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香女
夜幕重重,一條小河蜿蜒而過,枯樹垂倒河邊,小橋斷裂腐朽。
??“哢擦!”
??輕微響聲挪動,卻將這寂靜打破。
??原來是一艘小舟卡在河邊,被那枯木小橋攔截。漆黑舟內看不見絲毫動靜,仿若空無一物
??就在此時,一隻軟骨野貓不知從何處跑來,輕手輕腳地攀上枯樹,在張望著什麽,最後一雙豎眼挪至船艙,便再也挪不動了。
??傳聞貓這種動物,鼻子靈敏的很,稍有些異味就能遠遠嗅到。而祭奠之刻,往往深夜之時前來尋食,若隻是撲那殘飯還好。偏偏喜歡爬上材木,在大頭那邊來個猛虎撲食。
??便隻聽“啪”地一聲,碗筷掉落在地,材內一陣悶響。若未曾釘那封木,或有那好奇膽大之人非要看看究竟,隻見一張蒼白脫水的麵容猛地竄到眼前,身子直直坐立,嘴巴大張,呼喊著。
??“喵!”
??野貓被驚得跌下樹去,像是見了鬼似的慌不擇路地逃竄而去,很快便鑽入草叢不見蹤影。
??隻因真的有一人從船中直直坐起,雙目暗金閃動,冰冷地望來,宛若一具屍體。
??許久之後,暗金回轉,胸間似幽光流動,麵色雖蒼白倒不再生硬,倒有了幾分人氣。
??大腦思緒如行雲澗斷橋,來來回回,更是被刮得不知所蹤,漫長時序方才拚接起些許記憶。
??荒楞了一會兒,終於回想起之前的一些內容。
??金烏王渡他來幽界尋暘穀,說有辦法能讓他成仙,到時候虛空劫自解。隨後出手滅掉燃燈,之後的事便記不得。
??而他如今蘇醒過來,莫不是已然到了幽界?
??四處張望一藩,縱使黑暗濃重,亦擋不住金蟬窺伺。一副淒涼場景,草木枯榮,沒有任何生氣,倒有些古怪。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匆忙拉開衣襟,查看胸膛。
??此刻已不是白骨空腔,那外表肋骨包裹著一層薄薄的皮,粗糙而褶皺,如一條麻繩,再往深處才是燃燈所在。
??點滴幽光匯聚,那火竟是純黑之色,似墨汁般。隻窺一眼,便想絕了七情六欲,仿若掉入無邊空虛,生不起絲毫欲念。
??荒匆忙遮住胸膛,不敢深伺。
??但這一眼,反倒讓他安了心。
??看來最為致命的虛空劫暫時被壓製,否則以當時那般油盡燈枯的狀態,那團虛無早就將他吞噬一空。如今卻化作黑漆漆燈油似的東西,不停燃燒。
??既稱虛無,黑亦不存,故而必定是燃燈與之達到了新的平衡。
??金烏王不愧是大羅翹楚,竟然連這等劫難都有辦法製衡。
??當然,短暫保命隻是權宜之計,以對方的算計,必定留有後手。讓他不得不尋那暘穀,達成其目的。
??說實話,即使荒不知曉金烏王尋那暘穀為何,也能猜得出其中大有隱秘,更是危機重重。畢竟少陽宮尋道統之事已是前車之鑒,若有其他辦法,荒必定要考慮一番。
??還有一件糟糕的事,便是他發覺金烏與浮生兩法波動極弱,似乎與體內道法頗有衝突,一時竟無法施展全力。雖說弱小不至於,卻如同一名剛化氣的修者罷了。
??他的根基自然是金蟬,是六翼輪回,如今燃燈點的是虛空劫化作的柴薪,不出點問題怕是說不過。恐怕還要細細研究一番,方能恢複。
??想到此處,荒不由一笑。
??劫後餘生,還貪婪地想這想那,本來在見金烏王時,都沒想能活著回去。如今這般,倒像是死去幾日的家夥忽然揭棺而起,新鮮感十足的樣子,人,果然貪婪。
??拖住船邊,緩緩起身,軀體仍有些僵硬與不自如,卻在簡便活動下跨出船外。
??河水沒有絲毫動靜,可隱約間有股寒霧襲來,觸動他的神經。
??修行金蟬日深的荒,自然不會忽視如此明顯的警告,恐怕小舟停泊於此忽然蘇醒,也是危機的強製預警。
