人比他更急,馬背上的嶽然一個箭步便落到了馬車上,掀開車簾的時候,一顆心險些從胸腔裏跳了出來。
馬車裏,纖漠已經渾渾噩噩的睡去,那模樣,有些癡癡的,不知是睡是醒,她好累,累到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嶽然將纖漠打橫抱起,直直的走向了自己的帳篷。
小心的將錦被替纖漠蓋上,嶽然的手撫上了纖漠的臉,指尖冰涼的觸覺讓他藏在心底的溫柔肆無忌憚的傾瀉而出,盡皆幻化成化不開的愁。
“纖兒,要怎樣你的眼裏才能有我?”嶽然的聲音是低啞的,因為被怒火壓抑著,他隻說了這麽一句,便轉身奔出了帳篷。隻有寒冷的夜風才能將他心中的怒火冷卻一絲。
軍營門口的篝火已經燃到了盡頭,天漸漸的亮了,滿身疲憊的將士門已經回到了營房裏沉沉的睡去,隻是每個人的睡夢裏,都夢見了鋪天蓋地的哀嚎。
嶽然的身上占滿了露珠,他竟然在野地裏漫無目的的奔跑了一夜,直到雙腳沒了知覺,才恍惚的回到了營房了。可是剛走到帳篷門口,他的臉色就變了。
原本守護帳篷的幾名將士已經暈倒在地,而帳篷裏,安靜得有些異常。嶽然著急,伸手掀開帳篷的簾布,床上,卻空蕩蕩一片,哪裏還有纖漠的身影。
嶽然不敢相信,竟然能有人從他的軍營裏將渾身無力的纖漠帶走。可是事實擺在他麵前,由不得他不信。看來這件事,是越來越複雜了。
嶽然握緊了拳頭,陰柔的麵上騰起一股殺氣,不管躲在背後的人是誰,隻要傷了纖兒,他也絕對不會放過。
不知哪裏吹來的風,將一身灰衣吹得有些招搖,可是卻沒能將那抹殺氣吹散半分。天下,要亂了。
聽說小鎮上來了一名道士,那道士逢人邊說這麽一句。可是,一個聰明的人,不該在兩國交涉的時候,說這麽一句。那道士不是聰明人,所以到死的時候,他也沒明白,這天下,可以亂,可是卻由不得他來說。
雲翳國和離音國的交涉地點,定在街心的大酒樓,日子就是明天。所以今天,小鎮上所有的街道都戒嚴了,來來往往巡邏的軍隊一波接著一波,唯恐出了什麽紕漏而引發事端。南麵雲翳國,北麵離音國,兩國的軍隊在街心處形成了一道分流,彼此怒目相對卻又井水不泛河水。
隻是所有人都在為了明天而準備,卻不知道,有些事情早已經沒有表麵上看的那麽簡單。
纖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時分,窗戶是打開著的,陽光射了進來,剛好照在一個水晶瓶上,映出一片燦爛的光彩。
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可是纖漠連一點吃驚的神色都懶得擺出來了,心裏,隻係著慚洛和離兒的安危。
“那是從波斯商人手裏買來的花瓶,玲瓏剔透,五彩斑斕。”
一名男子的聲音突然出現,這聲音帶著淡淡的喜悅,這聲音,纖漠認得,是小虎頭的。
小虎頭見纖漠醒來,臉上掛起了燦爛的笑容。悲哀的是,再燦爛的笑也激不起纖漠心中一絲漣漪。
她沒有說話,隻是目光落在了那瓶子上久久沒有收回。她想起了離兒五歲生日的時候,桑決也曾送了他一個這樣的瓶子,隻可惜,那瓶子被纖漠收起來了,沒有讓離兒看見過一眼。她不想桑決靠近她的離兒。
房間裏很安靜,纖漠閉上了眼,隻靜靜的躺著,卻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隻是心裏,卻多了一份警惕。她猜得到,定是那個中年人將她從軍營帶到了這裏。嶽然雖然陰柔,可是纖漠是知道他的厲害的,從他的軍營裏能將她帶出來,這份能耐,絕對是不尋常的。
一個邊陲小鎮,卻藏龍臥虎,這裏麵著實透著詭異。看那中年人對小虎頭的態度,小虎頭的身份也越發的可疑。
這一切的一切,都寫著太多的謎團,纖漠猜不透,分不清是敵是友,所以隻能選擇沉默。
小虎頭見纖漠閉上眼,身子僵硬了一下才走出了房間,走的時候,卻將一個藥瓶放在了纖漠的床頭,他隻留下一句。“這藥,大補。”
