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踏青
次日一早，天沒亮，申小菱就換上了窄袖襦裙，綁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戴一根銀釵，就要與柳懷舟出去。
卻被馬氏拉住：“你要出門，我不攔著你，就是不許隻帶一個人出門，多帶一個丫頭也是頂用的。”說著便拉了羅蘭跟著。
羅蘭機靈，跟著倒也沒壞處。申小菱便同意了。
今天申小菱特地沒有用自己常用的馬車，太招搖。隻套了一輛普通馬車就出了門。
出城沒多久，就遠遠地看見薛石隱騎著馬等在路邊。一身青衣，披著晨霧，倒是有一些英姿勃發的模樣。
他像是沒有想到申小菱會來一般，錯愕地看著馬車：“你們這是要出門踏青嗎？還帶著丫頭馬夫？莫不是車裏還裝著茶水點心？”
申小菱從馬車裏探出腦袋，不好意思地笑著：“薛大人，抱歉，民婦腿腳不方便，又覺得有必要跟著去看看。茶水點心是備著的，您用過早膳了嗎，要不要用一些。”
薛石隱被堵得無話可說，說聲“荒唐”，便一揚鞭子，飛奔而去。
“薛大人，您可識路？”柳懷舟見他絕塵而去，有些擔心。
一路拖拖拉拉，終於到了城南倉庫。薛石隱被磨得沒了脾氣，隻用力地將韁繩套在樹上，又取下花布包袱背在肩頭。
現在的城南倉庫暫時由幾個小廝守著。因出了事，幾個小廝都戰戰兢兢地坐在門口。見申小菱來了，像是見到救星，都站了起來。
“你們忙你們的，我們就是來看看。”申小菱壓壓手。
幾人在倉庫裏轉了一圈，就往溪邊走去。
薛石隱人高馬大，腿長步子大，柳懷舟快步跟上。申小菱由著羅蘭攙扶著，慢慢走在後麵。她心有餘悸，腿腳也不利索，臉色越來越蒼白。
“夫人慢一些，我看你臉色不好，要不要慢些走？”
申小菱搖搖頭：“不用。”
遠遠一瞥，見溪邊已無屍首。申小菱暗暗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懸起了一顆心。
待她走到溪邊，薛石隱已經打開包袱取出筆墨紙硯，在記錄什麽。
柳懷舟正在比劃當時的情況：“老師大概就跪在這裏。我在那裏，就看著孫闖舉的刀。”
申小菱慢慢走過來，豎著耳朵仔細聽著，怕他說錯了細節。
“別踩！”薛石隱說道。
申小菱腳一滯，差點崴了腳。
“別踩這裏，應該是孫闖屍體被處理的地方。”他拿著筆劃了劃。
申小菱往後連著退了幾步。羅蘭本不覺得恐怖，可見她這樣，自己也跟著覺得膽寒起來。
“處理？”申小菱問道。難道埋在這裏？
“你看”薛石隱指了指石頭上棕色的印跡。“這毀屍滅跡的手法，可不是普通人。”
柳懷舟有些心虛，隻埋頭觀察這印跡，不敢出聲。隻聽見老師說道：“薛大人，還請明示。”
“你們沒有說實話啊。這絕非普通江湖俠士所為。”薛石隱抬頭看了看柳懷舟。見他不吭一聲。又繼續說道：“這屍體是被一種化屍水所化。而能有這種化屍水的，隻有鶴喙樓了。”
說完，他緊緊盯著申小菱，想看看她的反應。
“和會樓……是什麽樓？”申小菱毫無波瀾，轉過去看羅蘭，羅蘭也沒聽說過。
申小菱又問：“這化屍水能把骨頭都化沒了嗎？”顯然這個東西超出她這個的認知了。她努力地在自己記憶中搜索這種物質的存在。
“豈止是骨頭，玄鐵都能化掉。你看這裏——”薛石隱拿著筆指了指幾個石塊上的泛白的印跡。“這應該是他的頭骨處。”
一聽這話，申小菱和羅蘭都嚇得不輕。
“這……勞什子水，什麽都能化掉，為什麽石頭沒有被化掉呢？”羅蘭鼓起勇氣問道。
“這是化屍水，又不是化石水。”
“大人不是說它能化掉玄鐵嗎？”羅蘭又問。
“你這丫頭話真多。這化屍水能化鐵，化肉身，但就是不能化石頭。”薛石隱說道。
申小菱想起了一個東西，問道：“這化屍水可能化掉銀器？”
薛石隱探究地看著她，半晌不說話。
“薛大人，您可知這化屍水是否可以化掉銀器？”申小菱又問了一遍。
薛石隱答：“不知。我們的卷宗裏沒有寫這個記錄。你為何這麽問？”
申小菱猶豫了一下，一邊思索著一邊緩緩說道：“我好像聽說過一種東西，是極強的酸。是無色之水，但能融化很多東西，不能融化石頭和銀器。”
薛石隱站了起來，一步跨到她身邊，直勾勾地俯視著她：“你從哪裏聽說的？這東西叫什麽？”
自然不能說，隻能推說忘了：“從哪裏聽說的不記得了，腦子裏有這麽個印象，好像叫王水。”
王水嗎？這東西有名字嗎？她是從哪裏聽說的這個名字呢？薛石隱沒有提筆記錄下來，依然俯視著她。
申小菱撓撓鬢發，想了想：“這王水會把很多東西都化成水，包括黃金。”
柳懷舟和羅蘭瞪大了眼睛，天底下竟有這麽厲害的水！
不等申小菱再開口，薛石隱說道：“嗯，是不是你說的這個東西，還需要想辦法弄到它才能知道。”
柳懷舟也沒想到那幾個黑衣人竟有這種東西，想起來十分後怕，喃喃說道：“幸好是來救老師的，否則老師和我化成水，都沒有人知道。”
申小菱哪裏知道昏迷之後遇到了這樣的人，看看地上的印子，也是覺得寒從腳下起。想起他剛才提起過的地名，問道：“薛大人，您剛才說的和會樓，是什麽地方？”
“噢，我也是曾經看過幾份卷宗，好像提起過它，但也不確定。”薛石隱也不糾正她，收拾了包袱，又對柳懷舟說到：“現在要去尋一下你看到的那幾滴血的來曆。那日你在哪裏看到的？血是什麽顏色？”
“草民當時就站在此處，刀柄上的血色大約是暗紅色，衣裳上也是暗紅色。”柳懷舟站在當日他站的位置說道。
薛石隱站了過去，舉目觀望：“走，去庫裏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