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3.第1150章 兔死狐悲

  梁銘源提議堅持出兵江北，絕非胡言亂語，無稽之談. 

  燕蜀之戰，戰場在江北，蜀國尚有長江天塹，即使屢戰屢敗，長江天塹在手，燕軍兵峰指向長江，朝廷有喘息機會. 

  在長江天險防守，雖說照樣阻擋燕騎兵峰，一旦戰敗，燕軍必將闖進蜀地，朝廷沒有準備機會. 

  況且，他內心深處，期盼領兵前往江北，解救永王與自己幼女. 

  不幸落在燕帝與燕軍手裡，他甚至沒有勇氣去想，嚴重後果. 

  這時，在軍中威望極高，在朝廷話語權極重的鎮國將軍冉冥淵，挺身而出，移步殿中央，面容似鎧甲冰冷，語氣森然道 

  :「梁將軍，若永王江北戰敗，燕賊佔領北方三郡，派鎮南王領兵強攻，前往蜈蚣嶺，與飛蛾撲火，自取滅亡，有何區別. 

  將軍思女心切.斷然不能拿鎮南王與帳下十餘萬蜀軍生命開玩笑.「 

  冉冥淵效忠太子柳浦琊，與溫氏走得非常近，聽聞梁銘源欲解救永王回京，暗自不爽. 

  況且，梁銘源在軍中地位，僅次於他，為皇親國戚.手中執掌十萬雄兵，又被皇上賦予重任，招募二十萬精兵，若被永王歸來，彼此沆瀣一氣，. 

  威脅太子東宮地位，蜀國陷阱內耗，白白便宜燕軍. 

  所以，犧牲永王，確保太子東宮地位不受威脅，蜀國不陷進內耗，在冉冥淵眼裡，非常值得. 

  從戰略來看，不管前線戰事怎樣，蜈蚣嶺失守，江北三郡暴露燕軍眼皮下，，蜀軍沒有必要強攻余江城. 

  該收縮兵力，花費精力，在長江與江南修築防禦，提放燕騎突然渡江強攻，威脅蜀國. 

  「皇上，冉將軍所言不假，鎮南王沒有必要領兵前往江北.」張晟臣出列附和. 

  「哼!」梁銘源怒哼一聲. 

  永王，倪晨君等將領前線征戰，滿朝武官皆孤立他，打擊永王. 

  若永王不歸，他朝中孤立無援，處境艱難啊. 

  一時，鐵心支持鎮南王領兵，前往邱尚城，蜈蚣嶺，解救永王，倪晨君等身困江北將領. 

  不然，百年後，皇上駕崩，新皇即位，朝堂中，恐無立錐之地.梁氏敗落，不可避免， 

  欲反駁時.一名白面無須太監，神色驚慌，步伐匆匆走進殿內，眼中含淚中，噗通跪地，言語結巴，道:「皇……皇上，出大事了!「 

  金鑾大殿，突有太監闖入，已經驚了諸將. 

  一句出大事了，，正商議軍務將領，面孔無不緊張起來. 

  出大事了? 

  難道燕軍兵貴神速，在鎮南王，郝龍森防線中，強渡長江，成功闖進蜀地? 

  龍椅內，因前線戰事不利，內心煩躁，情緒不悅的柳武牧，在太監闖進金鑾殿內，面孔鐵青，陰鶩中，飽含殺氣，厲聲喝道:「休要妖言惑眾，有何要事，，趕緊如實道出.「 

  小太監不敢猶豫，急忙道:「皇……皇上……有農夫把永王屍體送回來了?「 

  「什麼，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聞聲，柳武牧猛地站起，怒聲質問. 

  朝堂諸將，也神情驚慌，充滿詫異. 

  梁銘源更緊張，身體不穩，腳掌挪動半步. 

  這時，太監戰戰兢兢，結結巴巴，道:「皇上，有農夫將永王屍體送回來了.「 

  確定太監言語，柳武牧面色唰的煞白，布滿慌亂詫異之色.步履踉蹌，多虧旁邊御前太監，匆匆攙扶，才避免倒地. 

  柳武牧手撐龍案，雙眸通紅，大口大口喘氣，彷彿被激怒的野獸. 

  殿內，太子，梁王，皆神情沒落，太子闊步上前，猛抓太監衣衫，睚眥欲裂吼道:「永王屍體何在?「 

  永王死，東宮之位安穩，然而，太子面龐中，卻充滿沒落之態，. 

  縱不念兄弟輕易，相伴二十年人，戰死沙場，也讓他感覺突然好像失去什麼. 

  「就……在殿外!「太監被嚇得渾身瑟瑟顫抖，嘴舌打結，不利索的道. 

  聞聲，柳武牧甩開太監攙扶，疾步自玉階走下，穿過宮殿，匆匆向殿外走去. 

  太子，梁王，冉冥淵，梁銘源，張晟臣，溫箴言，一個個惶惶不安，匆匆跟去! 

  此刻，金鑾殿外，天子親軍持長槍守衛，跪拜地面，神色哀傷，不敢言語. 

  殿外廣場，七八名宮女，太監跪在青石板上，哭哭啼啼. 

  他們前方一名衣衫襤褸農夫，牽頭驢，驢后系著板車，板車內稻草雜亂， 

  一名身穿蟒袍青年，待頭盔，穿鎧甲，靜靜躺在板車內. 