門“吱呀”一聲關上了,纖漠睜開眼,往門口看過去,門窗上,小虎頭的身影漸漸走遠。身子還有些弱,纖漠撐著手起身,將那藥瓶拿在手裏,打開瓶蓋,一陣藥香撲來,纖漠有些猶豫,可是一想到小虎頭那雙純淨的眸子,她便將裏麵的藥丸倒了出來。
藥丸,竟隻有一顆,墨黑的顏色,卻有些錚錚發亮。纖漠一仰頭,將藥丸吞入肚中。在沒找到慚洛和離兒之前,她要先保護好自己。那藥香甜,入口即化,纖漠心中一驚,這藥,定不是凡品。
纖漠沒有看錯,那顆藥的確不是一般的藥丸,直到多年以後當纖漠偶然遇見神醫曲婆婆才知道那顆藥丸的來曆。原來那顆藥丸,竟然是用天山雪蓮和火焰紅花製成的,這兩者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補藥。據說,那藥丸稱得上無價之寶,這世上恐怕也不超過三顆。
纖漠隻覺得肚中一陣火熱,整個人像是要燃起來一般,汗水汩汩的往外冒著,可是說來奇怪,短短一盞茶的時間,纖漠出了一身汗,可是身子卻出奇的一陣舒爽,整個人精神百倍,活脫脫換了一個人的模樣。
纖漠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這才發現床頭放在一件白色的粗布衣裳。心,是感動著的,小虎頭還記得她的喜好。
換了衣服,出了門,院子裏很安靜,纖漠皺了皺眉頭,邁開步子胡亂的走著,穿過兩條長長的走廊便是後院,走廊旁約莫有二三十個房間,可是每個房間的門都隻是虛掩著的,纖漠隨便推開幾間看了看,可是越看,心中便越是吃驚。
她一直覺得這宅子有些怪,可是到底哪裏怪又總沒能說出來,而現在,她明白這間宅子怪在哪裏了。
從進門開始,院子裏便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草,那些花草似乎都是有人精心照料的,枝葉都很茂盛,顯然這裏的主人是極其愛惜它們的。可是那些花朵兒卻開得有些萎靡,這兩天陽光充足,缺了水分,自然是看上去是病懨懨的模樣。一個愛惜花兒的人,定不會如此粗心的忘記澆水。
更奇怪的是長廊旁邊的房間,每一間似乎都有著自己的風格,應該是住了不同的人才對,可是這宅子裏卻太安靜了,安靜到仿佛沒有人居住一般。
心中疑惑,纖漠的腳便停不下來,她想要知道,這宅子裏到底有什麽秘密,小虎頭現在到底又是什麽身份,他突然出現在這裏,隻是巧合還是另有玄機?
再往前走,便是後院了,直覺告訴她,這麽大的宅子,要是前院過於的幹淨,那後院定有些雜亂的東西。心裏有些忐忑,剛想抬手推開後院的門,身後卻募的出現了一個聲音。
“姑娘,你總算醒了。”
那中年男人無聲無息出現在纖漠的身後,他臉上帶著笑,隻是那笑看在纖漠眼中卻有些別扭的感覺。
“昨天夜裏,風寒,公子唯恐姑娘受了寒,可是在床頭整整守了一夜。”纖漠皺眉,不著痕跡的望了一眼那扇通向後院的門,卻轉身向來時的路走去,“這宅子倒是大得緊,你家公子一直住在這裏嗎?”
纖漠洋裝不經意的問,卻沒有放過中年人臉上一閃而逝的慌張。
中年人臉上堆著憨厚的笑,趕緊邁步走到纖漠身前為她引路,“我家公子長年住在漠北,隻是年前老爺過世,公子才趕回來接手了家業。”
中年人的話,看似沒有絲毫破綻,隻可惜,纖漠卻是不信的。
纖漠回到房間以後,在窗邊一站便是大半天,直到黃昏的時候,小虎頭推開門,她才回過神來。腦海裏,竟是紛亂的思緒,最近發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也太詭異,她隱約的能感覺到這一切的背後似乎都是有所聯係的。
小虎頭手中拿著劍,一身墨黑的長袍緊貼的穿在身上,當年的男孩兒,已經出落成一個俊美的男子,纖漠不禁想,這樣的男子,又要偷走多少少女的芳心呢?
