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撲空
時間回到幾個時辰之前。
“那就拜托小哥了。”郡守將手裏複刻的地圖交給了洛洺易。
洛洺易接過地圖看了一眼，將所有的細節都記在了心裏，才低下頭對早就等候在旁邊的謙祿說：“小子，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謙祿抬頭看著洛洺易，就像是看著懷彥青一般尊重。
上一次他做了錯事，這一次他一定要將功補過，無論如何都要表明自己的決心。
而那個所謂的“家”在奪走了自己的妹妹之後，對自己就沒有任何的價值了。
洛洺易用繩子將謙祿綁在了自己的身前，謙祿伸出手抱著洛洺易的脖子，隨時準備幫助他指路。
於是以洛洺易為首，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在樹林中穿行。
訓練有素的小夥子們在樹梢上不斷騰挪閃躲，腳程很快，不多時就到了謙祿所熟悉的地界。
“右邊。”謙祿手指著右邊，“那邊就是娘親將妹妹扔下去的懸崖，再往東走會看見一個小房子，入口就在小房子的裏麵。”
洛洺易停住了腳步，看了一眼那懸崖的崖壁與高度：“大哥吩咐過，要找機會幫你的妹妹收屍。”
謙祿聽見“收屍”這個詞，心裏一酸，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懷大哥與掌櫃的真的找了人來幫他將妹妹找回來，這讓他很開心。
謙祿搖了搖頭，不行，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他現在要做的是幫助這一群哥哥先將那群壞人抓住。
雖然聽起來謙祿像是對養育自己的人沒有任何的感情一樣，但是在那種少有溫暖的環境中，他沒辦法對誰有感情，更別提是將養育之恩記在心裏了。
“不對呀。”就在洛洺易蹲在那低矮的小房間旁邊的樹林中時，謙祿突然喃喃地說了一句，“這個時候外麵一般都是有人在守門的，今天為什麽沒有人？”
聽謙祿這樣說，洛洺易的內心突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他向四下裏看過去，與自己附近的兄弟們交換了一個眼神，開始行動。
推門進入那低矮的平房中，謙祿指了指桌子下麵，洛洺易找到了進入底下的入口，腰間長刀出鞘，銀閃閃的反光進入地道之中便完全看不見了。
正準備抽出火折子，謙祿就搖了搖頭，指著外麵桌上放著的那一盞帶燈罩的油燈，示意洛洺易拿上。
洛洺易點燃了油燈，順著狹窄的樓梯慢慢往下走。
“為什麽都是黑的？”
謙祿悄悄地問，他的眼睛在油燈光芒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平日裏晚上也會亮著燈。”
洛洺易並沒有回答他，而是蹙緊眉頭，一步一停頓，在確認沒有任何的陷阱之後才往下走去。
一路上，他們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
任何都沒有。
這個如螞蟻般的巢穴.裏，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一個人，都沒有。
“看來他們是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在確認沒有埋伏之後，洛洺易示意大家全部點起油燈，徹查這個地方。
謙祿被從洛洺易身上放了下來，他提著油燈辨認著方向，拉著洛洺易的袖子往他熟悉的地方跑去。
“這裏原本是像我一樣的孩子們睡覺的地方。”謙祿走進了一個洞窟，那洞窟的門檻上光溜溜的，像是被人常年摸成了這個樣子。
洞窟裏麵是一架又一架木製的床板，但是上麵原本應該鋪著的床墊與被子都沒有了，隻剩下這大通鋪破舊的木板孤單地佇立著。
房間裏似乎還有一些溫度，床板上也並沒有灰塵，這裏的人似乎走了不久。
“人都不在。”謙祿轉了一圈，將他所知道的能夠藏身的地方都轉遍了，也沒發現有什麽人。
“哥哥，往這裏走。”謙祿又拉著洛洺易的袖子，在眾多官府的捕快身邊穿來穿去，連續向下走了兩截樓梯，來到了一間還亮著油燈的小房子裏。
“這是他們種花的地方。”謙祿指著那兩個已經空掉的花圃，“我上次來這裏的時候，還看到這裏種著花，是紅色的花，還有人用花榨汁。”
洛洺易點點頭，走進了這個房間。
他拿出了一個小紙包，用匕首輕輕地將土地撥開，取了一小把摻雜著花的根須還有腐爛葉子的土包起來帶走。
那用來榨汁的碎掉的瓦罐也被他拿走了一個，交給了身後的人方便取證。
“製藥的地方在哪裏？”洛洺易問。
“我想想。”謙祿帶著洛洺易一直在往下走，在一個路口他有些猶豫，“這裏我總共也就來過一次，不是很確定，我們先從左邊看可以嗎？”
“好。”洛洺易沒有為難謙祿，而是跟著他走到了左邊的房間裏。
然而一進房間，二人就聞見了一股焦糊的氣味。
洛洺易感覺不對，因為這焦糊的氣味裏麵，還夾雜著淡淡的烤肉香氣。
