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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古宅(二)

  “燃木芯?”荒疑惑地低喃。


  那張蒼老麵孔皺了皺,似乎想擺一個溫和笑容,可在這樣的環境下,實在不敢恭維。


  “我知師弟疑惑,實則那伏離不安好心,想要害你。他不知怎得,依然有些道力權柄,故而入宅後我隻能對你漠然,看起來還是聽他領導。


  那門外之老叟問話,本來是這石中界另一樁秘聞。若在普通茅屋處,回答不可,則會被其摘走頭顱;而回答能者,頭部每日枯朽,直到殘缺不堪。但古宅是個例外,似乎能隔絕這份詛咒,答不可也不會出事。


  那伏離沒有告訴你此事關鍵,故而我就知他定要在此事上為難你。”


  荒聽得此秘聞,再看看燃木芯的腦袋,若有所思。


  “可你冒險來此,又有何目的?別說什麽師兄弟情誼,我可不信。”


  燃木芯摸了摸自己幹皺的頭,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我本就是已級功體,現又被掠了神魂陽氣,恐怕即使有幸逃出,也無緣少陽宮。


  明日我可出手,讓那詭新娘選擇伏離帶走,不過你要協助我奪取你們第二批入道者的頭,讓我重塑身軀。”


  荒頗為驚訝:“莫非你要利用那門外老叟?”


  燃木芯慌忙搖了搖頭:“自然不敢再和它接觸,不過我原形乃溶洞中一燃木,天生靈物,頭顱對於我來說不過五藏之一,隻要有足夠靈氣和相應儀式,就能恢複。”


  說著,他撤下一片枯萎血肉,內裏黑乎乎的,竟然像是燒焦的空殼。即使如此,他依然無任何異態,看來有幾分可信之處。


  可荒依然不能盡信,誰知他是否臨陣倒戈。


  “若我對你有不軌之心,剛剛就沒必要提示你,讓你在三句叩問後被奪頭,豈不省事?實在是那伏離手段高超,須得師弟協助。


  隻要你明日利用陰陽符照他身軀,我就有辦法讓詭新娘選擇他,從而我們兩人逃得性命。”


  荒猛地一驚,問道:“你懷疑他是……”


  “不,他還是入道弟子,我早已驗過。但其狀態怪異,受陰陽符照驗後,會有異樣發生,那就是我發動之機!”


  燃木芯見荒有些猶豫,隨後忍痛咬牙道:“你也知這陰陽符之用,少了其中陽焰之精,我等再無化氣之實。若師弟凡人之身擔心我有所圖謀,那就將它先置於你之手,以安師弟之心。”


  說完,便將陰陽符放於他手,燃木芯氣息果然驟降,連體內之道力循環都無法維持,完全一個凡人。


  直到這時,荒才有所動容,重重拍了燃木芯兩下:“既然師兄如此篤信於我,那必不負師兄之意,隻要解決古宅之禍,我助你奪頭。且其中正有與我有怨之人。”


  瞬息間,畢火鳥那身影就映於腦中,正好,有的是合適人選。


  聽得荒的承諾,燃木芯喜逐顏開,隻是那掉落的腐肉實在可怖,倒讓人覺得他心懷叵測。


  “既然如此,那明日生死,就此一役了。”


  說完,燃木芯便消失不見,恍如他入門時一般。看來對方也有些底牌。


  隻是荒凝視著消散身影,久久不動。


  他內心所想,倒不止是眼前困境,而是參道石本次的異變。


  從現在獲知的消息來看,有兩個可疑點,一是那黑暗籠罩,燈火之屋,若燃木芯所說為真,則根源就是那無頭老叟。


  二便是古宅詭新娘,雖然還未見識,不過兩人描述也幾乎能勾勒出一個輪廓。最重要的是其能抵擋奪頭之禍,說明兩件事或許分屬不同。


  當然,也可能是同一事件的兩個方麵,兩種表現,目前還無法確認。


  可無論如何,這詭異終究有解除之時。按照以往參道石的性質,不過是篩選入道弟子的試煉,或許與幽冥掛鉤,卻不會如此凶險,想來機敏又運道足的弟子都能安然度過。


  現在卻是九死一生,第一批十八人恐怕所剩無幾,而新進入的八人也不知所蹤。


  但荒有種直覺,這裏的平衡即將打破,隻要詭異不再,那參道石就能恢複常態,危機自然解除。


  洗陽城城主絕不會坐視此等危機蔓延,而且入道弟子人命填補,似乎也起到了作用。


  說穿了,參道石仍然是劫數砥礪弟子的秘境,那麽異變會擴大這種篩選,本質卻不會改變。隻要劫數足夠,無論是入道弟子,還是仙人命,都會有一終結。


  那詭新娘即將選婿離去,恐怕就是這平衡之一。


  做出猜測的原因,既有推測,更重要的是金蟬的道蘊。


  自從給出箴言之後,更有兩次心潮澎湃。一是那無頭老叟前來索命,二就是步入古宅。


  金蟬所需自然不是普通的詭異,其必定與劫數有關,能稱得上此次參道石劫難之源的,看來就是這兩件。


  若明日真的有所感應,那說不得要用少陽令顯威,也得拿下關鍵所需。


  隻是,回憶起燃木芯與伏離兩位道入弟子,荒難得顯出一絲陰冷。


  昏暗的偏房詭異而靜謐,在那詭異聲響過後,主宅的喧鬧再次響起。


  荒也隻是打坐等待,始終全神貫注地警惕著,絲毫不敢放鬆。


  於是在嘈雜中,一夜過去。


  雖然門外依然伸手不見五指,可荒知道,正主要來了。


  猛地睜開眼睛,雙目血絲頻現。果然,身邊場景已經變幻,他坐於一大堂之內,主道兩側各三把椅子,皆有人在。


  靠後三把,正是那三具幹屍,正襟危坐,腰挺地筆直,腐朽的麵皮竟然微微彎曲,似乎在笑?


  其餘三把椅子上的人,則正是他、燃木芯與伏離,不過伏離與燃木芯坐於第一排,比他更為靠前。


  說來這廳堂極為講究,除了椅子為黝黑沉木,其餘裝飾皆為玄刻巧妙的青銅器,上麵紋絡細致,似乎有大道之蘊,若盯著時間長了,就會有眩暈之感。


  坐在木椅上的荒,可以挪動身體,四肢也是自由,不過若想離開自己的位置,就如同之前出現的那樣,鏡中月,無法跨過。


  他看了看另外兩人,伏離依然帶著鬥笠,燃木芯則似乎有些緊張,雙目一直在偷瞥著伏離,不敢直視。


  未等多久,大廳忽然紅光滿堂,但不是喜慶的那種紅,而是血色、陰森、粘稠的暗紅,籠罩在所有人身上。


  一團黑影逐漸從門口走來。


  褐色錦繡鞋,玲瓏小腳,紅色蓋頭。若隻有以上這些,是個再正常不過的新娘子。


  可再往下看,錦衣朱紅似血,流轉詭異奧秘之痕,一雙手幹枯僵硬,青色屍皮緊緊包裹著骨頭,宛如幹屍。


  她的腕上還掛著兩枚鈴鐺,“叮鈴,叮鈴”清脆的聲音響徹大堂。


  沒有見到她挪動腳步,可仿佛縮地成寸一般的法術,就這麽直直走來。


  一轉眼,就來到堂前,陰風四溢,所坐諸人都如芒刺背,仿佛有什麽極度危險的東西在盯著他們。


  那是詭新娘在審視她的新婚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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