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寬慰心腸)
聽表妹這麽天真一說, 成天複忍不住笑了一下。
知晚不知表哥突然在笑什麽。
不過他薄唇微啟,笑得微微露齒時真是迷人英挺,可惜這裏不是茶宴貴女雲集的場合, 不然表哥豈不是又要迷倒一群姑娘?
她一邊分神胡想著, 一邊將棋盤子擺好,歪頭對表哥說:“來呀,讓我看看表哥你最近幾年棋藝可大有長進?”
成天複沉默了一會兒,便走了過去, 坐在了知晚的對麵。在這略顯清冷的秋夜裏,兩個人對坐在桌子前, 開始下起了棋局。
當然, 他們下得並不是圍棋, 依舊是知晚最擅長的五子棋。
成天複有些無聊地想, 自己現在居然居然還有陪著小孩子玩這個的心思。
不過兩個人都夠聰明, 就算五子棋也能殺出千軍萬馬的威風。
知晚一邊下一邊想著白天的事情,又看了看表哥, 試探地問:“如今……那位以後了身孕, 對朝前可會有影響?”
成天複看了她一眼, 然後說道:“若是男孩, 便是嫡係一脈有後, 正位穩固……”
因為身在客店,他們倆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提及“宮中太子”一類的詞匯,可是彼此都明白話裏的意思。
若是太子妃能誕下男嬰,便是太子一係有後, 加之先皇後陳家的扶持, 太子承嗣便固若金湯。
所以太子妃之所以深夜喚她入宮,實在是因為腹中的那一點骨血太珍貴了, 對那胎兒虎視眈眈的,大有人在,不得不防。
想到這,知晚便說了白日裏撞見了田佩蓉與秦升海密會之事。
成天複擰眉想了一下,說道:“你店裏的那幾個夥計也探聽不到什麽,可以將人撤了。我自有門路,去監視那田氏的行蹤。”
知晚乖巧地點了點頭。她的那些夥計也隻不過能盯梢而已,若是表哥派人出去,一定更管用。
二人這麽一邊說上幾句,一邊下棋,過了一會,便都不說話了。
知晚一直沒睡,白日又走了許多路,如此忙碌了一夜後,有些困意上湧,竟然連連錯棋,被表哥贏了兩盤。
也不知什麽時候,當成天複在乍然起跳的燈花裏慢慢落下一子時,才發覺窗外街上的人語聲漸漸消散了。
他站立起來朝著窗外看了看,也不知那些官差有沒有尋到人,反正都已經走散了。
待他回頭想喚知晚下樓時,才發現那小姑娘就在方才等棋的功夫,竟然趴伏在了桌麵上,酣然睡著了。
成天複一時失笑,走過去低頭看著她沉沉的睡顏。
隻見她彎著纖細的胳膊,趴在桌子上。玉琢一般的手腕半露在寬大的衣袖外,粉嫩的臉兒就似貓兒一樣便蜷縮在臂彎裏,雙目安然閉合,彎長的睫毛如扇,半啟的櫻唇發出有規律的呼吸聲,竟然已經深睡,讓人不忍打擾。
成天複低頭看了一會兒,便拿起他放在椅子上的披風,輕輕地蓋在了她的身上。既然她睡得正舒服,叫她起來反倒不好,倒不如讓她睡一會兒,等天色快亮時再叫起她一起回家。
可待挨得近時,他微微低頭就聞到了她身上的馨香,看得見她枕著的側顏……不知不覺黃毛小丫頭已經出落得沉魚落雁,此刻如醉臥美人,跳動的燈光映襯得她的肌膚漾著暖意的光……
成天複忽然覺得呼吸微微一緊,騰地坐了下來,盡量不去看在對麵酣睡的小姑娘,隻窮極無聊,用修長的手指捏著棋子,一點點壘砌成塔。
不過百無聊賴地搭了一會,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又滑向一旁小姑娘酣睡的麵龐。
目光凝滯時,他心不在焉地想著:她這樣不防備人,就這麽毫無戒備地睡了?還真是個小孩子,若是這間屋子裏是旁的男人,看著這樣嬌憨傻睡的姑娘,該是何等凶險?她連店家的不懷好意的笑話都聽不懂,母親她們卻張羅著讓她嫁人,雖然看著滿腦子的生意,好似十分的精明,可在男女之事上,這丫頭還不如得晴懂得多……這樣下去,她必定是要被男人騙的……若是壞男人騙了,又該如何是好?
這思緒流轉之間便如野馬奔放,一時竟想到她身穿花嫁衣裳,嘴角含笑,被一個不知所謂的毛頭小子認識了幾日便牽上了花轎。
他阻攔著她,語重心長地告訴她女子的婚姻當謹慎。
可她竟然半抬著下巴,與他嗆聲道:“我就是要嫁人,你又不是我的親哥哥,管得著嗎?”
