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車勞頓后的七泊七日(5K)
淡藍色的漩渦之後接踵而來的便是輕微的目眩感與時間空間的概念同時紊亂所導致的嘔吐感。
說到底時間旅行這種東西應當是違背規則的事物吧。
若非要來拯救人理,恐怕她也不會選擇去穿越時間,轉移到發生在過去的特異點當中。
藤丸立香在靈子筐體中一邊適應著環境一邊思索著。
拯救人理……嗎?
身為人類當然應該自救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但,世界並非是圍繞著人類而運作的,為了拯救人理這種理由真的就能夠冠冕堂皇地將時間玩弄在股掌之間嗎?
自以為是的將過去應該是怎樣的發展所確定,自以為是的將未來該如何發展所決斷。
雖然身為人類的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說出「不想死」三個字。
但人類的未來真的原本應該就是會一直延續下去的嗎?
迦勒底的存在本身是否又改變了應有的未來呢?
「唉————」
紅髮的少女無助地嘆了一口氣。
「不明白啊.……」
剛剛從特異點中靈子轉移過來的她就如同通宵一夜卻只睡了一個小時便被叫醒一般,大腦混亂到連語言的順序甚至都無法完全理清。
倘若現在有什麼人向自己搭話恐怕也難以回復,只能說出幾句不像話的模稜兩可的話語。
幸好靈子筐體是單人使用的。
說起來靈子轉移的過程也相當地複雜,好像是要將靈子轉移者的肉體與思維一齊打散成為量子級別的靈子,再將其在特異點中再現。
而在靈子筐體中的原本的她則像是薛定諤盒子中的貓一般陷入了生與死的疊加態當中。
迦勒底所做的最重要的工作便是確保靈子轉移的御主們能夠時刻得到來自於迦勒底的觀測,使在靈子筐體中的御主們不會直接被斷定為「死」或是乾脆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也正是因此,原本應該是能夠輕鬆攻略諸多特異點的精英中的精英——————A組才會被輕而易舉地重傷,直至今日也仍然冷凍在醫療室當中延續著生命。
一旦在靈子筐體之中遇襲,就算是以一敵百的強大魔術師也會在瞬間喪失一切戰鬥力乃至生命。
否則,現在應該是他們在執行著這艱巨的任務了吧。
但是被靠著靈子筐體的信息被再現到特異點當中的自己是否是真的自己呢?
而現在再次將靈子重組起來的自己又是否是之前的自己呢?
也許真正的藤丸立香早就在第一次靈子轉移的時候就死掉了。
而在每一個特異點當中的她最後也都面臨著死亡的結局,現在在此處的她只不過是被複制出來的有著相同意識與記憶的人罷了——————————
那麼,這份感情也只是被繼承的事物嗎?
緊緊地握住了阿尼姆斯菲亞給予自己的短劍,藤丸立香走出了靈子筐體。
唉!都怪所長那傢伙,導致自己也每天開始想起了這些有的沒的問題,就算最後知道答案又能怎麼樣呢?
她又能改變什麼嗎?
