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
“小姑奶，我媽要跟你說話。”
林深接過手機，支在桌上。屏幕中的嚴梓涵的母親麵相慈祥敦厚，兩耳貼著後腦，耳大有垂，從麵相上而言是個福報深厚之人。
“曾阿姨，過年好！給您拜年了！祝您新年快樂，大吉大利，健康長壽！我叫林深，您叫我小林或者林深都行。”
老太太看著林深咧開嘴笑了：“我剛還在琢磨，孩子管你叫小姑奶，我這該怎麽稱呼。你這麽年輕漂亮，我一個老太太要是管你叫小姑，怕你會不高興。”
林深笑了，“阿姨，您是長輩，我是晚輩，今天是想向您學習請教的。”
“梓涵剛才跟我說了，當年那件事兒啊，你不知道我這幾十年一直揣在心裏頭，憋的難受啊！我想說給周圍人聽，可是大家都說我編故事，隻是笑，卻沒人信，家裏也就我老公和我姑娘相信我沒有撒謊。我這一把年紀了，怎麽可能拿全村人的悲慘遭遇開玩笑嘛！我爹媽也是那天晚上丟了命啊……”
老太太說得有些激動，抹了抹眼角。
“你們大學生思想活泛，交流渠道也多，或許有人會感興趣。你跟他們說，我老太太拿人格擔保，我真的沒有說謊。”
隔了幾十年，終於有了用心的聆聽者，老太太把三十幾年前的山村午夜慘案又給林深講了一遍，過程和嚴梓涵表述的基本一致。
林深聚精會神地聽著，不時問上一兩句，老太太都有正麵的回答。
最後，林深拿出自己的手機，“阿姨，我家長輩也認識一個當年你們南梨村的人，我有她的照片，想請您幫我看一下，看看您是否有印象。”
“好啊，可是幾十年了，我怕記得不是很清，你讓我看看也行。南梨村當年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要是還有同鄉……我還真想見一見她。”
林深打開自己的手機，調出了她拍下的周潔的一寸照片，送到了屏幕跟前。
“阿姨，你看看，照片上這個女人，您有印象嗎？”
屏幕上，老太太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語：“這照片上的人長得怪好看的……小林，你把照片再放大一下，眼睛，我看看她的眼睛。”
林深把周潔的照片放大……
老太太又仔細看了一會兒，“這個女的……我有印象，她應該姓周吧？”
林深心情有些激動，“是的，她姓周。”
“南梨村以姓張、姓何、姓曾、姓詹的居多，姓周的少，這姑娘他爸早年逃難入贅我們村的，叫周什麽來著……兩個字，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她叫周潔。”
“對對對…就是叫周潔！”在林深的提示下，老太太豁然開朗，很多陳年往事湧上腦海。
“她父母死得早，她年紀比我大好多，要是還活著我得管她叫姨。對了，她有一隻腳是6趾！我們下河撈魚的時候，見過她在河邊洗腳，所以有印象。小夥伴們都笑話她，她脾氣不好，一生氣很凶，還打人。”
6趾！
林深捕捉到了關鍵的信息點，爺爺留下的二人做陶合影照片中，能清楚地看到周潔的左腳是6趾。
看來老太太說得沒錯。
“阿姨，您說對了。對這個人您知道多少？”
“這個周潔，長得好看……接觸她的時候我才十來歲，她那時年紀已經不小了，村裏人都說她性子野，不安分，喜歡往外跑，長期不回來。都說她早年間談過戀愛，但過好像沒結婚。七幾年的時候，她離開了南梨村不知去了哪裏，一走就是好幾年。”
“後來還去過京城，在京城認識了一個有學問的大人物，回來的時候，穿得可好了，現在的詞來形容叫…叫時尚，對，就是時尚。可後來沒多久就出了國，她是我們村子那個年代唯一出過國的人，我印象挺深刻的。”
老太太兒時有著難以想象的慘痛經曆，又憋在心裏這麽些年，今天終於有了暢所欲言的機會，傾訴欲特別強烈，林深都沒怎麽插嘴，老太太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陳年往事都說了出來。
“阿姨，在她出國以後，您還見過她嗎？”林深又問。
老太太搖頭，“沒，我肯定她沒回來過。”
這就對上了，戶籍檔案記載，周潔1983年7月，乘船去東瀛，結果船隻失事，周潔與一百○七名乘客一起死於海難。
老太太提到周潔認識的京城有學問的大人物，說得很有可能就是爺爺林鹿鳴。
老太太見林深沉默思考，又充滿期待地補充了一句：“這個人在僵屍襲村的時候，不在村子裏。姑娘，她是我的同鄉，她還活著嗎？”
林深搖搖頭，“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
老太太有點失落，歎息道：“恐怕人活著也有七八十歲了，難啊……”
“阿姨，從那之後，您回過南梨村嗎？”
“沒，誰還敢回啊！幾十年了，房子在不在了都不知道。周圍的村子都說南梨村風水不好，本來就窮，人還都死光了。那裏背陰，懂風水的管那裏叫聚魂坑，所以成了，據說現在半夜都還鬧鬼。”
林深：“阿姨，您還記得您家在村裏的位置嗎？”
“當然記得，我家在靠近村口的位置，門口有兩棵特別特別高大的核桃樹，有幾層樓高，村裏就那麽兩棵核桃樹，都長在我家門前。院子裏還有一眼水井……唉，我一直想回去看看，可就是不敢。”
“我還記得，我被救出來以後，還特意看了一下那保命的水井的井沿子上，還有被僵屍抓撓後留下的印子，有半指深。那僵屍磚頭都能抓出印子，抓在人身上，能受得了嘛……”
“周潔家的老宅在村裏什麽方位？”
“姑娘，你不是好奇想去現場看看吧？可千萬別去，那裏陰氣太重，鬧鬼！”
“阿姨您放心，我隻是想在和同學交流的時候能更真實地還原當時的畫麵。”
“這樣啊，你別著急讓我想想啊…這人上了年紀記性不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