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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四章 噬魂獸印記,百舸爭流

  枯骨擺渡人緩緩的從祭台上站起來。


  她仿佛遙望著天際之外,那不可視、不可聞、不可往的地方,她身上有香火氣慢慢浮現出來。


  從鬼物那借來的陰壽,在慢慢的消散,而她似乎也開始了複蘇。


  隻是慢慢的,她越來越疑惑,越來越茫然了。


  冥冥之中的感應,再次告訴她。


  冥皇複蘇了。


  但是這一次,冥皇卻不是鸑鷟了。


  冥皇這個名字,與冥凰,一直以來,都被默認為一個意思。


  因為最初的時候,冥凰的確就是冥皇。


  而冥凰也就是鸑鷟。


  鸑鷟生生滅滅,隻會涅槃,永遠不會真正的死去,無論再怎麽涅槃,最終存在的,也一直都是鸑鷟。


  冥皇也一直都是那一個,區別僅僅隻是每一次涅槃,可能會略有一絲不同而已。


  自上一次,她就覺得哪怪怪的,卻說不上來,無法確定。


  這麽久過去了,冥皇終於徹底複蘇了。


  不,不應該說複蘇,應該說新任冥皇出現了。


  是一個完全跟鸑鷟不一樣的存在。


  這是亙古從未有過的變化。


  她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她也無法阻攔,無法影響,這已經成為大勢。


  枯骨擺渡人開始了複蘇,而天地之間,有的是其他的未知變化,也在無聲無息的發生。


  永夜之地,無目瞎和尚赤足行走在冰雪世界裏,他低聲歎了口氣,誦了聲佛號,繼續前行。


  前段時間,不祥邪異再次浮現,有人進入了其中,他能感應到那如同大日威臨的可怕力量,不似人世間。


  他無能為力,根本無法阻攔。


  一沒有那種力量,二沒有那個時間去阻攔。


  大嬴神朝田氏的新任扛鼎人,田亂宇,人稱第二劍君,精通思字訣,修行已入化境,瞬息之間,便能從大嬴神朝,直接橫跨整個大燕,出現在極北冰原。


  這種可怕的遁術,完全沒有道理可言,誰都攔不住。


  僅此一點,就足夠讓田氏得以保證以後萬年的太平,沒人敢把田氏逼急了。


  那時他是攔不住,而這一次,張正義再次來到永夜之地,無目瞎和尚不想攔著了。


  攔著也沒有用了,那是螳臂當車,終歸沒法阻止即將到來的一切。


  自從上次永夜之地的亂子之後,他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他給那位從來沒見過麵的大神提前說過了,對方也沒有什麽表示,全程沉默。


  他不知道大神是怎麽想的,反正他知道,那位大神特別不希望冥皇複蘇。


  因為冥皇的複蘇,不隻是冥皇的複蘇而已。


  如今,那位大神,可能有點其他想法了,無目瞎和尚自然也不會再多管了,留個善緣也好。


  ……


  永夜之地的最深處,那片半點天光都沒有的地方,伸手不見五指,生靈的禁地。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蘇醒。


  他的目光跨越了大世界的壁障,遙望向星空。


  他看到了星辰閃耀,看到了一顆星辰的星輝,慢慢的黯淡,直到徹底熄滅。


  群星微微的閃耀之後,一切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


  一聲幽幽長歎響徹天地之間。


  “真狠啊……”


  “我現在信了,他根本不是府君,府君都沒這麽狠。”


  太微天帝,未雨綢繆,布置萬古,於燈盡油枯之際,便已經做好了準備,等著未來有一天歸來。


  他的布置,的確發揮出了作用,他化作念海,永無休止的輪回,不增不減,永遠保持著那種狀態。


  他也等到了,在寂滅之後,大荒終於出現了一個有資格當工具人的家夥。


  可惜,他沒有料到,還出了個秦陽。


  也沒想過,工具人也有自己的驕傲。


  以至於最後,功虧一簣。


  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工具人的作用已經完成了,隻需要一丁點小小的接應就行。


  可惜,接應沒了。


  秦陽最後把事做絕了,拉著他一起去死了。


  油盡燈枯,苟延殘喘了無數年的太微天帝,終於被人補上了最後一刀。


  最致命的一刀。


  從此之後,這個世界,不再有太微天帝的權柄,不再有太微天帝。


  尤其是想到,這位中了枯心咒之後,一轉眼,竟然就已經化解了枯心咒。


  窩在永夜之地最深處的大神,又是唏噓一聲。


  “可怕的人族。”