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所長~~~~~~~」
略帶著撒嬌地呼喚著阿尼姆斯菲亞,紅髮的少女試圖尋找到他的身影。
從她那張望的架勢不難看出,倘若阿尼姆斯菲亞一旦出現,下一刻少女便會撲入他的懷中了吧。
瑪修甚至能夠想象到阿尼姆斯菲亞被自家的御主飛撲隨後悶哼一聲的場面。
不過——————
「前輩,阿尼姆斯菲亞所長似乎不在這裡……」
與羅曼和達芬奇對過一個眼神之後,瑪修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一樣吞吞吐吐地說著。
實際上她在後來也意識到了,阿尼姆斯菲亞在並沒有經過迦勒底的靈子轉移的情況下返回這裡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不過不論是瑪修還是羅曼都不知道該怎麼向藤丸立香開口。
而瑪修雖然從羅曼那裡得知了阿尼姆斯菲亞曾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一定會回到這裡,但究竟是何時卻完全沒有保證。
現在該怎麼向她解釋呢.……
「欸————————!所長不在這裡嗎!!!……難不成,是你們背著我偷偷召喚出了尼祿或者是伊莉莎白那傢伙們了嗎?!瑪修,你這個叛徒——————」
四面觀察之後發現周圍的確沒有阿尼姆斯菲亞的身影之後,藤丸立香陷入了混亂當中。
「前輩,請冷靜一點————我也是剛剛從特異點轉移回來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著逐漸變得奇怪像是要縮水成三頭身的紅髮少女,被抓住搖晃著的瑪修連忙勸阻著她。
「Master,剛剛從特異點靈子轉移回來的人數,的確只有我們三人。」
一旁一直靜默觀看著的阿爾托莉雅·Alter突然開口說道。
「是那樣嗎!?」
馬上要化身為三頭身的少女突然恢復了正常,對著自己身後的黑甲Saber問道。
阿爾托莉雅則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是嗎.……既然連Saber也這麼說,應該就是真的了.……」
看起來平時總是沉默寡言專註為戰鬥儲蓄魔力的阿爾托莉雅深得她的信任。
但經歷了上次的浴場事件之後,瑪修卻始終覺得這位看上去正直————也沒那麼正直的反轉亞瑟王有像是表面一樣單純。
她是故意掐好時機現在才說的吧,否則剛才阿爾托莉雅·alter小姐完全有機會在自家的前輩變得奇怪前去阻止她吧.……
「哼——」
這麼揣測著的瑪修又再一次捕捉到了阿爾托莉雅·alter臉上那不易察覺的一抹笑意。
而上一次在浴場當中瑪修就曾看到了同樣的笑容。
果然是故意的吧!
回想起那時的經歷瑪修依然面紅耳赤。
果然這位alter小姐遠比看上去表現出來的更有人情味啊……
儘管自己是被捉弄的那方,但瑪修實際上也很高興阿爾托莉雅·alter能夠展現出不僅僅只是限於御主的從者這一身份的更多情感。
這樣一來,彷彿她和阿爾托莉雅之間也熟絡了起來一樣。
不過,經歷了那種事之後再怎麼不熟絡的人之間也應該熟絡起來了吧。
想到這裡,瑪修的臉上就再一度像是火燒般熱了起來。
「那麼所長在那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過已經沒時間來回憶那種羞澀的事了,在得知阿尼姆斯菲亞再次失聯的少女再度陷入了混亂之中。
用瑪修的話來說就是:
前輩又變得奇怪起來了!
「你在找我嗎?立香。」
突然響起的聲音自管制室的門口傳來,阿尼姆斯菲亞正站在那裡拍落著自己肩上的雪花。
不過他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頭頂已經稀稀疏疏的密布著許多雪花還未融化。
「所長!」
前一秒還變作三頭身嘗試掀開迦勒底地面的少女在下一秒就變回了瑪修曾初見她那時那副亭亭玉立的樣子。
時至今日,瑪修也依然能夠斷言,自家的御主絕對是一位氣質堂堂的美人——————如果不考慮言行的話。
小步奔跑著湊到了阿尼姆斯菲亞的身邊,鼻尖微微抽動,藤丸立香開始神秘兮兮地嗅起了阿尼姆斯菲亞身上的味道。
阿尼姆斯菲亞也只好無奈地任憑著少女對自己為所欲為。
在瑪修看來,也不得不承認阿尼姆斯菲亞看上去也的確是個與自家前輩相稱的人。
不過這種情況那個人一定會玩些老梗吧,估計八成會說什麼:「要嘗嘗嗎?說謊的味道」。
「對不起,立香.……因為各種各樣的事……讓你擔心了。」
看吧,出現了吧,只可惜那位所長也是個需要考慮言行的人啊——————————啊?
