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樓梯傳來劇烈的嘎吱聲,可以想象從樓梯經過的人跑得多快,等到聲音消失,霍疏看向浴室門,等著黎淺淺從裏麵出來。


  然而等了三分鍾,都沒見人影。


  霍疏眉頭微蹙,繃著臉走到浴室門口:“他走了。”


  裏麵沒有動靜。


  他沉默一瞬:“我要開門了。”說完,他就握住了門把手,直接推門進去了。


  隻見黎淺淺拿著壞掉的花灑噴頭,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你該走了。”霍疏開口。


  黎淺淺看向他:“花灑怎麽還是壞的?”


  霍疏不語。


  黎淺淺抿了抿唇,目光四下掃視:“馬桶抽水係統沒有改好,水管還是以前老化的,連洗漱用品都沒有更換……”她話沒說完就跑出了浴室,抬頭看向昨晚一直沒有注意過的空調。


  隻見上麵掛著的空調,依然是先前泛黃發舊的壞機器,滿屋子一件新家電都沒有。她淩晨來的時候隻顧著看他的傷,竟然一直沒有注意到這些。


  她氣得眼睛都紅了,扭頭看向霍疏時,語氣裏帶了點質問:“……你之前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明知道我讓人給你安裝新電器了。”


  霍疏淡漠坐下:“沒必要。”


  “當然有必要!光是新空調的事我就問了你好幾次,”黎淺淺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哪怕有一次告訴我沒裝,我也不至於被人騙這麽久。”


  霍疏薄唇輕抿,下頜線變得僵硬。


  黎淺淺眼角泛紅,雖然強裝鎮定,但依然看著委屈得要命:“你什麽都不跟我說,顯得我像個上躥下跳的傻子,當我問你空調好不好用、蛋糕好不好吃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霍疏不說話。


  黎淺淺咬唇站在他麵前,半晌別開臉,帶了點失落的開口:“我那麽努力對你好,結果一點用都沒有對嗎?”


  “你想有什麽用?”霍疏終於開口,少年的聲音沙啞中透著清冷,說出的話像利刃一般,“想我因為你做的那些事感恩戴德,原諒你之前所謂的過錯,然後彼此和解?”


  黎淺淺愣住。


  “沒必要,你沒有對不起我,不用有目的的對我好,也別勉強和我來往,我不需要你的施舍,”霍疏說著,拖著他微跛的右腿走向門口,站在門邊陰鬱的看向她,“出去。”


  表麵的和平被撕開,空氣突然就凝固了。


  黎淺淺怔怔的看著他,心裏覺得他說得不對,但又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靜了片刻後,她鈍鈍地往外走去,當走到他身前時突然停下,咬著唇說一句:“我沒想到你會這麽不舒服……”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覺得沒有了辯解的意義,再留下去隻會讓他心情更糟。


  她沉默一瞬,隻說了一句:“那你記得按時塗藥,我、我不來煩你了。”


  說完,她就低著頭離開了,樓梯響起了沉重的嘎吱聲,沒多久又趨於安靜,臨近中午,房間裏又悶又熱,霍疏的鼻尖上隱隱出了細汗,但他沒有去擦,隻是在樓梯的嘎吱聲停下後,麵無表情的坐在了地板上。


  他漆黑的眼眸沒有半點情緒波動,可身影卻看上去孤單冷清,像是久居黑暗的生物,偶爾得見光明,又被拉回了黑暗。


  黎淺淺心情沉重的離開閣樓,剛走了沒幾步就遇到了黎深。


  黎深一腦門子汗,看到她暴躁的問:“你去哪了?!我就差去調監控了!”


  “我好累,先回房間休息了。”黎淺淺頭頂烏雲密布,半點應付黎深的力氣都沒有。


  黎深愣了愣,就看到她喪裏喪氣的繞過他,徑直往別墅去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黎深才回過神來,茫然的看向她來時的方向……好像是閣樓?


  黎淺淺把自己關在屋裏一整天,連吃飯都沒有下樓,滿腦子都是霍疏說的那些話,心情沉重得好像墜了塊石頭,哪哪都不對勁。


  晚上的時候,她的房門被敲響,接著傳來黎深的聲音:“黎淺淺,你今天貓屋裏幹嘛呢?”


  “沒事,我就是困了。”黎淺淺精神不振。


  黎深皺眉:“是因為昨天那些人嗎?你放心,我已經找好律師了,耗也能耗死他們,一定會給你出氣……”


  “哥,我困了。”黎淺淺興致缺缺的打斷他。


  黎深噎了一下:“你困什麽困!都在屋裏一天了,給我滾出來!”


  他一邊說一邊敲門,聲音吵得要死,黎淺淺無奈之下隻好去開了門,一臉無奈的看著他:“你就不能讓我清靜會兒嗎?”


