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偶像
馮夫人手被申小菱捏住，嘴角的抽搐就無所遁形。
申小菱認識她兩年有餘了，無意中發現她在緊張或不安時，就會用手帕包裹著手指掩住右邊嘴角。像是在用手帕沾嘴唇，其實是用手指遮擋。
她的臉應該是受過多次針灸，右側，尤其是右耳後有很多細細的針眼。若非針灸多年，隻怕她無法將抽動控製得這麽好。
隻怕也是這個緣由找不到太好的丈夫，入贅的男人長一張馬臉，溜肩靠不住。
馮夫人別過臉去，試圖將右側臉頰藏在人後，卻發現默娘正好在她身後，盯著她的臉。她奮力掙脫申小菱的鉗製，雙手哆哆嗦嗦地捂住臉，想要逃走，卻被默娘壓住了肩，一隻手像繩索一般將她的雙手牢牢反剪在身後，另一隻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將她抽搐的右臉暴露在申小菱麵前。
“別害怕。馮姐姐。”
申小菱輕柔的嗓音讓馮夫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腦袋也跟著一抽一抽地晃動著，嘴更是不聽使喚，反反複複重複著：“該，該死，該死，該死”
這是穢語抽動症，緊張的時候，就會說汙言穢語，嘴角抽搐。申小菱笑了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右臉，緩緩按揉著她抽搐的部位。身為現代人，智商也許沒什麽優勢，隻是懂得略多一點。
申小菱的手繞過她的頸項，將她的頭拉近了些，道：“馮姐姐，來你這兒之前，我原本想放你一馬的。畢竟，你是我的偶像。”
什麽像？馮夫人心急如焚，卻仍不能自理。
“可是，你這次想要我的命啊。我怎麽能放了你？”
默娘一聽這話，，與蕭伯鸞商量的引蛇出洞大相徑庭，她這是想要這馮夫人的命！必須阻止她！
馮夫人聞言，右側肩膀也抽動了起來：“該死，該死，你，你，該死”
申小菱放開她，站直了身子，睥睨著：“我一沒兵器，二沒毒藥，你也別害怕。我不過是要全天下看看你的模樣罷了。看看平時端莊得一絲不苟的你，竟是這副模樣。”
“我，我沒有，該死，該死，要你，該死，要你的命，該死”
申小菱一副“你怎麽如此冥頑不靈”的表情，偏了偏頭，說道：“姐姐那石子打在抬箱子的人腿上，摔壞了貢品，我還能有命活著？”
馮夫人的右手手臂也抽動了起來，像是一條在案板上掙紮的魚，偏著頭，咧著嘴，垂著涎地說著：“該，該死，那算，該死，死，死不了！”
申小菱知道分寸，西湖邊的事還不能說，說了就真的打草驚蛇了，隨即冷笑道：“怎麽？工坊門口的無患子怎麽會掉那麽多下來，你沒讓人夜裏去打果子？你沒讓人去買通夥計自己摔倒？打果子的聲響，整條街都聽見了！要不是我這次清理門戶，也不可能知道你處心積慮到如此地步！”
馮夫人似乎緩了一些，正要狡辯，申小菱又捏住她的下巴，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笑著勸道：“馮姐姐，別抽，你的臉別抽，慢慢說啊，你可千萬別抽抽了，抽壞了臉還怎麽做生意啊？客人來了，你抽著嘴談價格嗎？”
說著，申小菱模仿起了她的抽搐，嘴角歪著說：“五，該死，五兩，該死，該死!”
馮夫人哪受過這種屈辱，又恨又惱，雙眼通紅，右側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了，氣也倒不過來了。
申小菱示意默娘將她拉了起來，再摔了馮夫人用過的杯子。咣當一聲。
“馮姐姐，你怎麽了？！”申小菱大喊道，驚慌地喊道：“默娘，快，快去，下樓，叫大夫來！”隨即又拉著默娘耳語了數句。
默娘真是沒見過申小菱這伶人一般的表演，愣了一下，跑了出去，驚恐地喊著：“馮夫人不好了！快去請大夫！夫人要平日裏給她針灸的大夫。”
馬臉的相公聞聲跑來，雙眼放著光，也不知是喜是憂：“怎麽了，我夫人怎麽了？”
默娘順勢就在樓下仔仔細細地描述了起來：“馮夫人和我家夫人正說著私房話，說著貢品的事，不知怎的，她突然用帕子掩著嘴，就像平時這樣。”
默娘學了一下馮夫人的動作。店裏的人一看，馮夫人可不就愛這樣擦嘴嗎。
“我們也沒當回事，馮夫人突然就說她老毛病犯了，要找她的人來針灸，話還沒說完呢，右臉就抽抽了，接著腦袋也抽抽了，接著肩膀也抽抽了，好嚇人。快去請大夫吧。”
馬臉的相公似乎這才想起來，派了一個夥計去請大夫，自己跟著默娘上了樓，身後跟著掌櫃夥計，似乎還有兩個客人。
正巧看見馮氏右手右腳都跳舞一般，在空中比劃著，嘴裏罵爹罵娘。申小菱縮在角落，抱著自己的身體，低聲抽泣著：“馮姐姐，你嚇著我了，我是你的申妹妹啊。”
眾人一看，這還有什麽不明白，馮夫人得了失心瘋，已經不認得人了。
“馮家大老爺，”申小菱哭著對馬臉相公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麽了，馮姐姐就突然抽起風來。”
從沒被人當做正牌老爺的馬臉相公，一聽這稱謂，挺起了胸膛，肩膀也沒那麽溜了。馮夫人病了，正是他崛起的好時機，便一把拽住馮夫人，當著眾人的麵安撫道：“申夫人受驚了，夫人這是老毛病了，針灸兩次便好一些。可能近日事多，便犯了病。”
說罷，端出一副男主人的姿態，吩咐朱掌櫃關門閉市。
朱掌櫃見勢不妙，趕緊將幾個客人和夥計都趕下樓，自己也退了出去。主家發瘋，入贅的男主人上位，這傳出去可不妙啊。他冷汗涔涔，又連忙下樓去攔住要出門的幾個客人，送了幾份小禮，請求他們莫要聲張，又指揮著夥計趕緊收了市。
默娘扶著申小菱，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像是在安撫受了驚嚇的主人。
馬臉相公行了一禮，說道：“申夫人，內子身體不適，今日之事，還請您保全內子的名聲。”
“這是自然。她是我的偶像呢。”申小菱擦擦眼角，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