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旦傅
皇後剛回宮,南晉王身邊的小太監就來傳皇上口諭,“娘娘,您去哪了啊?陛下讓您即刻去禦書房。”
“怎麽了?”皇後不解,“出什麽事了?還望公公明示。”
“奴才也不知道所謂何事,但是皇上已經讓奴才來找您這都第五回了。”小太監帶著皇後匆匆忙忙往禦書房趕。
來到門口,就聽見一個茶碗被摔到了地上,皇後看著這陣仗,多半是不知道哪個多嘴的,又把太子的事傳過來了,嗬,喜歡摔東西這一點,父子倆倒是一模一樣。
小太監膽戰心驚的走進去,低著頭小聲說:“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叫她滾進來!”南蕭怒火中燒。
小太監跑到皇後麵前,畢恭畢敬的說道:“娘娘,皇上傳您進去!不過……聖上今日心情不太好。”
皇後往禦書房裏瞧了瞧說道:“謝謝公公提醒,本宮知道了。”
皇後抬手整理了一下發髻,又拂了拂衣裙,“咳咳……”清了嗓,優雅娉婷的信步走進了禦書房。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後行完蹲安禮,對著南蕭微微一笑。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皇後,“請安?朕安得了嗎?”突然厲聲斥道:“你自己去看看!那就是你教出來的太子!”兩步跨到皇後麵前,眯著眼睛看著她,“整日不學無術,混沌度日!今日朕親自考他,別說作文章,大字都不識得幾個!”抬手朝著東宮的方向一指,“那就是我南晉的太子?未來的諸君?嗯?”
皇後恐慌不已,連聲說道:“臣妾,臣妾今日已經出宮,親自為太子請了一位師傅,聽說此人神通了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皇上倒吸一口氣,“之前你尋的那些師傅,哪一個不是飽讀詩書?有誰不是滿腹經綸?可太子不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臣妾已請那人明日一早便進宮來,皇上若不放心,明日您親自見上一見就是。”皇後平靜的說道:“又何須發這麽大火。”
“也罷,可是,你怎麽會認識宮外的教書先生?”皇上口氣明顯緩和了許多,但卻帶著滿滿的猜疑。
皇後心裏有些不悅,但南蕭多疑她到底也是知道的,“季蓉姑姑說與我的。”
雖說南晉勝了北黎,可這北黎從未安分過,那顧羌一手建起的國,又怎會真的甘心成為附屬,怕就怕有細作混入南晉,所以不得不防,本來打了勝戰應該欣喜若狂,可南蕭依舊夜不能寐,苦於遲遲找不到一個徹底控製北黎的萬全之策。
季蓉?皇上突然一愣,斜了一眼季蓉姑姑,“季蓉,你說……”
季蓉姑姑惶恐,跪下著急的問:“奴婢,奴婢不知皇上讓說什麽……”
“你乃是皇後陪嫁來的丫鬟,一直呆在宮中,你又如何認識這教書先生?”皇上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敢有半句假話,朕立馬砍了你……”
季蓉姑姑連忙扣頭,哽咽道:“是您去年大勝班師回朝那日,我與皇後娘娘提前在宮外等候,等的時間久了,奴婢擔心渴著娘娘,就去茶鋪想給娘娘買點水喝,怎奈奴婢忘了帶銀子,那人主動借與奴婢,就認識了。”
“本宮怎從未聽你提起過?”皇後問道。
“奴婢原想著以後也不會見了,就沒說,近日太子正好缺個師傅,這才想起他來了。”季蓉姑姑解釋說:“奴婢說的句句屬實!”
“朕知道了,明日你們也一並過來,退下吧。”
皇後從宣正殿出來,臉色極為難看,連她身邊之人都信不過嗎?又不是打戰,找個師傅而已,需要這樣嗎?
翌日,旦傅在西街的集市租了輛馬車,帶著幾本書就奔著皇宮去了,為了這一天,他可籌謀已久。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旦傅從車上下來,一個小太監急急的跑向了他,拱手:“您可是來教太子讀書的先生?”
“正是!”旦傅回禮。
“您請隨我來……”小太監接過旦傅手裏的包裹幫他提著,一路帶著他朝著皇上的禦書房去了。
旦傅瞧著,這不像是往東宮去的路,他雖沒去過東宮,可是大概的位置和方向還是知道的。
他忍不住問道:“敢問公公這是要帶草民去往何處?”