他將謙祿攔在了自己的身後，拎著油燈慢慢地往前走去，還沒走幾步，就在地上看見了一隻被燒得焦黑的手。
一把將謙祿的眼睛蒙住，洛洺易將油燈伸起，轉了半圈，發現這個房間裏居然放著滿滿的屍體！
這些屍體已經被燒的麵目全非，沒有被堆起來，而是淩亂地散放著。
周圍的屍體姿勢十分奇怪，還有斷掉的手腳，看起來就像是有人將這些屍體翻開，仔細地檢查是否有人活著一樣……
“出去。”洛洺易帶著謙祿就走了出去，交了另外兩個人進來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哥哥，怎麽了？”謙祿問道。
“沒什麽”洛洺易拉著謙祿走向了另一邊。
果然另一邊的房間才是謙祿所說的製藥間。
在他的比劃之下，洛洺易大概能夠想到他說的那些瓶瓶罐罐還在的時候應該是什麽樣子。
“他們搬走的很徹底啊。”比起其他的房間留下的一些不要的家具，這間用來製藥的房間什麽都沒留下，而且地麵還可以看見水漬，似乎是他們走之前還將這裏好好地打掃了一番。
“我們出去吧。”洛洺易眼見著這裏沒自己的事情了，便與其他的兄弟打了個招呼，準備帶著謙祿去找他的妹妹。
謙祿出來後就一直低著頭，在洛洺易輕輕拍他肩膀的時候才說：“上次來這裏的時候，我熟悉的人還都在。哥哥，你說他們是被帶走了還是被殺掉了？”
洛洺易看著這個孩子。
謙祿的眼睛裏滿是絕望：“我的小夥伴們，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對不對？”
“你會見到的。”洛洺易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如果你的小夥伴們沒有像你一樣直接掏出刀捅人，恐怕也不會被趕走。”
謙祿聽到這一句話，立馬抬起頭看向了洛洺易。
洛洺易將自己的麵罩拉到了臉上，遮住了自己的口鼻，隻露出眼睛。
謙祿微微一愣，這人他好像見過……
這不就是當初在“娘親”想要殺死他時把他拎走的那個蒙麵人嗎！
“當初是你救了我！”
“是你懷大哥吩咐的。”洛洺易沒做隱瞞。
謙祿愣住了。
他原本以為懷大哥恨他入骨，沒想到……沒想到居然是懷大哥出言救他！
“我們走吧。”洛洺易拿出了一條繩子，緊緊地綁在了懸崖之上的一棵樹上，“去找你的妹妹。”
“嗯！”謙祿用力點頭，狠狠地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跑了過去。
洛洺易帶著謙祿，手中拉著繩子，借用自己的輕功，尋找著岩壁之上的落腳點，快速地向懸崖底下掠去。
越靠近懸崖底下，洛洺易就越能感受到一股死亡的氣息，這讓他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將謙祿的眼睛用布條綁上算了。
“這片懸崖下，應該到處都是屍體吧。”沒想到這時候謙祿自己開了口。
“失蹤的每一個小夥伴，隨後都會被丟在這裏，我們沒有人下來過，但是至少，妹妹在這裏不會孤單。”
謙祿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睛已經通紅了，但是他咬著牙深呼吸了一口，努力忍著自己的眼淚。
“等找到妹妹，我的心願就了了。”謙祿認真地看著洛洺易。
“哥哥，若是有機會的話，能幫我告訴懷大哥，其實我真的很敬佩他嗎？”
洛洺易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落腳點上，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若是妹妹也能跟我一起走就好了。”可能真是洛洺易不愛說話的性子讓謙祿覺得比較自在。
他伸手抱著洛洺易的脖子，將自己的心裏話都說了出來，“不過再多帶一個人，對於掌櫃的也是一種拖累吧。”
洛洺易忍不住看了謙祿一眼。
小小年紀，懂得這麽多，居然還說自己是個拖累？
“不會。”洛洺易忍不住開口了，“對於林姑娘來說，你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是拖累。”
謙祿笑著：“謝謝哥哥安慰我。”
“不是在安慰你，我說的是事實。”洛洺易說著話，足底已經踏在了懸崖下。
到了。
就在兩人將視線落在懸崖底部的時候，洛洺易還以為自己順著懸崖，一路走進了陰曹地府之中。
謙祿也被眼前的景色嚇到了，抓住洛洺易的袖子就沒有鬆開過。
懸崖底下有一條小溪在亂石中漸漸流向遠方，但是光照不進來，所以懸崖之下滿是陰暗潮濕。
最關鍵的是，平均每隔幾步，就會有一具屍體躺在小溪裏，碎石上。
有的屍體已經成為了白骨，而有的屍體才剛剛開始腐爛。
旁邊圍著一群膘肥體壯的老鼠，它們正紅著眼睛，抱著屍體啃得正歡。
洛洺易仔細看過去，發現幾乎所有的屍體大都是十幾歲的小孩子，隻有幾具白骨看起來像是成年人。
真是草菅人命。
洛洺易狠狠地盯著這些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