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嗎?”
夜沉如水,銀星高掛,白骨帝城本就寂寥的天穹,於黑夜中更是幽冷。
涼涼的風,吹拂過少年臉頰,卻沒有令他怒火燃燒的心頭舒爽,反而燃燒更烈,有焚盡帝城的怒意:“以一人之命定奪天下蒼生的幸和劫,夠自大,以為自己是誰,天下蒼生需要一個人代表他們?”
“這就是集眾生之利,謀自己之私,說什麽為了眾生,實在可笑。”
十萬年輪回,他的心,早入明境,智慧通達:“可憐天下眾生都被少數人代表啊。”
一如九天之下,曆朝曆代帝王取江山之名,都是為了天下眾生,真得到江山,又有幾個還念著眾生?
“夜家,掌控白骨帝城,權勢滔天,但不該說是為了眾生,也許鎮守帝城,真的於眾生有些好處,但得到的好處更大,眾生不欠他們。”
簫楠語氣淡淡:“帝城,大可以助夜永照破境武帝,以帝城富裕四海,立足白骨之海千萬年的積累,很輕易做到吧?”
他當然明白夜子吟的話!
但是,一樣在警告夜子吟,夜家的事,是你們自己的事,和眾生無關,也和他無關,不要拿眾生之名來壓他!
可惜,夜子吟不懂,甚至於,她懂,卻依然不甘心,起身道:“子吟,打開天窗說亮話,能助我兄長破境帝道的隻有公子你!”
“嗯?”
看到她目光灼灼,仿佛明亮的星辰,言辭中透著萬分激昂,少年隻有淡淡一哼,眼眸中掠過殺意:“真是不識抬舉!”
“公子亦是得到大屠武帝傳承之人,掌握武宗境和武王境的大屠武決,可以橫掃武宗和武王境,而我兄長卻缺兩卷天功補帝境之道!”
“他之帝境,因所修功法之缺,乃至於永夜之道,極難突破!”
“他需要公子的兩卷天功!”
夜子吟,飽滿的胸脯微微起伏,朝著簫楠站前一步,香風襲人:“還望公子為了天下蒼生,助帝城一臂之力,此恩,夜家永世難忘,亦是造福天生之功德。”
“是嗎?”
簫楠笑了:“舍小我,成全大我,聽起來不錯,佛陀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簫楠,若入地獄,亦能立地成佛。”
“公子,我知此事對你亦非常為難,你亦是出身不俗的天驕武者,有大好前程。”
夜子吟語氣透著懇求:“可是,你困守帝城,隻是虛度年華,聖骨為塵,極為可惜。”
“你若助我兄長一臂之力,子吟,願放你朋友離開帝城,許以九個入夜家天夜之境的修行資格!”
“天夜之境!”
東荒武陸,聖地無數,強大的聖地,都有他們的秘傳之境,保留著古老的傳承武道,夜家出過帝道強者,此天夜之境無疑是帝道秘境。
帝道秘境,是帝族的核心,基本不會外傳,就算是家族中人,也隻有嫡係,乃至於立下大功之人才能進去,進入的數量亦極受限製。
帝道秘境,強大又脆弱,不能無限製的接納領悟之人,一次接納有規定的人數,如此才能維持本源傳承不破,是以顯得異常珍貴!
可是,現在夜家為了尋求簫楠幫助,竟然願意獻出帝道秘境!
這手筆很大!
帝道秘境,資質強大者有望連破三關,神曆之上,曾有人天府境,直破武宗,武王,晉級於絕世武帝!
“我確實有兩卷天功,分別屬武宗境和武王境,融合為一,是為大屠殺決!”
簫楠張口了,目光飄渺,語氣淡淡:“不過天功和根基融合為一,不能分離,隻能吞噬,若要得我天功,必吞噬我命源。”
他看向夜子吟:“夜小姐是否想過,我若是分離天功,將身殞帝城,十五年修行,一朝成空,對我來說,又是否公平了?”
“天下蒼生是人,難道,我簫楠不是人嗎?
為了你們夜家的絕世光輝,我就該入地獄了?”
他語氣更為嘲諷:“另則,我若隕落,又見不到你們履行承諾,如果不曾許可我朋友進入天夜帝境,亦不準他們離開帝城呢?”
“我想,那時候,我所有的犧牲都是種浪費吧。”
他笑了笑,語氣冷漠:“我的命不該這麽卑賤吧?”
“公子放心,子吟,願以夜家立誓,請來公證,絕不會違背承諾,若有違背,人神共噴!”
夜子吟急道:“公子之命至貴,是子吟先前考慮不周,亦不知道天功無法分離,會傷損簫兄之命。”
“真的不知道嗎?”