瑪修不敢置信地看著老老實實地向著立香道歉的阿尼姆斯菲亞。
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嗅尋著阿尼姆斯菲亞氣息的藤丸立香也在嗅到了什麼之後戛然而止,並沒有表現出眾人預想中那副活潑的表情。
「是嗎.……」
紅髮的少女合上雙眼,原本躬身在阿尼姆斯菲亞面前的身軀逐漸挺直。
「那也沒什麼辦法呢。」
阿尼姆斯菲亞想要伸手碰觸立香的紅髮,但是在碰觸到的前一秒卻又收回了手掌。
他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對任何人做這種動作。
「所長?」
意料之外的隔閡不僅讓立香感到疑惑,連在場的其他人都對此感到意外。
「對不起……今天就暫時先到這裡吧,立香你們也早些休息吧,你們才剛剛從特異點回來吧。」
一邊說著,阿尼姆斯菲亞一邊像是逃竄般狼狽地離開了管控室。
而立香也對阿尼姆斯菲亞究竟是通過怎樣的手段才回到迦勒底這一點閉口不提。
也直到這時管制室中的羅曼與達芬奇等人才發現,那出現在阿尼姆斯菲亞頭上的根本不是什麼雪花,而是斑駁的白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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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特異點返回休整了整整一周並慶祝完仲秋之後,心滿意足的捂著小腹打著飽嗝的立香與瑪修並排走在迦勒底的過道中。
「真好吃啊,糰子也是,月餅也是。」
「說的是呢,前輩。我也——————似乎吃了過量的糰子呢。」
瑪修一邊紅著臉一邊附和著立香的話語。
「總是那樣的話要小心變胖了喔,茄子後輩。」
「不過前輩和所長之間也很開心吧,很久都沒有那樣了。」
「嘛,雖然是那樣沒錯,不過也就一個星期啦,沒有很久。」
在立香這樣擺手之後,她與瑪修的談話就陷入了沉默。
兩人繼續前進著,只有鞋跟踩在地面上的響聲與二人的呼吸聲回蕩在走廊之中。
「吶,前輩。」
瑪修突然發聲打破了沉靜。
「怎麼了,瑪修。」
「您那天,從阿尼姆斯菲亞所長的身上,究竟嗅到了什麼樣的味道呢?」
「居然要說這個嗎……我其實根本就什麼都沒聞到。」
藤丸立香有些無奈地說著。
「欸?但是為什麼——————」「是表情啦,表情……」
紅髮的少女低頭將目光看向了自己與瑪修並排邁進的腳步,接著說道:
「你或許可能沒有看到,瑪修。但是,所長那時表情真的很糟糕……明明是在笑著,但卻比哭泣都要糟糕。」
她又抬頭看向了迦勒底天花板中嵌入的白熾頂燈。
強烈的光芒使藤丸立香的視界稍稍有些發昏。
「我只是這麼覺得罷了,他那時,一定很難過吧。」
「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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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你是怎麼從特異點回來的啊?」
「我最初是怎麼到迦勒底的呢?」
阿尼姆斯菲亞坐在羅曼的對面反問著他。
「這我最初開始就問過了。」
「說起來是有這回事啊……嘖,這麼久了,就告訴你吧,我是走過來的。」
「走……?」
在得到阿尼姆斯菲亞的答案之後羅曼的表情顯得十分滑稽。
「你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有沒有——————今天似乎高興了許多呢,所長大人。」
不久前與羅曼單獨約見在醫療室的阿尼姆斯菲亞接受到了來自羅曼的調侃。
「畢竟立香都那麼做了,我還擺著一副冷臉也太掃興了。」
「既然覺得掃興的話,直接給那孩子來一次熱情的深吻才對吧?」
一邊準備著醫療儀器,羅曼一邊對著阿尼姆斯菲亞說道。
「.……是萊昂納多氏教你的嗎?」
「不,為什麼話題會跑到她的身上去?這是我自己想說的啦,我自己。」
阿尼姆斯菲亞撇撇嘴,接著回復道:
「那你還真是不負你的名字啊,浪漫博士。」
「哦————————!終於有人get到我起這個名字的雙關了啊!」
羅曼用一副興奮地表情說著。
