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何人共剪西窗燭> 第十八章 本性

第十八章 本性

  丁墨站在倉庫裏。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窗戶被他關上了,房裏黑鴉鴉的,又漫著刺鼻的氣味。這裏的確不是一個求親的好地方。


  申小菱的反應,不在他預料之中。


  她沒有雙親高堂,自然隻能直接和她提。能有一個談得來的男子提親,尋常女子應該是歡喜的吧。若她對自己無心,看在多年朋友的麵上,最多也就是婉言拒絕罷了。而她是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也有可能覺得受到冒犯。


  故而,他想過她會害羞,會瞠目結舌,會拒絕,會逃跑,或者扇他一耳光。


  就是沒有想過她會用一種失望又悲哀的眼神,不發一語地看著自己。


  坐在馬車上,申小菱靠在車壁,隨著馬車晃動著,她眉頭輕輕地蹙動著,神情是羅蘭從未見過的哀傷。剛才丁幫主是說了什麽讓夫人難過的話嗎?

  良久,申小菱嗓音沙啞:“羅蘭,你坐到外麵去吧。”說著,她用手擋在了額頭。


  羅蘭才不會這麽聽話,她搖搖頭:“我不出去。您不開心,說我一頓,打我一頓,出出氣。您難過,我陪著您一起難過。”要是羅曼在,肯定會罵她不懂事了。


  申小菱抿著唇,努力克製著情緒。眼眶還是紅了。


  “可是剛才丁幫主欺負您了?剛才我就不該出去。還是怪奴婢這臭鼻子,不識時務,打什麽噴嚏!”羅蘭很少自稱奴婢。


  申小菱看看她,啞著嗓子,緩緩說道:“他沒欺負我。”


  他隻是要娶我。


  活了兩世,第一次有人求婚。她沒有心跳如鼓,也沒有羞澀臉熱。她對他沒有男女之情,確有摯友之誼。難言之隱關乎性命,說不出口。除此之外,她對丁墨沒有絲毫隱瞞。他怪她,無可厚非,至少還能談笑。但求婚

  如此這般,朋友也沒得做了。


  “夫人,您怎麽哭了?”羅蘭拿出手絹輕輕給她沾著眼淚。


  羅蘭一副“你不用說話,我都特別懂你”的表情。


  夫人是喜歡丁幫主,被拒絕了吧?昨天陪著吃飯聊天,丫頭們都看在眼裏。總聽人說寡婦難熬,果然如此。


  “夫人,不知好歹的人太多了。咱犯不上在意!天下郎君又不止他一人!”


  夫人那麽善良,長得美,還會做生意,丁幫主真是有眼無珠!所以,還得找個老老實實的,柳懷舟那種也不錯,就是長得稚嫩了點。


  “不是你想的那樣。”申小菱原本有一些哭意,被羅蘭一攪和,消散了不少。


  羅蘭心想怪道姐姐總說她。夫人被拒絕了,麵子上是掛不住的。她怎麽能說出來呢?

  申小菱看著羅蘭的模樣,知道她在胡思亂想,懶得糾正。總不能真和一個小丫頭說自己被求婚了吧。


  她歎了一口氣,心裏百轉千回。


  被她當做摯友的丁墨,對自己說的不是:“你嫁給我好嗎?”,也不是“你嫁給我吧!”。而是說的“你嫁我吧”。


  想著剛才他的眉眼唇角都帶著溫柔的笑意,卻依然能察覺出其中帶著一絲半縷的不甘願。


  她心亂如麻,蕭伯鸞的那句話,就像是緊箍咒一般,再一次回蕩在耳邊,縈繞在心頭。


  她決定去官驛找蕭伯鸞。


  ——————


  杭州無名小院,梧桐樹下。


  知雨站在蕭伯鸞麵前。


  “屬下去了馬家村。”


  “離杭州多遠?”


  “一百二十裏。”知雨答。


  嗬,申小菱說了謊。


  “繼續說。”


  “馬家村三十二戶,都是本地耕種的農戶。裏長也確認村裏來過申小菱,是馬於氏發現的,到村裏來救的她。馬於氏二十四歲,丈夫馬小五是六年前從了軍。”


  “六年前?從什麽軍?去的哪裏?村裏就他一個人去當兵嗎?”蕭伯鸞問。


  “有放過征兵的告示,村裏適齡村民並不多,當年,就他一個人去了,再也沒回來過。村裏人並不知道去的是什麽隊伍。屬下還在追查。”


  “征兵的告示,村裏有沒有保存?”


  “沒有。”


  蕭伯鸞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思考了片刻才開口道:“申小菱的出現,可有什麽疑點?”


  “有!”知雨答。


  蕭伯鸞轉身看過去:“詳細說說。”


  “裏長說,馬於氏從娘家回來的路上,聽到孩子的哭聲,發現了申小菱斷了氣。馬於氏抱著孩子回來,又到村裏找了幾個人說是要去把孩子娘的屍首拉回來。結果到了山穀裏,發現孩子娘,也就是申小菱,並沒有死,還有一口氣在。幾個人將她拖回村後,昏迷好幾天。醒來了就說大家都聽不懂的方言。”


  “方言?”蕭伯鸞回憶了一下申小菱的口音,確實與小四的口音有很大出入。難道之前的小四的口音是裝的?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坐了下來,先穩住心神。開口問道:“可知道大概是什麽地方的方言?”


  “裏長說不清楚。是他沒從未聽過的音調。”


  “還有什麽?”


  “裏長說她醒來就一直哭,不要孩子。是馬於氏一直在照顧那個孩子。”


  “申小菱身上攜帶著至少三千兩銀票,村裏人沒有見財起意?”蕭伯鸞問,三千兩銀票,對於農戶已經是天大的巨款。山穀裏殺人滅口,不,不需要滅口,隻要收贓遠走他鄉,根本無人知曉。


  “馬於氏一直護著申小菱。裏長他們應該不知道有這麽多銀票。”知雨道。


  “你再去查一下馬於氏。”蕭伯鸞不相信人性本善。所謂的善,隻是開價更高的惡罷了。一名農婦,對三千兩銀票不動心,那她一定有更為重要的秘密。


  “是!”知雨抱拳。“另外,屬下還去了山穀,山穀裏確實有馬車殘骸和幾具屍骨。由於沒有人安葬,日曬雨淋,骨質變化很大。屬下已經把屍骨都收回來了。”


  蕭伯鸞道:“可有什麽發現?”


  “一共三人。兩名女性,一名男性。還有一匹馬。”


  “男性?”看來申小菱說的也不全然是假話。


  “是,三十五歲左右,頭骨被擊碎,是其死因。從他骸骨位置、形態,以及手骨變形的角度來看,應該是一名馬夫。”


  嗬!蕭伯鸞在心裏冷笑了一下。“寡婦”?她為了給那個孩子正名,倒是花了一番心思。


  “另外兩具女性,一名十五、六歲,一名不到二十歲。都不曾生育。這是屬下粗查的結論,死因還需要詳查。”


  蕭伯鸞手指敲敲座椅把手,道:“你剛才說,她們都不曾生育?如何辨認的?”


  “從骨骼縫隙,尤其是盆骨就能看出。”


  “活人是否生育過,也能查出來。”蕭伯鸞是肯定的。他的手依然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座椅把手。


  知雨道:“是。”


  這就好辦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