雖然隻是臆想,成天複還是被腦海裏逼真的情景氣得不輕,心煩之下,忍不住用手猛地一推自己搭建好的棋塔。
這一下,嘩啦啦的聲音,被推倒的棋塔也把對麵的小姑娘給弄醒了。
知晚這一場睡得倒是香,隻是突然地震,耳旁是棋子劈裏啪啦落地的聲音。
她猛地坐直,睡眼朦朧的抬起頭四望,當她看見對麵的成天複時,有些發愣。
晃神間才想起自己現在身在何處,她立刻心虛地坐直用手背蹭了蹭嘴角,欣慰地發現自己沒有流口水,然後努力清醒著問道:“表哥我們可以走了嗎?”
當她說完這話時,突然發現成天複似乎滿眼的怒氣未散。
知晚一時有些茫然,不知表哥為什麽一臉不快的樣子。
就在這時,成天複冷冰冰道:“此間隻有你我二人,你就這麽冒失睡著了……像話嗎?”
知晚剛剛睡醒,腦筋還有些不清醒,不過成天複從小到大地愛訓人,他訓人時是不許人頂嘴的,所以她乖巧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很不像話,然後遲疑道:“……是我不好,應該讓表哥先睡,我給你把哨才對……”
知晚直覺認為一定是表哥也困得想睡,卻礙著怕有人闖進來,才一直強撐著。這麽想來,自己的確太不體貼了,最起碼也得讓表哥先睡,才輪到她打盹啊!
可是成天複卻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一雙俊目倒是越瞪越大,咬牙切齒道:“這不是誰先睡的問題,而是你萬萬不該跟男子同處一室時睡著!”
知晚終於有些清醒了,呆愣了一下,才抓住了表哥生氣的點,於是又乖巧道:“表哥所言甚是,隻是我覺得表哥並非別人,就跟自己的親哥哥一樣,一時鬆懈了……”
這般親切的話按理說,本該寬慰表哥的心腸。
可是聽她這麽一說之後,他反而胸口愈加煩悶,卻又不知為何緣由,隻騰地站起身來,原地踱步了幾圈,又回身盯看著知晚,看得她心虛地以為自己又犯了什麽錯時,他才突然轉身道:“天快亮了,我們回府去吧。”
說完也不等她,自己便疾步下了樓梯。
於是趁著天際的晨曦還沒有散開,兩個人出了客店,便往馬車上走。
不過上馬車時,知晚踩著了門口的積水,腳下微微一滑,差點從馬車上摔下來,幸好表哥一把將她扶住,才沒丟人摔倒。
隻是他們二人上車太匆匆,竟然沒有留意到就在街邊拐角處,一個男人正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們。
金廉元這幾日心情煩悶,在盛香橋那連連碰壁之後,隱隱生出了自暴自棄的心情。
虧得他為了她連日努力,甚至也打算效仿著成天複走一走恩科之路,以此證明自己絕非酒囊飯袋。
可是連日苦讀卻無解語佳人撫慰,恰逢好友生辰,於是幾個誌趣相投的友人便聚在城外畫舫上通宵達旦地飲酒。
按照往常的慣例,金世子都是會歇宿畫舫,由著香脂軟玉為伴,可是現在他看著那些美人都覺得味如嚼蠟,幹脆酒席散去時,便乘著酒興返城。
可惜他忘了夜裏城門不開,結果跟小廝隨從們在城門口蹲坐了兩個時辰,才等到一個相熟的門官將他私放進來
金世子在城門口的馬車裏窩了一宿,渾身酸軟,所以他看天色微亮,幹脆踩著石板路信步前行,消散一下宿醉。
可萬萬沒有想到,他溜達到這處平時不太走的街道時,竟然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從客店裏出來。
一個是他傾心到幾度夢裏才能相逢的未婚妻,而另一個就是他引為知己,從來都是一本正經道貌岸然的……成天複!
這兩個他絕想不到的人,竟然在如此微妙的時間裏,從客店裏走了出來,那盛小姐上馬車時還不小心滑了一下,成天複伸手扶著她的胳膊,而她則回頭朝著他燦然的笑!
有那麽一刻,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金世子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炸裂開來,隻想直直衝過去抓奸問罪,可偏偏腳下生根衝不出去。
待回神時,那馬車已經跑得沒有了影蹤,不知去向了。
金世子緊握雙拳,走入了客店,徑直問店家:“方才那一對男女昨夜可共處一室?”
店家收到的金葉子威力猶在,所以見有不相幹的人來問,便一臉不耐煩地說:“不知道!”