「.……我不行的,我這麼低劣自私的人,根本配不上那孩子,過去的我太天真了,今後我會盡量保持我和她之間的距離的。」
「可是已經晚了,你現在遠離她反而會傷害到那孩子吧。」
「但是我已經有伊————————」
「以前你不是還說有位王擁有一千零一位妻子嗎?那根本不是理由。」
羅曼果斷地搖頭否認道。
「所以我才討厭那位王——————」
「.……」
羅曼一時間啞口無言。
「也討厭我自己。」
「多情.……嗎?」
羅曼一邊聽著阿尼姆斯菲亞的話語一邊皺眉看著他的檢查報告。
「那已經算是褒義的稱呼了,我就是單純的花心與貪心而已。」
「不論是誰也想要給予幸福,不論是誰也不想傷害,這麼理解的話你不也還是很溫柔的嗎?說起來你不是會那個分身的魔術嗎?只要用那個不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阿尼姆斯菲亞深深地嘆了口氣,隨後按照這羅曼的指令站到了指定的儀器上面隨後說道:
「根本就不是那個問題,羅瑪尼。試想一下你的妻子一邊與你纏綿一邊分出分身與另一位男性親密接觸,你會覺得可以接受嗎?」
「這.……」
「我就是做出了這麼糟糕的事……做出了我自己都不能原諒的事啊。」
「你,再稍微壞點比較好啊,壞人可從來都不會有這種苦惱。」
羅曼頗為無奈地說著。
「啊,順帶一提,你的草莓蛋糕又被我吃完了,抱歉,羅瑪尼。」
「不要在這種地方上壞啊!」
「嘁。」
「不過,居然是那位吸血鬼卡米拉與皇帝尼祿的伴侶……在我面前的也算是個不得了的大人物啊。」
羅曼頗帶著些調侃說道。
「你才是真正的大人物,Jackie。」
「我還沒死呢。」
「所以對大人物不否認嗎?」
阿尼姆斯菲亞挑眼反問道。
「.……」
「而且,尼祿也好,伊莉莎也罷.……最後都是因為我沒能負起責任啊。」
「尼祿也是嗎?」
「你覺得就以你接觸的那位皇帝,會像是歷史記載中的那位暴君嗎?」
「很難想象。」
有關於這一點,羅曼誠實地點了點頭。
他也怎麼都無法想象在第二特異點中出現的那位尼祿皇帝最終會火燒羅馬並辦下如此多荒唐之事。
「尼祿從一開始就不是那樣的人.……是我太蠢了,是我告訴了她歷史上的記錄……她雖然忘記了特異點的事情,甚至忘記了我,但是她還記得我對她說過的故事————————」
阿尼姆斯菲亞抬起頭直視著羅曼。
「是我讓她走上這條不歸之路的啊。」
人總會幹幾件蠢事嗎?但阿尼姆斯菲亞覺得自己所辦的蠢事未免有些太多了。
「.……」
這已經不知道是羅曼第幾次無法回答來自阿尼姆斯菲亞的問題。
即便是以智慧著稱的所羅門王,一時間也難以解決阿尼姆斯菲亞的問題。 ……
「如果你真的還想再負責的話,魔術就盡量少用吧,至少大魔術要停了——————你的身體已經透支到極限了。」
最終的結果出來之後,羅曼才繼續有了和阿尼姆斯菲亞談論的話題。
「還有幾個月?」
「.……如果繼續這樣的話,不超過六個月。」
阿尼姆斯菲亞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隨後放了下去。
「還有五個特異點……足夠了。」
掐算的同時,阿尼姆斯菲亞也默默下定了決心。
「喂————!」
「別看立香對你那個態度,其實她還是很依賴你的,羅瑪尼。明天就要進行第三特異點的攻略了,我會盡我所能加快特異點的攻略——————但是特異點結束之後,希望你能替我多照顧一下她,不過在這之前就先對她保密吧。」
一直都坐在一旁等候的阿尼姆斯菲亞站直了身,隨後走到了醫療室的門口,準備離去。
「非常感謝你的醫療援助,醫生。」
「等等——!」
羅曼叫住了正準備離去的阿尼姆斯菲亞。
「怎麼了?還有什麼要安排的嗎,羅瑪尼。」
「你,究竟是誰?」
「事到如今這個問題還重要嗎?」
阿尼姆斯菲亞向著羅曼反問道。
「當然了,對於幫助了自己的恩人,就算不知道真名究竟是什麼,也應該知道他究竟是什麼身份吧?」
「既然你無論如何也想知道的話,嘛,也可以,如果是你的話————————約翰·提托,你就這麼理解我好了,至於我的真名?根本無關緊要,所羅門王喲。」
阿尼姆斯菲亞一邊擺著手一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療室。
「唉……果然知道嗎,約翰·提托……時間旅行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