“這些年,你是怎麽過的?當年,蕭兒到底對你做了什麽?”纖漠沒有回頭,目光落在窗外,眼前仿佛浮現了當年的一切。
小虎頭沒有想到纖漠突然開口,愣了愣,隨即眼裏彌漫出哀傷。他麵色一寒,握住劍的手,青筋暴露,眸子裏猛的衝出一股恨意。許是纖漠背對著他,那股恨意裏的寒,她也清晰的感覺到了。纖漠回頭,便看見被怒火衝紅了的一雙眼,那樣的眼睛亦如當初慚洛的一般。
“這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即使不擇手段,我也一定要那個女人死!”
小虎頭猛的抽出劍,發泄的在空中舞出一陣劍花,劍花閃過,雕花欄上的花瓶卻已經碎了一地。小虎頭拿著劍轉身衝出了屋子,整個背影已然被仇恨吞噬了。
不折手段!當有一天,纖漠知道這四個字的意義時,卻已經太遲。
纖漠想追出去,可是剛邁出兩步,小虎頭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宅子裏。他的身手原來已經好到了如此地步。
心,不禁陣陣抽痛,當年,要不是因為她,是不是小虎頭現在還是隻會傻傻笑著的孩子呢。
那中年人將晚飯送來之後,便離開了,隻是這一次,他的臉上沒有笑。小虎頭發怒似的衝出宅子時,他就站在長廊的轉角處。他家公子痛苦成那個模樣,他還從未見過,對讓他家公子如此痛苦的女人,他是再也擠不出一絲笑容了。
天黑的時候,纖漠取了房間裏的一盞燈籠便出了門,出門前,將桌上燭台上的燈油加滿了,隻要這屋裏還有燈,那中年人便不會懷疑吧。
後院的門上了鎖,如果纖漠沒有記錯,白天來的時候,這門隻是虛掩著的,絕對沒有鎖。看來,這後院裏的確有些不敢見人的東西。纖漠凝眉,卻沒有絲毫猶豫的搬起地上的石頭向那鎖砸了上去。
鎖,應聲而落,纖漠急急的推開門,可是剛邁進一步,她便倉惶的退了出來,手中的燈籠也驚得落在了地上。燭火瞬間將燈籠燒了起來,火光明亮一瞬又暗淡下去。
纖漠按住劇烈跳動的心髒,鼓起勇氣往後院走了過去,索性天上掛著一輪圓月,讓纖漠將眼前的一切看了個清楚。
院子裏,站了上百“人”,姑且稱呼他們為人吧。可是他們卻又不像是人,隻能說是有著人類模樣的魔鬼。這些人,都是一雙空洞的眼睛,一張慘白的臉,穿著同樣的黑色袍子,而那黑色袍子上,似乎都是彌漫著血跡的,夜風一吹,還能聞見那些腐蝕的血腥味道。
他們隻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仿佛死人一般。可是死人是不會站著的。
手心裏,全是驚出的汗水,纖漠咬牙衝那些人冷冷的吼道:“你們是什麽人?”
纖漠的問話在後院裏不斷回響,皎潔的月光下,沉靜一片,那些黑袍人卻沒有一點反應,仿佛聽不見纖漠的話一樣,仍然和先前一般站著。
一盞茶過去了,那些黑袍人與纖漠麵對麵,竟然沒有動過分毫。纖漠猶豫了一下,咬住下唇向那些黑袍人走了過去。
抬起手放在那黑袍人的鼻唇之間,許是風涼,纖漠的手竟然是微微顫抖著的。
一陣熱氣襲到指尖,纖漠這才舒了一口氣,還好,這些人,是活著的。活著的人,又為何是這般模樣?
“姑娘,夜深了!”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那中年人站在院子的門口,月光下,他的臉哪裏還有一點憨厚的模樣,那張臉上的冷酷嗜血,連纖漠也不禁被嚇得後退了兩步。
纖漠一驚慌,竟然撞到了一個黑袍人的身上,狼狽的和黑袍人一起倒了下去。那黑袍人被纖漠一撞,一雙空洞的眼睛卻募的閃亮了起來,隻不過,閃出的光芒是和野獸一般,居然是翠綠的顏色。
黑袍人不再是剛才那種一動不動的僵硬狀態,仿佛一瞬間活了過來,纖漠還來不及看清眼前發生的一切,那黑袍人的手已經緊緊地鎖住了她的咽喉。
這黑袍人原來如此恐怖,這樣的速度,這樣的心狠手辣,與其說他是人,更不如說他是一種武器。
武器!
纖漠憋紅了臉,已經要喘不過氣來,可是這兩個字仍然在她心底掀起了巨浪。這樣的武器,會毀滅掉多少東西?
黑袍人的動作很麻利,鎖住纖漠的咽喉不過瞬間的功夫,可是他的手卻已經有了下一步動作的趨勢,隻要他的手一轉動便能擰斷纖漠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