可等金世子一個大銀錠扔過去時,店家立刻眼睛冒光,咬了一口銀錠辨別了真偽後,立刻開口道:“帶著個小姑娘,嬌嫩嫩的,自然是同在一個屋子了!這夜裏還要過兩回熱水呢!”
那一刻,金世子頭頂的青筋都要爆裂出來了。
想著以前的種種,盛香橋每次麵對自己時的不耐煩,竟然都有了答案――原來她一直都喜歡她的表哥!甚至可能與自己婚約尚未解除時,便跟成天複那廝暗通款曲!
遲遲才發覺的綠冠壓得人抬不起頭,被前任未婚妻和好友雙雙背叛的恥辱更是燒灼得人肝腸寸斷。
金世子騰地轉身快步走了出去,他緊握的拳頭一直沒有鬆開,指甲已經扣得掌心鮮血淋漓――成天複!盛香橋!你們都給我等著!
這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知晚並不知客店暗起的風波,她那日總算是趁著盛家上下晨起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凝煙剛好起來,進了房間沒看到小姐的身影,正犯懵的時候便看小姐走了進來。
幸好知晚平時有晨練的習慣,便說自己今日起的稍微早了些,去練了一套拳便回來了。
凝煙也沒有疑心小姐的話,隻服侍小姐洗漱,可沒想到小姐洗完臉之後也不梳頭,一頭栽到床上又呼呼大睡了起來。
這一睡便是大半天的功夫。
等到下午起床時,自家船行那邊的夥計送來了信,說了那位成家的夫人今天的行程。
也無非就是出門去別的府上做客,順便再采買些東西罷了。
這做事的夥計很是細心,甚至連田佩蓉買了些什麽,都一一詳細記錄在案。
知晚來回看了幾遍,並沒看出什麽玄機。
隻是發現田佩蓉曾經去過藥鋪子。不過她買的那藥也是活血一類,平平無奇之物,也並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這就是一個宅門裏的富人最最普通的日常。
夥計詢問小姐,是否還要跟田佩蓉。知晚想了想說:“不必了,有人會去替了你們,你們回船行做事就行了。”
等夥計走了,知晚就一邊喝著稀粥一邊看著自己今日收到的各種信函。
有一封是慈寧王世子的,她連拆都未拆,就順手扔到了一旁的香爐子裏焚了。
不過當看到一封行會印章的書信時,她倒是先挑揀出來打開細細看了一遍。
這信函是李會長寫的,信裏的意思是希望她去船行參加一下船行的例會。
算起來,知晚入了行會也有一段時間了,可是那行會的例會從來沒有叫她去參加過。
她自己船行的掌櫃也說好了。畢竟船行是跑船的買賣,而長途一類的貨船,都視女子上船為不詳,所以行會的一眾東家裏也沒有女子。
知晚覺得入鄉隨俗,應該尊重行規,便也沒有去過。沒想到今日李會長居然不顧及祖宗規矩,主動邀請她去了。
知晚覺得這裏麵有點意思,於是第二天起得甚早,帶著丫鬟婆子便坐馬車去了行會的會所。
到了行會的門口時,她發現那李會長竟然領著一眾船行東家,烏泱泱一大群立在門口恭迎。
看那架勢,倒像是迎接財神一樣,看著她下馬車,一個個都眼冒金星。
其實知晚也知道這會長為何這般恭敬的態度。
以前,李會長仗著自己背靠慈寧王府這座大山,加上慈寧王掌握著運送軍資物品的便利,說一不二,底下的船行們想要接生意,必定要過李會長的關卡。而且據說李會長黑白兩道通吃,以前就有人不守規矩,不交會費,最後一趟船下來,被劫匪鬧得是家破人亡。
最近慈寧王府胃口甚大,似乎還想將手伸到海運那邊。
不過隨著秦家軍得勝歸來,天子更加倚重軍中後起新秀。
譬如采買軍資這樣的肥差事,最近的半年裏,竟然有大半都分給了表哥成天複這類後提拔起來的年輕將軍。
這行會靠的便是能包攬長途運送軍資大活,其實就是慈寧王府從軍費裏套現的工具。
可是現在那些分了差事的軍官們大都不走行會了,而是轉調京城之外的船行,不光費用低,也走得快。
因為押運軍資,護送的也都是訓練有素的官兵,那些河道兩岸的水匪也不敢來鬧。
這京城的船行的東家們自然不幹了,都到行會來鬧,問李會長是如何跟上麵溝通的,不能隻拿會費不幹活啊!