  ……


  一片死寂,波濤不起的黑灰色海洋裏,秦陽乘坐著香火氣所化的孤舟,一路前行。


  這一次,他依然不知道目的在哪,方向是什麽,但很顯然,這個方向,應該是沒錯的。


  他做了那麽多好事,沒求回報的時候,終於得到了一次回報,沒道理回報是假的。


  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也感覺不到空間的變化。


  不知多久之後,海麵上開始出現了一些波瀾,仿佛這片死寂的海洋,終於活過來了。


  窸窸窣窣的低語,伴隨著難以掩飾的惡意,從海麵之下升起。


  海麵開始掀起巨浪,短短幾個呼吸之後,遠方的海麵,仿若鼓起一個水包,一躍上萬丈,海水如同海嘯,嘩啦啦的落下。


  站在孤舟上的秦陽,如同一片落葉,在波濤洶湧之中,隻能隨波逐流,穩住身形,不跌落到下麵的海中。


  窸窸窣窣的低語,化作了惡念的海嘯,不斷的灌入到他的腦海之中。


  秦陽微微蹙眉,心中一陣惡心,仿若吞下了一塊生豬油一般惡心,膩到了心裏,卻又吐不出來,難受之極。


  說實話,他是真討厭這種詭異的東西。


  不過,能見到會動的東西了,證明這片死亡世界,不是真的除了沒有生機的海水之外,什麽都沒有。


  抬起頭,隻見海中一隻通體烏黑,像是沾滿了石油的巨大章魚,從海中浮了出來。


  他那如同湖麵的漆黑眼珠裏,倒映出秦陽的身影。


  緊跟著,秦陽看到,自己的倒影腳下,無數的觸手延伸上來,纏繞上自己的身體。


  瞬間,他的身體僵在了那裏,四肢如同被束縛,偏偏他什麽都沒看到,也感覺不到什麽東西在束縛他。


  隻有在那巨大章魚的眼球裏,看到的倒影,能看到無數的觸手。


  緊跟著,他看到倒影裏,一根觸手,緩緩的探入他的胸口。


  不等秦陽做什麽,他的後背上,一道泛著淡藍色光暈的鞭痕,從無到有,自行浮現出來。


  霎時之間,這個體型龐大之極,渾身都在滴黑油的怪物,仿若受到了驚嚇。


  它眼球的倒影裏,纏繞在秦陽身上的無數觸手,觸電般的鎖了回去。


  怪物龐大的身體,也迅速的沉入到海中消失不見。


  秦陽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麽情況?

  凝聚出水鏡,看了看自己後背,那條鞭痕緩緩的淡去,直到徹底消失不見,秦陽自己也察覺不到。


  感受著其中的力量,秦陽的神情,越來越怪異。


  “這聲大哥真沒白叫,這位真是大哥啊。”


  那道鞭痕,不是別的,是噬魂獸的印記。


  當年第一次見到噬魂獸的時候,他被噬魂獸留下了印記。


  按照當年聽到的說法,這是噬魂獸獨有的印記,代表著不死不休的追殺。


  隻有第一次被留下了印記還沒死,又硬生生的熬到噬魂獸涅槃,之後才能因禍得福,從此之後,噬魂獸再也不會對他出手。


  說實話,秦陽早就忘了這茬事了。


  當年能不死就滿意了,所謂的好處,其實也就是不用擔心被噬魂獸幹掉了而已。


  哪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個印記,竟然在這裏發揮出了大作用。


  剛才那個怪物,用的什麽力量,用的什麽手段,他都沒有弄明白呢,怪物就被這個印記嚇的屁滾尿流。


  秦陽琢磨了琢磨,越琢磨似乎越是那個味了。


  按照記載,鸑鷟能死後涅槃重生,生生滅滅,永遠不會迎來跟尋常生靈一樣的死亡。


  而記載之中,唯有海中無魂無魄的噬魂獸,也有同樣的能力。


  萬年一次涅槃,永生不死。


  隻不過噬魂獸,看起來似乎比鸑鷟傻了不少,沒什麽靈智,秦陽也一直將它當成一個特別的“獸”,而不是如同鸑鷟一樣,有自己的名字。


  如今,遭遇了這茬事,猛然想起來之後。


  秦陽才恍然,隻看最核心的地方,噬魂獸和鸑鷟,不是一模一樣麽!


  噬魂獸的老家,肯定就是這個地方!

