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合作
眼前的人是當真不會武。蕭伯鸞對自己的判斷有了一些遲疑。
在這之前,他派出去了不少繡使和暗衛去調查這個銀台司的執筆,背景太幹淨,就一定有問題。
這世道,當官的,誰身上沒有一點齷齪?他除了病死一房正妻,便再沒有其他值得齟齬之處。
之前,蕭伯鸞幾乎可以肯定,薛石隱在鶴喙樓中地位不低。從孫闖屍體消失不見,再到申家少了幾個庫頭,死不見屍。正好薛石隱去過,天底下沒有這麽巧的事。
然而,鶴喙樓真的會有完全不會武的殺手嗎?江湖上見過鶴喙樓的人,都知道一柄鶴喙錐,出聲必要人命。招式不出奇,又是短兵器,沒有功夫如何能置人於死地?
或者,他是鶴喙樓的眼線?暗探?
“蕭指揮使,你這人說話便說話,為何總喜歡勾肩搭背的?”薛石隱推開他的手掌,拍拍沒什麽灰的肩頭。“小官說過,銀台司和你們繡使不可能合作。這也是皇上的意思。”薛石隱拱了拱手。
說著,進來一名繡使稟告:“人都到了”
“薛大人,走吧,一同審審。”蕭伯鸞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語氣不容拒絕。
薛石隱沒有著急動身,皺了眉頭:“蕭指揮使,剛才你動刑拷問的,隻是那晚小官順手救下的一名花娘,她能知道什麽,放了她吧。也是個可憐人。”
“薛大人真是憐香惜玉之人。”蕭伯鸞星眸一閃,嘲笑道。“中秋當晚,她侍奉在側,怎麽可能一句都記不起來。”
“這案子,小官也查訪好幾日了,若不是來了這裏,今日也正要去玲瓏門問話。”薛石隱舉起手,說道:“你若真想知道,不如請那晚在船上的小將軍趙丏前來,仔細問問也就罷了。”
“小將軍處,我自有主張。”
蕭伯鸞理了一下袖子,讓門口的人都退下,刑房石砌,密不透風。他靠近了薛石隱,低聲耳語:“雖查到你與鶴喙樓有關連,你也知道我沒有什麽實證。今日引你來此,又退下左右說話,薛大人也應明白其中用意。既然都為了同一個東西,不若,你與我們合作,一明一暗將此案破了。各取所需。”
幾日前,收到皇帝的密函,要求他盡快將中秋燒船案結案,明王也來催了幾次,問為何還找不到錢六爺。與錢六爺有關的孫闖死了,王順等人活死人,這幾人的口供都在鶴喙樓處,申小菱知道的最多不過十之一二。
大丈夫能屈能伸,曾經吃了虧又如何,找到錢六爺才是正事。
申小菱動用自己的關係抓了岑貴,卻又死了。且不論岑貴與錢六爺有無瓜葛,用他的屍首引來薛石隱,再用岑貴身上的傷痕逼薛石隱就範,不管他承認不承認,隻要想知道錢六爺的下落,他就要與自己合作。
“蕭指揮使說的是哪個案子?”薛石隱故作糊塗,“我們銀台司辦案從不走暗手,繡使走明走暗,與銀台司無關。至於是否能夠與繡衣直使聯合辦案,小官需要修書一封請示苟大人。”
“苟大人處,我已讓人提前知會了。不日,他的手書就會到你手上。”
蕭伯鸞是有備而來的。
薛石隱提了提包袱:“既如此,小官就與蕭大人同去。”縮著脖子走了兩步,又站住,抬起頭,十分認真地說道:“隻一點,小官寫的卷宗,繡使不得查閱。這是銀台司的規矩。”
蕭伯鸞聞言半笑不笑,也不回答。隻往前走去。
停著岑貴屍首的牢房門口,站著幾個婦人,見來了人,就跪下行禮。
“民婦岑王氏拜見大人。”為首的婦人說了話。身後小妾模樣的婦人自是沒有說話的資格。
“起來說話。”蕭伯鸞說道,“去看了嗎,是你們家官人嗎?”
“是。”岑王氏又用帕子捂著嘴,哭了起來。
“知道他犯什麽事被抓進來的嗎?”
“知道。”岑王氏又跪了下來,“我家老爺是冤枉的。大人您要替他伸冤平反呐!”
薛石隱悄悄走到岑貴屍首前,再掀開岑貴的衣裳,仔細查看著胸口的疤痕。
這傷剛好沒多久,才長出粉紅的新肉。的確十分像鶴喙樓的藥水——對,申小菱說叫王水。像是被王水腐蝕過。但他的確不是鶴喙樓的人。
蕭伯鸞要自己來看屍首,應該是查到了自己與鶴喙樓的動靜,繡衣直使不容小覷。
但薛石隱並不擔心,這世間本就沒有密不透風的牆,再者,蕭伯鸞私藏兵符一事,也是一個有名無證的事實。
接下來,繡使必然會抓緊查自己查鶴喙樓。既如此,那就彼此彼此了。
薛石隱站起身,隔著木欄審視著婦人們的背影。半晌,他問了第一句話:
“你家官人這心口是什麽時候被燙傷的?”
岑王氏沾沾眼淚道:“就十幾日前。”
“怎麽燙的?”
“他呀,沒別的愛好,在家喜歡點個小爐子用鐵壺燒水衝茶。那天不小心被地板上的布席絆了一跤。正好撲在鐵壺上。”岑王氏道,“我就說他啊,這麽大人了,走路還不小心,他還跟我置氣——”說著又哭了起來,身後幾個婦人也跟著嗚咽。
蕭伯鸞早就查過傷口,讓人前後置了幾個案幾,放上紙筆,命令道:“胸口被燙之前,紋身是什麽樣子,你們分別畫出來。但凡畫不出來的,便是要吃刑了。”
幾個婦人聞言瑟縮著紛紛跪下畫。
薛石隱心中一笑。鶴喙樓的人不可能有紋身,繡使應該也是知道。今日用它引出三十七的傷,再用三十七的案子引自己,其實也是一種試探。如此,就更放心了。
岑貴胸口的傷,有了新肉,就算是為了遮掩,也有可能是疤痕,或者胎記。蕭伯鸞如何確定是紋身的呢?
岑貴如果提前毀了紋身,說明他已經提前料到會被抓?為何不跑?
待幾人畫完。薛石隱問道:“不是說都收拾了包袱出了城,怎又被抓了?”
蕭伯鸞看了一眼他,他和申小菱沒有串過話嗎?
“回大老爺的話,老爺受傷以後臥床不起,一直是奴家在伺候用藥。前幾日他略好了一些,就收拾包袱說要走了,和奴家說的是要去趟廣州。原本就是明日動身。”一個小妾回話道。
繡使將畫像收集起來,交給了蕭伯鸞。
薛石隱踮著腳伸長了脖子,想要偷瞄。
這個人真是鶴喙樓的嗎?蕭伯鸞心裏想著,將幾張畫像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