那李會長便拿行會的費用來卡住外地船行,讓他們知難而退,讓京城裏的幾個老船行多些活,相應地最近的會費也是水漲船高。
連帶著,就連運送軍資的外地船行也受了影響,不大願意接京城周邊的活兒。
不過聽說就在前幾日,成天複親自領兵到了河埠頭,隻讓兵卒挨個排查,看誰敢卡要運送軍資的船隻,當時好像還帶走了不少行會裏的打手。
不過慈寧王府並沒有來摻和行會的事情,但是另辟蹊徑鼓動諫官參奏成天複為官不仁,打攪民生。
這類事情上了朝堂,往往是要爭吵一番。
而行會這邊也是雙管齊下。
既然朝堂是硬的,那麽李會長便來軟的,直接去軟磨硬泡盛家大小姐,指望著她代為牽線搭橋,將成將軍請到酒桌子上好好談一談。。
李會長是個生意人,覺得沒什麽不能用銀子解決的。
隻要將成將軍勸服通順了,不要再為難著行會,那麽他也一樣可以給成將軍一份大大的好處。
所以今日這般隆重地與眾人出迎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先將一頂高帽子戴上再說。
知晚那夜在客店裏與表哥聊天的時候,也略略的聽了一些關於河埠頭的事情,自然明白會長的意思。
不過,李會長不懷好意送來的高帽也要看她願不願意戴,隻表現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驚訝地問李會長為何這般。
當李會長笑著將她迎為貴賓,請她入了上座後,才流露出想讓知晚牽線搭橋的意思。
等他一說完,就看盛家大小姐竟然芙蓉香腮掛淚,眼圈通紅地用手帕捂嘴,說起了自己船行的困難。
“諸位叔公大爺,其實連我也想求成將軍給口飯吃,大家都是同行,你們也該知道我家船行的艱難。這幾個月來,都是我拿自己私房錢拚命往船行墊銀子,卻沒有什麽盈利的營生,這行會的會費又不能不付,我隻能咬牙挺著,我正長個子,卻拮據得連買個肘子吃都舍不得。若是能求表哥,我自己老早就去求了,哪裏還勞煩諸位叔公大爺們開口?”
接下來就是小丫頭片子絮叨著自己的生意經,隻求會長通融,減免些會費。
她說的這番話,居然說出了眾家船行的心聲。
若是少了行會的層層盤剝,他們自己船行的利潤其實也夠維持開銷,何必像現在這樣與李會長捆綁在一起,眼看著跟著行會一起沉入大海。
既然這盛家大小姐開了頭,漸漸的也有人開始附和起來,一時間行會裏麵的風頭有些把控不住。
李會長今日原本是想帶著一群老少爺們給盛香橋這個小姑娘施一施壓力。
卻沒想到這小姑娘梨花帶淚的,這麽一哭,也不知怎麽的炮口便調轉向了自己。
這完全打亂了李會長原來的計劃。
在他看來,盛香橋這樣的小姑娘就是富家千金在府裏呆得憋悶了,想出來找些消遣的營生做一做。
雖然聽說這姑娘在葉城時也經營著買賣,做得是風生水起。但誰知道是她能幹,還是她手下的掌櫃能幹啊?
當初這位盛家大姑娘一回來,就引得慈寧王府的世子爺出麵替她說情,讓他通融一下,李會長才痛快地給她發了通行的船旗子。
所以在李會長看來,這姑娘的路數無非就是憑借自己的花容月貌,引著爺們給她做事罷了。
今日他擺了這一場鴻門宴,原本是指望眾人齊上陣,給這小丫頭些壓力,再許些好處說一說軟話,讓小姑娘能夠出麵說服她那位將軍表哥,到時候,就算那成天複不肯給慈寧王府臉麵,也會給他這嬌滴滴的表妹幾分薄麵吧?
若是成天複開了後門,讓盛香橋自家的船行承擔些運送軍資的差事,那就更好了。
慈寧王爺私下裏可跟他說了,隻要那成天複肯給他的表妹開後門,就是落下了把柄。
到時候慈寧王在朝堂上,操縱著諫官們,就算是口水戰都能將成天複這個初出茅廬的崽子淹死!讓他永無翻身之時!
李會長原覺得憑借自己多年的精明,這事兒並不難辦。
可萬萬沒想到,這小姑娘完全不照理出牌。
也不知是她看出了自己的打算,還是真的懼怕她的表哥,總而言之一頓哭天抹淚,不但將所有的門路都封得嚴嚴實實,還順便拐著眾人一起討伐著行會的層層盤剝,場麵甚是失控。
最後李會長有些惱羞成怒,拍桌子高聲喝道:“你們都要造反不成?你們成天往運河裏跑買賣,哪個關卡不得上下打點?你們以為你們平時順順當當的賺錢就沒有行會的功勞嗎?少了行會的照拂,便是一路的水匪兵痞,就能將你們攔截得傾家蕩產!一個個的給臉不要臉了是不是?誰要是不服,你們家的會費就再漲一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