  “不說清楚就別想清靜,”黎深仗著身高優勢俯視她,“說,今天犯什麽神經呢?”


  “……其實也沒什麽,”黎淺淺低下頭,半晌嘟囔一句,“就是霍疏說我對他好都是有目的的,弄得我心裏不太舒服。”


  “你本來就是有目的啊,這有什麽不舒服的,”黎深無語,“不是你自己說的,要多對他好,讓自己心裏舒服點嗎?”


  黎淺淺更喪了:“也是……”


  “如果你因為這句話不舒服,說明你不想在他那留下這種印象,既然不想,那以後別對他好了,”黎深覺得這是個勸她放棄對霍疏好的機會,立刻緊緊抓住了,“我也覺得你最近對霍疏太用心了,這樣不好,容易讓人有負擔,你以後離他遠點,越遠越好,最好是見麵都不說話……”


  “我明白了,”一直心不在焉的黎淺淺,也不知道被哪句話觸動了,頓時豁然開朗,“謝謝哥哥開解我。”


  “……我才沒有開解你,我就是一想到你悶在屋裏,心裏就煩得慌,”黎深輕哼一聲,“廚房烤了蛋糕,你吃嗎?”


  黎淺淺乖巧的看著他:“你給我留一……留兩塊,我等一下吃。”


  “你吃得完?”黎深懷疑。


  黎淺淺點了點頭:“能吃完。”


  “嘁,裝得好像心情多不好,一點都沒耽誤你吃。”黎深嫌棄的看了她一眼,扭頭下樓去了。


  黎淺淺含笑把門關上,耐心等了半個小時,等他吃完蛋糕回屋後,才偷偷開門溜去廚房。


  “小姐來啦?”吳嫂笑著迎上來。


  黎淺淺看到她頓了一下,表情瞬間冷了下來。吳嫂沒注意到她的情緒,殷勤的把蛋糕端給她:“小姐,您的蛋糕。”


  黎淺淺麵無表情的接過來,轉身離開時掃了吳嫂一眼:“你的賬,我回來再算。”


  吳嫂愣了一下,沒等反應過來,黎淺淺便端著盤子離開了。


  天色已經黑了,她端著蛋糕獨自往閣樓走,踏上會嘎吱作響的樓梯時,她的心髒仿佛也跟著嘎吱響起來了。


  當走到房門前的時候,黎淺淺停了下來,平複一下心情後小心詢問:“霍疏,你聽到我來了嗎?”


  房間裏沒有回應。


  她抿了抿唇:“我給你帶了蛋糕,你要吃嗎?”


  房間裏還是沒聲音,她頓時有些沮喪:“你現在是不是很討厭我啊,換位思考一下,我好像是挺煩人的……但我想解釋一下,我做哪些事的時候,真沒想到自己會給你帶來這麽大的負擔,真的很抱歉……但我控製不住,我就是想對你好。”


  一道門板之隔的房間裏沒有開燈,霍疏靜坐在黑暗中,幾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


  黎淺淺將頭抵在門板上,聲音低低的訴說:“哪怕你說你從來沒怪過我、我不需要彌補你,我還是想對你好,想跟你一起坐公交上學,在燒烤攤陪你工作,也、也想幫你塗藥,給你送蛋糕,假如這些事會讓你不舒服……那你就忍著點,我是不會停下的。”


  她底氣不怎麽足的發表完宣言,然後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然而等了很久,也沒等到他的回答,黎淺淺輕歎一聲,將蛋糕盤子放在了地上。


  “蛋糕我放門口了,你記得拿進去,”黎淺淺說完咬了咬唇,“……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吃,但這真的不是施舍,你、你別總是想太多。”


  她說完便垂頭喪氣的轉身往樓下走,樓梯仿佛被她的心情影響,連嘎吱聲都不歡快了。


  哢噠。


  身後傳來一聲門響,接著熟悉的光亮透在了身上,將她的影子斜斜的映在發黃的牆壁上。黎淺淺茫然的回過頭去,看到霍疏站在門裏。


  “霍疏……”她訥訥的叫了他一聲。


  霍疏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眼眸比黑夜更黑,純粹得沒有邊際:“蛋糕有毒嗎?”


  黎淺淺愣了一下:“沒有啊。”


  霍疏表情依然沒什麽波動:“我不信。”


  雖然時機和氣氛都不太對,黎淺淺還是忍不住笑了:“你不會覺得我大半夜跑過來,是專門為了毒死你吧?還把毒下在我親自端來的蛋糕……”


  “你進來嚐嚐。”霍疏彎腰將盤子端起來,掃了她一眼後轉身回屋。


  而他留出的門縫,正毫不吝嗇的往外傾瀉燈光。


  黎淺淺眨了一下眼睛,一臉認真的跟過去:“我突然忘了自己拿蛋糕的時候都做什麽了,說不定真的有下毒,安全起見還是我先吃一口,剩下的你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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