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京都盛宴 第五十六章 小人誌鴻,君子意淺
到達京都附近,蔣雲長與步幽空便不再禦空飛行,從千米高空垂落,因為蔣雲長隻有武王修為,步幽空為了照顧後者,禦空高度極低,自然禦空速度也不快。因為禦空高度的原因,中途凡是遇見城池都是需要繞道而行,除非是事先打過招呼,不然在城池上方低空飛行是一種挑釁,是對整個城池修士的不尊敬。
當然大修士則沒有這樣的事情,畢竟當體魄強到一定的層次,就能無視數萬米高空的空氣亂流,肆無忌憚的飛行,而普通城池誰的神識能夠籠罩到萬裏高空之上?更別說肉眼可見的高度了。當然也不乏一些大族落居的城池,但大家都有一個默認規則,那就是十萬米高空以上,任君馳遊。
眼神有些激動地蔣雲長抓著步幽空肩上的衣服說道:“幽空老弟,你家這是真有錢,看這氣派的城池,都不輸中州很多大王朝了。”
步幽空淺淺一笑,回道:“大哥說啥,小弟家窮的很,這是皇家的城池,跟咱沒啥關係,高攀不起哦。”
蔣雲長不理會步幽空,這總說自己很窮的小子,每次出手都大方的很,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估計老毛病改不了。
索性不討論這個話題,繼續問道:“誒,小子話說你怎麽來這麽快,我原本以為你要在皆容的強者趕到後,過幾天才到,沒想到你反而第一個到了。”
步幽空被後者扯住衣服,類似於老年人走不動道,借力般,也不在意,意味深長的說道:“還好意思說呢,要不是那個小丫頭機靈,我還真就趕不過去。”
蔣雲長知道步幽空說的小丫頭是指的同行的陳謹兒,對於步幽空那麽快就到鬼馬宗,他仔細想過這個意外的緣由,大致也指向了那個丫頭,隻是不知道陳瑾兒具體如何做的。
饒有興趣的問道:那小家夥咋做的?
步幽空想到那丫頭的做法,不禁有些笑意,隨後淡淡的說道:“她通過官府找來了皆容當地的負責人,先是試探了來人的態度,最後在用皆容的力量傳信京都,小家夥還不錯,很清楚自己目的,知道該通知誰。”
蔣雲長原本心裏有了個大概的答案,但聽步幽空說出來後,內心多少有些震驚,關於她朋友步凡塵的事情,蔣雲長也是在路上才將信息給陳瑾兒的,因為步凡塵在京都的生活並沒有刻意隱藏,而且以皆容的能量,獲得這些情報並不難,所以陳瑾兒對於步凡塵在京都的生活有一定的了解。但即使說陳謹兒確定了那個步凡塵就是她想的步凡塵,但以十一歲的年紀,能想到深宮之事,將消息傳遞的如此迅速又縝密,實在是難得。
要知道陳瑾兒真正學習的時間才多久,況且這些人與人之間的高山流水,豈能是書本上的知識能比。
再說陳謹兒,自從入了皆容後,就因為學習天賦迅速出名,但作為師父的趙寬卻知道,陳謹兒最擅長的並不是學習,而是那雙天生就適合洞察人之本性的眼睛和能以“旁觀者”的身份分析局勢的心態,這代表著陳謹兒如若經商必定如魚得水,如若執政必定朝堂固若金湯,換句話說她仿佛就是一位天生的帝後或是人間大帝。
步幽空對陳謹兒和陳瓦一家其實並不了解,畢竟凡塵的感情需要他自己去經營,做父親的不必做那想錦上添花實則卻是畫蛇添足的事。而他也是當陳瑾兒入南國後,才開始了解這個晚輩。
見蔣雲長沒有說話,步幽空繼續說道:“具體的我沒過問,不過不難猜測,小家夥應該是先借你的“強者之勢”,在官府獲得了一定的尊重權,隨後拿出了自己皆容的身份,借自己的年齡優勢,營造一股某某大人物後代的假象,再通過官府緊急聯係周圍境內的皆容行,如此一來避免了中途的拖延時間,並保證了自己的消息不泄露過快,等皆容的人一來,再次借你之勢,讓皆容同行在情況不確定的情況下不敢不幫助她。小姑娘很聰明,知道沒有不透風的牆,索性將自己的消息誤傳出去,聯係不到步凡塵就換成了步於修,並同時通過皆容,將消息傳去親王府。”
蔣雲長似乎有些高興,畢竟是自己皆容的人,而且瑾兒在路上那一口一個叔叔叫的那真是酥脆,不然他也不會先把小家夥送去南國官府,再回馬一槍。直接帶去鬼馬宗就好,反正不會有真正的性命之憂,說到底還是不希望小家夥冒那一成的險。