  就是這片死寂的黑海。


  而且,噬魂獸在這裏,絕對也是橫行霸道的真·大哥。


  那個噬魂獸印記,代表的可能是不死不休的追殺。


  同樣,可能代表的是,這個人是我,隻能我來吃,誰敢伸筷子,我就弄死他。


  秦陽照著鏡子,印記都消失不見了,他還是美滋滋的看著自己光滑的後背。


  “嘖,這聲大哥不虧。”


  說真的,他還沒弄明白這裏是什麽情況,這裏的規則是什麽,他的力量雖然還能用,可那些庫存的力量,可沒有補充的辦法。


  用完了他就真成了報廢幹電池了。


  直接吞噬死氣吧,他又顧慮重重,萬一以後隻能用死氣了,豈不是完了。


  總得給自己找點事做吧,想想怎麽多有點自保力量,也挺好的。


  庫存的力量,能省就省吧。


  進入這裏,是為了不變成失去自我的不祥,真來了,目的達到了,下一個目的就提上日程了。


  怎麽解決現在的狀態,就成了長期大目標。


  真就直接長眠了,也就算了了,偏偏還有自我意識,還有惦念,那不想著複活,自己都不信。


  想到這,秦陽直接脫掉了上衣,赤著上半身,專門將自己的後背露出來。


  用來震懾可能會遇到的怪譎。


  能省則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還別說,自從上次遇到那個大章魚之後,後麵再什麽都沒有遇到。


  偶爾能感覺到,附近的確有什麽詭異而強大的東西,可對方卻都沒有靠近,都是繞過他走。


  噬魂獸的印記,威懾力比他預想的還要強。


  不知多久,這片無窮無盡的黑灰色海洋,終於出現了不一樣的東西。


  一個斷層,出現在天邊。


  天空中,一條橫貫天地的水幕出現了。


  無窮無盡的海水,落入到下方的黑海裏。


  運足目力望去,那水幕一層一層,如同台階。


  這裏仿若黑海的盡頭,因為,那如同天幕一般,擋在前方的水幕,落下的海水,顏色跟黑海的顏色是不一樣的。


  更因為,他看到,無數奇形怪狀的死靈。


  乘坐著孤舟、落葉、樓船、葫蘆、原木、樹葉、骷髏等等,各種奇形怪狀的載具。


  他們正在爭相逆流而上。


  秦陽的孤舟,載著他,自行前往水幕而去,這裏似乎就是目的地。


  不用問,也知道,他應該順著天幕一般的水幕,逆流而上。


  那裏必定有極大的好處,才能讓這麽多人死靈,不惜代價的想要奔上去。


  前進不多時,秦陽就見其中一座看起來極為豪華的樓船,從水幕之中跌落下來。


  樓船崩碎,化作無數人的誦鳴和呐喊。


  用的還是人族的語言,似乎這個樓船的主人,是個什麽衍宗的宗主。


  一個人影,從破碎的呐喊聲中跌入海中。


  海麵之下,詭譎的氣息浮現,無數扭曲的死靈,從海中浮現,爭相去撕扯那人,將他拖入到海麵之下。


  這種畫麵,秦陽在黃泉上見過。


  那些扭曲的死靈,恐怕都是曾經墜入到這裏,滿腔怨念和不甘,最後隻能拉著別人一起下水的失敗者。


  然而,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見海中浮現出一張大嘴。


  之前見過的那個巨大章魚,再次出現。


  他一口將海麵上沸騰的死靈們,全部吞下,再順手抓了附近,還在各自船隻上的死靈一起下肚。


  巨大的章魚飽餐一頓,忽然,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回頭看了秦陽所在的方向一眼,立刻繼續遁入海中消失不見。


  秦陽微微眯著眼睛,靜靜的感受著這一切。


  他腳下的孤舟,根本不受他控製,載著他一路衝向了水幕。


  當孤舟逆流而上,登上水幕的瞬間。


  周遭的畫麵瞬間變了。


  秦陽回過神,他正躺在絕地莊園的院子裏,美滋滋的曬著太陽。


  陽光正好,鼻尖還能嗅到剛剛泡好的春茶香味。


  秦陽揉了揉腦袋,有點失神的坐起來。


  “我睡著了?”


  ……


  同一時間,秦陽神情呆滯的站在孤舟上,任由孤舟載著他前行。


  而這片水幕靠近頂端的地方,一個胖乎乎,兩眼無神的禿頭,正坐在一本攤開的書上。


  書本自行翻了一頁,上麵自動出現字跡。


  “秦陽午睡醒來,有些失神的揉了揉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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