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夜探
“錢六爺和寧妃用的是同一艘船?都是借玉樓的花船?”申小菱覺得這不太合理。
“自然不是花船。就是點珍閣買的船。大約是發現我和繡使都在查了,幹脆連人和船一並燒了。”
“誰發現了?馮夫人?還是小將軍?”
寧妃省親之前燒了船,將這是寧妃和皇帝定情之船,燒了它,豈不是在給寧妃警告?
“不知是誰,”薛石隱道:“我正在讓人查點珍閣。錢六爺多半沒死,他手裏的六張人皮圖,尚不知在誰手中。第七張圖還沒製成,他本來是準備用紫雲的,當晚卻出了事。”
“你如何確定燒的這艘船,就是八年前送寧妃的船呢?”
薛石隱神秘地一笑:“點珍閣九年前在福建買過一艘船,年初匿了名字在同一個地方又定了一艘船。七月時福建沿岸有颶風,影響了交船,不然這船早就到了。
他們這兩日找了水隊去將船撈起來,船燒得隻剩幾塊木頭了。隻要點珍閣的船還在那裏,就沒人懷疑到她頭上。”
這麽說,點珍閣蓄意已久了。
薛石隱站起來抖抖衣衫:“你休息吧。我還要去看看撈起來的那幾塊木頭。”
“能否帶我同去看看?”申小菱轉身去取了灰鼠毛的披風。
薛石隱上下打量了她,笑道:“想去倒是可以,隻是你這衣裳不適合夜行。你換件黑衣,我讓十六來這裏替你。”說著便翻身出了窗。
她換了一身黑衣,披上深色大氅,被離了房間。
二人共騎一馬。馬蹄裹布,快速飛奔於黑暗之中。
申小菱很少騎馬,在馬背上顛得有些眩暈,大腿內側被磨得生疼。身後的薛石隱刻意隔開了一些距離,這使得他的坐姿也有些怪異的僵直。
還未到到西湖岸邊,他就將馬停下來。兩人悄悄下馬,在夜色中行走。薛石隱見她躡手躡腳,幹脆提起她的腰,飛速疾行。看見有了火光,便找到遠處的一處石頭藏匿身形。
隻見好多塊打撈起來的木板就在地上攤著,府衙留了兩名衙役值守。這木頭又不是什麽值錢東西,兩人便坐在樹底下,抄著手闔眼休息。
薛石隱勾著身子,在石頭後偷偷觀察,又縮下來,對著申小菱耳語:“這麽重要的證物,竟隻留兩人值守,要麽是有人守株待兔,要麽就是覺得證據已毀。”
申小菱頂上大氅的帽子,隻露兩隻眼睛也扭身看了看:“不試試怎麽知道。你不是銀台司的嗎?你從前麵進去,我從後麵繞過去。不就行了?”
“別急!”薛石隱壓住她的手腕,“這裏必有蹊蹺。再等等看。”
兩人擠在石頭背後,等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遠處敲更的報過了三更,又等了一會,薛石隱聽見湖裏有了動靜。
他抬手將申小菱大氅再拉得嚴實了一些,啞聲說道:“來了。”
申小菱借著月光看了看,什麽都沒有看見。
再等了一陣子,她也似乎聽見有人從水裏出來了,那人濕腳踩在地上,有輕微的聲響。
薛石隱已經看見了,不是一個人,而是五個黑衣人。這幾個人上岸就製造了動靜,為的是什麽?還未來得及細想。隻見他們似乎在尋找著什麽,一人搬起了一塊被燒黑的木板,要往湖裏跳。卻被兩個衙役發現了。
“是誰?!”兩人大喝一聲。
火炬四起。獵獵的火苗映得西湖發亮。
申小菱連忙將自己黑色的大氅撐開,搭在薛石隱的頭頂。突如其來的女人氣息籠罩在他的四周,驀地,他呼吸凝滯了,像是被什麽帶刺的植物,勾破了皮,心頭又疼又癢,有了一絲的悸動。
而申小菱絲毫沒有察覺此舉的不妥。她細膩的麵頰貼在粗糲的石頭上,眼眸裏映著火炬的點點紅光,認真地觀察著那邊的動靜。
黑衣人們一手抱著木頭,一手掏出劍,在空中胡亂刺了幾招,並沒傷著什麽人。十來個人圍了上來,黑衣人們將木頭扔做一堆,幾個人做鳥獸散。
舉著火把抓人的頭領,揮著手大喊:“快!快追!你們幾個,追這邊,你們幾個,往這邊。你們跟我追這邊!務必抓活口!”一群人追了出去。
申小菱抓住大氅,回過頭,正好對上薛石隱的眼神。原來兩人靠得這麽近。她偏了偏頭,悄聲說道:“這事,總覺得哪裏不對。”
薛石隱伸出食指,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將大氅在兩人頭上攏得更嚴密了些。四周靜悄悄的,隻剩下那兩個衙役,沿著湖邊檢查了一番。再無不妥。
一人說道:“這幾塊木頭,是他們剛剛想帶走的吧?”
“對!”另一人道,“就放在這裏,明日等知府大人前來查看。”
“知府大人神算啊,咱們埋伏一晚,終於守到這夥賊人出現,也算沒白幹。休息會吧。都要四更了。”
兩個衙役這此才真的閉上眼睡。
申小菱待他倆睡熟,正想過去查探。再次被薛石隱拉住。他耳力非常人可能比,手指指湖水,示意水裏還有人。
還有人?申小菱蒙了。
果然,又上來了幾個黑衣人,這次雖抬著東西,卻絲毫沒有腳步聲。他們快速地找到之前那五個黑衣人扔下的焦木,幾個人訓練有素地將抬著的東西放下,將那幾塊焦木抱起來,下了湖。
申小菱急得不行,眼看著那幫人要將證據弄走。薛石隱仍然按兵不動。
她想著站起來,卻被薛石隱一雙大掌緊緊箍住了腰。
“姓蕭的還沒出現。再等等。”他絲毫不急的樣子,聲音和氣息一絲一縷地吹進她的耳朵,“一個知府也就這能耐,但蕭伯鸞不可能沒有後招。”
靜謐如鏡的西湖,倒映著月色。須臾,一個氣泡冒了出來,又無聲地破了,接著,兩個氣泡,三個氣泡,湖水起了波瀾,像是煮沸了一般,咕嘟咕嘟地冒起無數個氣泡。
申小菱想起丹兒,心中一痛。中秋那一夜,也是這樣的吧,在湖水底下,像是一群魚被投入了沸水之中,掙紮著,搏鬥著,生死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