別看這次能夠和鬼馬宗達成交易,隻要其中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鬼馬宗但凡拚了命也要解決他,那麽今日就或許是他和整個鬼馬宗的忌日,又或者說是他掉大半條命而鬼馬宗則是忌日。
“嘿!咱這小姑娘這天生的賢內助呀,怎麽滴!有啥想法不。“蔣雲長打趣道。
步幽空看了一眼京都的城池,不知在想些什麽,回道:“作長輩的有些事知道就好,結果如何, 讓年輕人自己去活。”
提及小姑娘的時候,步幽空其實想到了紅雨,紅雨按人類年齡算,應該與瑾兒差不多大小,不知幾年不見,紅雨長個了沒,作為半個父親,步幽空實則是很懷念島上的生活的,有佳人在懷,有受氣的凡塵,有傲嬌可愛又極為懂事的紅雨,還有個不愛說話裝高深的便宜大哥。
在哪裏有便宜大哥在,不用擔心那麽多,那時候練劍便是練劍,出海便是出海,可以暫時放下遠方家鄉的重擔,也可以用那拙劣的酒量去便宜大哥那騙點好東西。再說紅雨那孩子是非常懂事的,知道跟誰親,沒少去她葉伯伯那裏搶東西,隨後賤賣給步凡塵,當然步凡塵作為回報,把自己賣給了紅雨,兩頑皮家夥私下定了娃娃親,自己隻能假裝一下不高興,不然就葉老哥的脾氣,一旦自己高興地太過明顯,就會與自己稍微切磋切磋。
而每次切磋過後,自己堂堂武尊級別的強者就要裝作身體不適,生了小病不宜下床為由,躺上許久。現在想想步幽空都有些不服氣,那便宜大哥下手是真的狠啊,每次都讓自己處於道基和道心即將崩潰的邊緣,真是會玩,當然好處便是自己破境極快,根基極為厚實,至於不服氣,要不要找回場子,讓便宜大哥也“生病”一回,還是想想就算了吧,有些事想多容易抑鬱。
見步幽空有些沉默,蔣雲長心裏有些繃不住,雖然是大哥,但很多方麵他都是不如這個小弟的,就比如隱藏情緒這一點,他就自愧不如。
步幽空很快就把思緒拉了回來,有些好的回憶是不敢想太多的,不然一旦在大事之前來個真情自然流露,和找死無異。察覺到雲長大哥的情緒,笑著輕輕問道:“破咒計劃沒那麽凶險,大哥不必憂慮。”
蔣雲長見步幽空自己提了出來,也顧不得大哥形象,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你小子說的輕巧,你大哥沒見過大世麵,都聽得出其中凶險,你這個當事人倒是安慰起我來了。好!既然你說沒什麽風險,來,你給我說說,是怎麽個沒什麽法“
步幽空了解蔣雲長的性格,便耐心和他說道:“如果是幾十年前,大概有一成機會,現在嘛四層往上。”
南國的破咒計劃其實很早就有了,當然說南國的破咒計劃也是後來在加上南國這兩個前綴字,因為在南國未建國前,就有了破咒之事,隻是後來步家先祖平亂,建立南國,並將湮滅沙漠百分之九十以上地域劃入了南國,這才有的南國破咒計劃。
這是一個大時代的開端,在這個時候進行破咒計劃也是最佳時間,而步幽空的出生似乎也是步家決定啟動破咒計劃的開始,為何南國步家那麽多優秀之人從未有一人被冠以麒麟子的稱號,正是因為作為破咒計劃渡運的承載體,步幽空也是啟靈之子。
事實上步家曾經也有過一位麒麟子,因為時代不允許,才未開始破咒計劃,所以幾乎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換句話說步幽空算是一個替代品,當然目前這個替代品做的很好。
而步幽空說的一成機會,其實是他用來鼓勵自己的,換做幾十年前他基本是九死一生,而那渺小的一生也是指身死道不削,化作整個湮滅沙漠的靈,與山神之類的靈類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可以擁有極高的戰力。
在祖級往下,作為啟靈之人存活的機會與境界無關,隻要沒有跳出這方世界,就一定會承接相應的因果,至於那四層往上的把握,他倒是沒有騙人,一是在島上參悟的古籍有破解之法,二是因為他有自己的底氣。
見步幽空如先前自信,蔣雲長以為步幽空要說個毫無風險,要知道九一開他都是不能接受的,開玩笑,一成的風險不是風險?好幾夥,哪知道步幽空這嚇人的玩意,給整個一九開,雖說後麵補充了目前的把握有四六開,但有個什麽卵用。你步幽空現在本事了,說的跟推牌九一樣,輸了再來?
地府是你家開的?