看了她一眼,懇切的麵容之後,沒有人知道藏著多少算計,但是這種氣度,很容易令人生出信服。
可惜,遇到的是簫楠,心裏隻有的不屑:“就算你先前不知道,現在也知道了,要是真的善良,又何必勸我犧牲去成全夜永照。”
“這夜子吟,夠裝的。”
在後世,見過不少,人前清純可人,人後,卻是陰謀詭計無數,使人心甘情願朝她設下的局中鑽。
“公子,我夜家有永家神決,乃是汲取本源之道,亦或許能在不破壞你之根基的情況下剝離兩卷天功。”
看到簫楠沉默,夜子吟變得小心翼翼了,輕聲道來:“公子也當明白,你是無法離開帝城,倒不如,為了你那些朋友,亦為了天下蒼生助我夜家。”
“然後,我就永墜地獄了?”
簫楠撇嘴,凝視夜子吟猶如死人。
冰冷的眼神,令下直接後退,似有壓力,卻還是辯解道:“剝離神功,本身就有風險,以夜家的底蘊,盡量保全簫兄之命,如果真的大勢如此,我們也絕不會虧待了簫兄的朋友。”
“何況,公子真的無法離開帝城,一身修為,有沒有,又何必那麽在意?”
“公子,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了你那些朋友想,子吟是為了公子好。”
她言落,咬著嘴唇,似乎等著什麽,仿佛很有信心說服簫楠。
換來的,卻是他殺意如潮,巍壓星空,像無數銀劍指著她脖頸:“你何以肯定,我就無法離去,憑你們夜家,好像白帝並不在帝城吧?”
“你們如果能掌控於我,又何必跟我廢話那麽多,既然做不到,想要請我束手就擒,就該有求人的樣子,憑什麽囂張?”
簫楠,一副你不配的樣子,釋放的力量,竟是夜子吟無法完全化解,神元運轉,抵擋中,鏗鏗聲不絕,狠狠的踩碎地麵後退了:“我!”
她一個字,尚未出口,如玉的俏臉,倏然一變,但見無窮雷鼎,從少年身後浮現,被雷霆之海裹湧著,像顆顆毀滅乾坤的星辰轟炸下來。
他氣勢如虹,猶如不世雷神,號令九天,代天執刑,每寸血肉都噴薄著雷霆之力:“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留下我,今日我要走出這神香閣,你夜家攔不住,來日,我要走出白骨帝城,也攔不住我!”
“這世間,我要走,縱是身死,魂魄亦不葬立身之地。”
“滾開。”
溺水形成天神,個個都栩栩如生,繚繞在身前,甚至於聚集星光之力為鎧甲,乃至於增幅書神魂的蓋世偉力,亦被轟碎,帶著她像顆星辰在地麵劃過。
“好強大!”
嫣紅的血絲,從她嘴角溢出來,滿頭青絲如瀑布,在發簪的破碎後,倏的落了下來,極為美麗,卻宣泄著她的狼狽:“你竟然要殺我!”
她不曾想到,自己身為白骨帝城夜家神女,父親乃是至高無上的白帝,本身亦是大書武院武帝傳人,才貌無雙,多少人追求!
可是,眼前的少年,絲毫不為她迷惑,也就罷了,竟然直接要動手殺他,還是在夜家的地盤,難道,他不知道,這會徹底激怒夜家?
可是,少年壓落的雷鼎,鼎中奔騰著可怕的雷霆神虎,都有摧毀星辰般的力量,真正的告訴她:“他就是殺人,大開殺戒,毫不留情,因為憤怒,乃至於,不屑,一種,不曾將他們夜家看在眼裏的驕傲!”
“我簫楠,絕不受人脅迫,為我所愛,所執,所年,甘願成魔,亦能立佛,我若成魔,世間無佛,我若立佛,萬魔皆避!”
望著被雷鼎籠罩的夜子吟,眼看將隕,卻又突然被破空而至的夜之神鳥擋住,饒幸逃得一命,卻有嘲諷在他清冷的瞳孔浮現:“夜永照也終於不躲了嗎?”
夜家的算計,根本不是一個人的算計,真以為他不知道,可惜:“所謂眾生,與我何關,帝城,是你夜家的城,是生,是死,甚至於有沒有眾生,關我屁事!”
“這麽偉大,你夜家,何不入地獄,由我來執掌白骨帝城,亦是眾生之福,又何必貪圖我之天功來成全夜永照。”
夜輝如水,激流不絕碰撞著,是雷霆之光,猶如紫龍在雷霆中穿梭,轟鳴眾人,震耳欲聾:“夜家,竟然想要謀奪簫楠天功成全夜永照!”
少年的聲音,響徹神香閣,亦於此動蕩,一道道人影,都走了出來。
看到夜永照,立在夜子吟身前,卻微微狼狽,身軀有些破損,眼神猶有震撼的望著前方那背負雙手於淚海中踩光離去的少年。
隻聽他傲笑九天:“我要走,你們拿什麽擋,夜家兄妹,威震帝城,笑話。”
他,猶如星光,就那般,背負雙手,踩著雷霆之海凝聚的橋,睥睨蒼生,步步離去,衣袂飛揚,狂傲如神,留給帝城所有見證者的隻有無敵!
乃至於顫抖:“男兒當如是,橫刀向天笑,帝城又如何,我自橫渡之!”
帝城,想要圖謀他,又一次失敗,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