  初夏，天漸熱，板車內傳來濃濃腐臭味! 

  柳武牧疾步衝出金鑾殿，越靠近，滄桑面孔越陰鶩，越猙獰，越沒落. 

  衝到板車前，靜立車邦外，一雙黯然雙眸，死死盯著板車內柳浦淳. 

  少時，抬手整理永王柳浦淳略微凌亂秀髮，性格強勢，經歷大風大浪君王，眼眸婆娑，似含淚水. 

  這時，農夫忙放下韁繩，雙膝跪地，道:「小民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然而，柳武牧心繫柳浦淳，不曾搭理，自板車內，抱起柳浦淳，老邁之年，力不從心. 

  太子與諸將急忙上前欲協助，卻被柳武牧打斷，喝道:「誰也不要動我兒!」 

  暴戾言語，似猛獸咆哮，充滿肅殺之氣，與狂戰之意，還帶幾分哀傷與沒落. 

  前行兩步，猛地抱起柳浦淳屍體，自板車內，放在青石地面. 

  太子，梁王，與冉冥淵幾名將領，分明看到，柳浦淳面容煞白，布滿屍斑，渾身傷口滿布，鎧甲上插著斷箭，不過，面孔中卻沒有丁點血跡. 

  這時，柳武牧突然沖旁邊哭哭啼啼，宮女，太監喝道:「滾，休擾了我兒!」 

  宮女太監占精竭慮，不敢遲疑，紛紛退去. 

  瞬時，廣場內. 

  日，高懸! 

  風，漸靜! 

  樹，不動! 

  人，悲傷! 

  柳武牧蹲在柳浦淳屍體旁，一根一根拔出刺進屍體內短箭，每拔出根利箭，會帶出些許血跡. 

  不久，，柳浦淳蟒袍，與柳武牧龍袍，染滿血跡. 

  每拔出短箭，柳武牧面中，便陰鶩幾分，整個人似冰霜巨龍，冷冽似冰，苦寒如霜. 

  一根根帶血短箭拔出，整齊放在青石板，數量越來越多，柳武牧身軀，漸漸輕顫，最後一根短箭拔出.，冷冽雙眸，自十餘根短箭掃過，柳武牧狂喝道:「吾兒啊，那個挨千刀殺了你?「 

  這一刻，柳武牧不像君王，更像垂垂老矣，失去愛子老人. 

  白髮人送黑人的哀傷與不忍，皆暴露面孔中， 

  那日，永王意氣風發，信心滿滿主動請纓，胸懷破敵之策，躊躇滿志率雄兵離錦官城，奔赴前線，誰知，月余時間，落得這般慘境 

  農夫，瘦驢，板車，稻草，成為他最後歸屬. 

  太子，梁王，被父皇感染，神情中，也布滿哀傷，更多是種兔死狐悲感覺. 

  柳浦淳有爭奪東宮野心，終究是自家兄弟，又為國征戰，不料落得慘死局面. 

  現在，燕軍集結長江北岸，若領兵南下，他們定落得與柳浦淳相同結局. 

  今日，柳浦淳慘死，還有人替他收屍. 

  他們呢? 

  自裁於宮中? 

  戰死沙場，馬革裹屍? 

  與此，冉冥淵，張晟臣也是哀傷滿布，嘆息柳浦淳慘死，朝廷折損一名虎將，兵卒失去一名統帥，抵抗燕軍. 

  燕蜀之戰，更難，更危，更險! 

  梁銘源，溫箴言神情更差，甚至已經變得蒼白，額頭滲出細密冷汗! 

  在梁銘源看來，柳浦淳屍體被送過錦官城，幼女極有可能落得相同下場. 

  若僥倖死裡逃生，也會落得燕帝或哪位燕將手裡，受辱，受凌. 

  甚至若不被燕帝或燕將喜歡，被發配軍中，凄慘場景，他根本不敢預料. 

  溫箴言盯著柳浦淳屍體，想起在前線征戰族弟溫知明. 

  溫氏與燕帝因婚約之事有嫌隙，錦官城內傳言，燕帝南征，與溫氏有密不可分聯繫，若族弟被燕軍生擒，燕帝定斬殺不饒.怕與柳浦淳落得相同處境. 

  到頭來，溫氏族人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卻還被錦官城內百姓，誤認為罪惡之源，戰爭之禍! 

  一時，戰場之人，紛紛陷入莫名苦楚與沒落中. 

  沉默中，梁銘源闊步前行，抓起農夫衣衫，吼道:「告訴我，你自那裡得到永王屍體，永王妃何在?「 

  這農夫從前何曾見過皇上與朝中諸將，看到鄉紳內心都惶恐不安，更不要說龍顏震怒，宿將生憤，咄咄逼人. 

  瞬時，渾身冷汗滾滾，結巴道:「將……將.……小民本是邱尚城內佃農，燕軍把永王屍體交給小小民，另給小民十兩銀子，讓小民將王爺屍體運回錦官城. 

  永王妃?小民沒有聽說過.如何知道永王妃下落.「 

  下落不明? 

  梁銘源退後兩三步，面色煞白. 

  難道自己幼女，慘死戰亂中無人知，落得無人收屍結局嗎? 

  整個人，無精打采，站在旁邊，似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 

  這時，張晟臣闊步前行，走到農夫面前，再質問:「你自邱尚城內運回永王屍體，這麼說，邱尚城被燕軍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