越想蔣雲長就越生氣,他那直脾氣,實在氣不過後,就直接給了步幽空一拳,隨後恨鐵不成鋼的質問道:“你小子腦子有病,家裏那麽多老骨頭不去,非得你去,你也不用給老子解釋什麽得天獨厚的運道什麽的,我是個粗人,聽不懂你這些玄乎的玩意。”
步幽空沒有回話,投給蔣雲長一個放心的笑容,隨後伸手捋了捋蔣雲長的後輩,示意這個老大哥別生氣,當然了最好是小聲點,咱好不容易低調進京,別又搞得舉城皆知撒。
那些個事對我步幽空而言就真不太是個事,四成把握已經足夠了好吧,如若加上自己的人和,運氣好的話,湮滅之地的人心大勢再向著自己一點,那把握可就大了去了。
其實步幽空說的運氣好,他從未奢望過,他知道湮滅之地因果,所以對那的人心沒有任何期望。
江蒼所言的確是湮滅沙漠的大部分事實,但還有一些他並未說出口。那就是湮滅之主南國,從很早前就計劃創造這麽一種地方局勢,其目的就是讓某些無路可走的家族和勢力被迫去往湮滅,與其說讓他們找一個簡陋的棲息之地,不如說是將他們視為祭品,用修士的生氣去灌溉湮滅死地,等到機會成熟,在將其收回。
而湮滅之地之所以那麽混亂,也是南國的故意為之,不然以南國的實力,平複湮滅之亂何其簡單,創造這樣的局勢就是為了吸引大量法外之徒前來,形成一個法外地域,讓整個世界裏那些無路可走的人都以此地為歸宿,當然,為此南國也付出了很大代價,比如攔住某位想要在湮滅大開殺戒的超級強者,南國就要犧牲一位強者或是賠錢消災。
在很多人眼裏,這種我為你提供棲息場所,救你於絕境,你用生氣孕養匯報此地,無可厚非,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但事實上南國步家內部,為此曾爭論很多次,的確,作為湮滅的本土修士,如果沒有南國保護湮滅之地,他們的祖上可能活不過第二天,也的確可以算作南國的恩情,但作為超級勢力,南國又確實有圈養之實。
雖說是萬年不曾管湮滅之地,但那是因為湮滅沒有出現過超級強者,沒人能憑借一人之力,改變湮滅的格局,所以才有南國的不管。如若不然,一旦有這麽個人出現,那麽就會勢必與整個步家或者南國的所有勢力有那利益之爭,非鴻運之人,試問誰能抗衡一國之力?當然了,說來也奇怪,湮滅多年來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人,那詛咒似乎就專門為預防這種情況,好像就是湮滅的天意與南國不謀而合。
江蒼為何會說步幽空對湮滅是大恩呢?如果說南國在湮滅破咒之後,選擇將湮滅的勢力一一收割,從而將湮滅變為搖錢樹,那麽就印證了南國萬年以來就是在圈養湮滅的計劃,而如果湮滅破咒之後,湮滅主要的修士力量是湮滅本土修士,那則是另外一個情況。當然作為南國的屬地,湮滅的總經營權肯定還在南國手上,兩者的差別就僅僅在於破咒之後的湮滅能有多少本土修士,出去國家力量外,湮滅沙漠的江湖規矩是否以及由湮滅修士說了算。
對於第二種情況,所有湮滅的修士都必須承南國的情,認為先前萬年南國都是在庇護自己的領地,而那些早死在湮滅的先祖,則完全是在為後世子孫打江山。就類似先輩的付出,被後來的子孫享受到,隻有應該支付的一部分被雇傭人拿去,那就是情理之中,這種關係是合作。
但如果先輩的付出,應該支付的和不該支付的都被拿走,那就是上位者與被奴隸的關係。步幽空表麵是不派人手去,看似想做沒有成本的買賣,實則正是在支持湮滅沙漠的人權,既然是他們種的因,就讓他們自己去收獲果實,緣起緣滅就是這個道理。
當然這麽做不一定會換來的湮滅的感恩,甚至是仇恨,遠沒有直接清盤來的痛快,也可以預防湮滅沒有境界詛咒,走出超級強者後反過來危險到南國的事情。
但就如步幽空在玉竹林所說:“我南國何時怕過內憂外患,君若要來,以劍還禮,何懼粉身碎骨兮。”這才有昨日之買賣,否則一片廢墟又如何,難不成沙漠比廢墟要好?隻是因為他願意把這個機會給予湮滅而已,就像那些聖人和真正的山巔之人願意留守人間一般。
而京都外,蔣雲長與步幽空久久無言後,蔣雲長終是重新煥發了精神,隨後神采奕奕的和步幽空說道:”幽空,記得努力活著“。
他不願意步幽空去,但他支持他,因為他知道天必降大任於斯人,步幽空顯然就是。他蔣雲長從小就誌氣不高,他也知道自己是個喜歡絮絮叨叨的人,總喜歡做朋友的老大哥,總是願意真心為別人著想,總是不願意身邊任何人有危險,他知道自己境界很低,從不否認自己的能力隻夠顧好身邊人,他也知道他的朋友不一樣,他們有挽天下大勢之氣度,也有救人間於水火的能力,所以他支持但不願意,但不管如何他還是想他們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