小太監低頭不語,旦傅見狀也沒好再多問,既來之則安之,接下來,也隻能隨機應變了。
他跟著小太監從一扇宮門穿到另一扇宮門,再走過院中池上的石橋,登上漢白玉雕龍台階,立在了宣正殿門口。
小太監將手中的包裹還給他,鞠了個躬,“請先生在此等候。”轉身進了殿。
宣正殿?南晉王?旦傅心裏有些忐忑,難道……他轉念又想,應該是和太子有關。
小太監邁著小碎步向他跑來,“先生,皇上請您進去。”
“多謝公公!”旦傅微微頷首,跟著小太監走進了宣正殿的禦書房。
一進門旦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滿滿一麵牆的書卷,檀香木的淡淡清香撲鼻而來,右手邊是一扇很大的雕花窗,窗下是一張做工精致的金絲楠木榻,上麵鋪著明黃色的褥子,褥子上用金絲繡著龍紋,榻的正中是一張束腰朱漆矮幾。
南蕭伏於幾上批改著奏折,皇後坐在對麵悠悠的研墨,季蓉姑姑站在皇後身側隨時伺候。
旦傅走過去,恭恭敬敬的跪於榻前,“草民旦傅,叩見皇上、皇後娘娘。”
南晉王悠悠的問道:“旦傅,聽說你才華了得,為何不考取功名?”
“草民乃一介書生,隻懂教書育人,不擅為官之道。”旦傅跪下叩首。
“埋沒一身才華豈不可惜?”南晉王把批閱好的奏折往手邊一放,重新又拿了一本,打開看了起來。
從旦傅進來到現在,南蕭未曾看過他一眼,滿腹經綸之人他閱過無數,他想要的太傅可不僅僅於此。
旦傅拱手,“寸有所短,尺有所長,草民隻是用一己之長,補南晉之短。”
“南晉之短?”南蕭停了一下手中的筆,“何短之有?你若信口開河,可知後果?”
皇後抬眼見南蕭頓了一下,眼裏泛起一絲淺笑,多看了旦傅一眼,若無其事的徐徐垂下眼去。
“國之根基乃是人,所以陛下才會把北黎青壯之力帶到南晉。”旦傅一句話畢,見南蕭突然抬眼,他接著說道:“南晉不缺人,缺的是有用和可用之人。”
南蕭放下手中的筆,從榻上下來,走到旦傅身邊,餘光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起來回話。”
“謝陛下。”旦傅起身。
南蕭轉身快速走到榻邊,將後裾瀟灑的一撩,坐下,“接著說。”
皇後停下研墨,抬手輕撫了一下發髻,滿意的看著季蓉姑姑微微一笑,季蓉如釋重負,眼裏滿是欣喜。
“是。”旦傅俯身拱手,“如果將人比作蓋樓的基石,那人才就是壘石之力,在草民看來,教書育人和在朝為官並無不同,都是為南晉出一分力。”
南蕭端起茶碗,悠然的喝了一口,隨手往桌上一放,“你可認得皇後身邊的這位姑姑?”
旦傅怎麽會不認得,若不是他去年借機與她相識,今日又怎會立於此處,可那算無意之事,一般人又怎會刻意記著許久?但他隻是一介書生,並非富貴之人,借錢之事怎可能毫無印象?
旦傅故意盯著季蓉看了許久,“這位姑姑,草民看著,似是有些眼熟。”
季蓉姑姑小聲提醒他:“去年,茶水鋪……”
“原來是娘娘的貼身姑姑,草民有眼不識泰山,若有衝撞之處,請姑姑恕罪。”旦傅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接著小聲補充道:“不知姑姑可否……”
南蕭哈哈大笑,“旦傅聽旨!太子乃朕之長子,南晉之儲君,擔負重任,國之未來也!朕現封你為太子太傅,即今日起你便留在東宮陪伴太子,望你能恪守勤勉,悉心教導!”
“草民……啊,不,臣領旨!謝主隆恩!”旦傅跪拜。
“平身,你們都退下吧。”
“皇上,草民……臣,還有一事!”旦傅拱手。
南蕭一愣,“說。”
旦傅看著季蓉姑姑,“姑姑還沒還臣茶水錢……”說完撓了撓頭。
“你一個正一品,竟找我一個奴婢要錢,呸!”季蓉姑姑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皇後用手掩嘴一笑,抓扶著季蓉姑姑的胳膊,走過去拍了拍旦傅,“隨我來……”
旦傅看了一眼南蕭,南蕭微笑著點點頭,手一揮,“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