??於是他更迅速地遠離河岸,隱約間有燈火迷離,他便朝著那個方向行去。不一會,自雜草叢中探出一條道來,發現眼前竟是一座破舊寺廟,處處漏風。
??別說遮風擋雨,怕是不知啥時候就會塌陷。可偏偏此處,給人一種無名的心安,就連霧氣都未曾靠近。
??常言道寧睡孤墳,不進野廟,可眼前這般詭異場景,就算墳廟都得進。
??院落倒是一幹二淨,不像常年荒廢之地,大門鬆動殘破,寂靜之中竟傳出燕語鶯聲,好似幾位二八妙齡之女在閨中密語,偶有淫靡嬉笑,討論那春色之情。可若細聽,又似乎聽不清到底在說些什麽。
??更奇異地,是隔著數丈遠,一股香氣絲滑而入,吸納鼻中,不濃不淡,似雲騰霧繞,花開堪折,讓人飄飄欲仙,想入非非。即使以荒的定力,也在腦海中勾勒出一位堪堪和娥媲美的絕世神女。
??傳聞大陸中部有一神女,名花蕊夫人,乃乾元朝客卿,玉容未近,芳香襲人,似花似粉,奇芳異馥,引三千蝶落洞同舞。
??此軼事還是他在少陽經閣中所得,固然他沒有見過花蕊夫人,可無論娥與赤螭,太清、虛骨,皆為人間絕代,如娥身周清冷飄然氣息,赤螭火熱芬芳,也不過是淡淡體香,尤無似有,絕沒這般奇異。
??莫非此處真有幾位堪比花蕊之女?瞥了眼荒廟景象,不由冷笑一聲。
??推開廟門,映入眼簾地是已經熄滅的火堆,零星還有些火星映照,幽光隱隱綽綽,竄至皮膚上倒有些滲人。
??隻見一白衣女子跪坐在火堆旁,臉龐低落,聽到聲音還慌忙後退幾步。
??荒先是觀察一番,小廟確實不大,不過幾十方圓,甚至角落塵土堆積,連梁柱都倒塌幾根,一副搖搖欲墜之象。
??“姑娘不必害怕,小生路經此地,天色漸晚見此處有一小廟,便想暫避一番。不想姑娘一人獨處,若是不方便,小生可以至門外守護,免得叨擾佳人。”
??一番話說得天花亂墜,可身子卻沒絲毫動靜,甚至鼻子還嗅了嗅,似乎香氣羞澀之味淡了許多。
??不料女子焦急道:“公子切勿如此,折煞妾身了。既同為落難客,借荒廟避險,便是有緣之人,豈能趕公子出去。
??況且,況且……”
??聲音變得微若蚊呐。
??“姑娘有何難言之隱盡管述說,若在我能力之內,必定盡微薄之力。”荒頗有些義正言辭。
??“就是……
??妾身家族的女性被雨堂妖人下了詛咒。
??若成年後解不了咒的話,就活不了多久。
??最年少的發病者芳齡十八。
??妾身心存僥幸,身體就越發難受,想必這咒要發作了!”
??香氣愈發濃鬱,宛若置身於鶯鶯燕燕,群花芬芳之中,單是吸納一口,便覺腹中火焰亂竄。
??“世上竟有如此歹毒的詛咒?”荒大驚失色,更加憐惜眼前柔弱少女,“如何才能解除?”
??“須得跟那心愛之人圓房!”
??隨著熱切話語鋪麵而來的香風,仿若讓他置身氤氳,渾身毛孔張開,享受那極樂之感。
??於是神魂顛倒,癡迷地走向白衣女子。
??眼見荒慢慢俯身,女子抓住他粗壯的大手,主動朝那衣襟內遞去。
??“嘎吱!”
??幽火不合時宜地蹦出點滴火星,露出其下森白枯骨。而幽綠映照下,那白衣繡裙牽出的柔荑,竟幹枯黝黑,像是被火烤幹,包裹著的一層褶皺,驚悚至極。
??沉迷雙目忽地一頓,聲音哪還有絲毫受惑的癡狂:“紅顏枯骨,香風嫋嫋,可還用解咒?”
??被叫破身份,不料女子絲毫不慌,反而俯身向前,趴到荒的耳邊吹了口氣,輕佻笑道:“莫非,以為自己是什麽。
??活著的,小郎君?”
??幽光搖曳,從荒背後,穿透那薄薄的皮囊,將骨架印在白衣之上,宛若刺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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