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
“喂，連城。”唐杏芳的聲音破天荒地柔軟了幾分，“女兒在宴會上的照片你看到了嗎？大家都誇寧寧長得漂亮，還說她的眼睛像你一樣深邃有神。”
這個節骨眼上，唐杏芳不得不學乖，打起了感情牌，為求一個能讓她心安的答案，她迫切想要試出探陸連城的口風。
“看到了。”
陸連城的心情似乎不錯，女兒陸寧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重要，自己缺席了女兒的升學宴，心裏還是有些愧疚的。
“女兒長大了，可惜這麽有紀念意義的場合，我卻沒能參加，你幫我跟寧寧說句對不起。”
“別這麽說，寧寧那麽愛你，又怎麽會怪你，我和寧寧都希望你能早日康複。”
多年的夫妻，同床共枕，大大小小的架吵過無數次，唐杏芳對陸連誠是了解的，陸連城這個人脾氣是有些倔，但屬於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
身為集團總裁的陸連城不能說沒有城府，但陸連城為人坦蕩，正人君子，不善於勾心鬥角那一套，也不屑於背後算計別人。
唐杏芳剛才仔細琢磨了陸連城的口氣，並未覺察到男人有表現出那種發自心底的抗拒和厭惡。
試想一下，如果陸連城對自己起了疑心，懷疑這次車禍是人為謀殺而悄悄報警，此刻麵對自己內心一定會充滿怨氣，而以他的脾氣，這種怨氣不可能完美隱藏，此刻對自己的態度應該是冰冷、抗拒、怨懟的。
唐杏芳暗暗鬆了口氣，內心稍稍安穩了幾分，她可不想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她迫切需要看到一個能讓她心安的答案。
演員出身的她很好地拿捏著情緒，進入了角色狀態。
“這幾天忙著籌辦宴會，都沒能抽出時間到醫院去看你，等宴會結束，我和寧寧一起過去。”
“嗯……”電話中，陸連城沒有拒絕。
“對了……我今天，看到林深了。”
唐杏芳故意搬出林深做引子。
“她也來了皇家會館，似乎跟什麽人在一起聚會，社會這麽複雜，我真怕她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吃虧。”
陸連城有些意外，不知道唐杏芳這唱得哪一出，沉默不語。
唐杏芳卻滔滔不絕地繼續著她的角色扮演，“上事的事情之後，我也反思了很久，林深從小被人偷走遺棄，現在長這麽大才找回來，我承認我一時半會很難接受她，尤其是寧寧還那麽出色，看看寧寧再看看她，我有點恨鐵不成鋼。”
“可是今天……看到她一個人冷漠地與我擦肩而過……我的心裏忽然湧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楚……我發自內心地想跟她說聲對不起，可是她不肯給我機會。”
陸連城撫額歎息一聲。
“連城，我半生都在追求事業，到頭來一事無成，沒想到做為一名母親，我同樣也很失敗。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麵對林深這樣一個突然出現在我身邊的女兒。圈子裏有很多流言蜚語，對我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和傷害，我無處傾訴，無處發泄，不經意間把這種情緒遷怒到了林深身上。”
“我承認是我的不對，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一見她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也許我們總是不經意間把最好的一麵留給陌生人，把最壞的脾氣留給最親的人，不顧他（她）們的感受，帶給他們傷害。可能真的是像你說的，我真的是更年期到了……”
唐杏芳的聲音透出濃濃的失落，帶著無處釋放的壓抑，說到最後諷刺地勾起唇角，自嘲地輕笑著。
各種情緒拿捏巧妙，無縫銜接，唐戲精上線了。
“你又喝酒了？”一直默不作聲的陸連城終於開了口。
“這種場合，能不喝嗎？外人麵前，我可是你陸總裁的夫人，你不在場，我能怎麽辦？我一個人必須獨擋八麵來兵，嗬嗬……”
最後這聲嗬嗬帶著無奈、怨恨，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悲涼。
“女兒想當明星，我要為她鋪路，建立人脈，這些你事情你都不聞不問，我自己不潑辣，不an一點，怎麽幫陸寧圓她的明星夢？你出車禍那天，我帶著女兒去和一位影視界的知名製作人見麵，我喝了不少酒，寧寧陪著我半夜在醫院打吊針……”
唐杏芳的聲音哽咽了……半晌，“對不起……我有些失控了！你還在養傷，這些話我不該對你說的，我知道，那天的事，你一直在怪我，我也無話可說。要不是今天又喝了些酒，這些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對你說的！一輩子都不會！”
唐杏芳忽然切斷了話題，從一個酒後悲傷傾訴的柔弱妻子轉換回了女強人的角色。
“那天的事我沒有怪你。”
陸連城聲音低沉，有些沙啞，“命中的劫難已經過去了，我能不死，就是老天對我最大的恩賜，很多事情我也想開了。我也反思了自己的前半生，追究對錯沒有意義，人還是要珍惜當下，不管你我感情的結局如何，我都不希望咱們的女兒受到影響。陸寧也好，林深也罷，都和你我有著斬不斷的親緣血脈，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希望找個機會，你能和林深坐下來談談，母女之間，怨隙終究是能化解的。”
唐杏芳輕輕地抽了抽鼻子，不說話。
“倔強了半輩子，你的脾氣是應該改一改了。”
“我知道。聽你的！”唐杏芳壓下心中的不快，聲音小得像蚊子。
“等陸寧接拍完第一部戲，到了寒假的時候，我想帶她去迪拜度假，我想那時候你的腿也應該完全康複了，你……要不……叫上林深，我們一起？”
唐杏芳說得期期艾艾，聲音帶著一絲猶豫。
“嗯，也好。”陸連城痛快地答應了。
唐杏芳心裏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無聲地勾起了唇角。
“連城，主持人叫我過去。今天晚些時間，我和寧寧去看你。”
唐杏芳扯了個由頭。
“好的，你去忙吧，還是要少喝些酒，免得傷身體。”
“嗯，我知道了，回見。”
唐杏芳掛斷電話，長長地鬆了口氣。蓋賀宸那邊還在等自己的消息，不能讓他太擔心。
唐杏芳又給自己點了支煙，再次撥打了蓋賀宸的電話。
蓋賀宸想是坐立不安的，電話秒接。
“方便說話嗎？”
“嗯，你說。”
“放心吧，陸連城那個傻瓜根本不知道車禍是你我製造的。”
“你確定？”
“我的演技，你還信不過嗎？我就給他打了個電話，從那個天真的傻瓜嘴裏套出有用的信息 easy，隻需要我動用一半兒的演技就夠了，沉浸式表演……完美。”
唐杏芳嘴裏吐著煙，笑得如同一朵彼岸花，在黑夜裏肆意地綻放。
“萬幸！”蓋賀宸如釋重負，聲音一下子輕鬆了，“果然隻是警方例行檢查。你我先低調一陣子，以後還有大把的機會。”
“嗯，拜。”
掛斷電話，唐杏芳心情飛揚，虛驚一場，現在她想安安靜靜地吸上一支煙，徹底放鬆一下剛才緊張的心情。
唐杏芳左手環胸，右手二指夾著煙，姿態優雅地望著窗外高樓林立的繁華都市。
一個身影搖搖晃晃地從背後靠近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