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孟決程默不作聲的聽著魏忠賢嘴裏說的故事, 屈指敲了敲桌麵,眼神還有幾分警惕。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哥哥殺死了那個男生, 你父親又托關係幫你哥找了一個替罪羊, 所以這隻鬼在死後就一直報複你們全家?”
魏忠賢呼吸節奏加快,他緊緊地閉上眼,他深吸一口氣,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孟決程的臉色瞬間難看。
“他是哪一年死的?”孟決程說這句話的時候, 眼皮都在抽搐。
魏忠賢頓了一下,回憶了一番, 認真回答道, “距離現在剛好整二十年.……”
孟決程的手跟著一抖。
這怎麽可能……
這隻鬼的執念居然這麽強?
想到這兒,他的臉色瞬間煞白, 兩條眉毛都跟著擰在一起, 警鈴大作。
孟決程抿唇,冷汗直流,敏感的他捕捉到了一絲危險的意味。
他從來沒聽說過有哪隻怨鬼的執念能夠維持這麽長的時間。
因為基本上, 隻要是怨鬼, 他們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將自己要報複的對象報複回去。
畢竟鬼與人不一樣,他們的記憶力跟魚很相似, 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遺忘, 他們會忘記自己的仇恨,也會放下自己的執念, 要不了多長的時間就會去往生。
他們除鬼師這個職業之所以存在,理由也很簡單, 就是製止這些剛死,怨氣很大的厲鬼傷人, 隻要等到這些厲鬼的記憶力衰退,自然就會放下仇恨,他們的任務就能夠完成。
如果遇到戾氣重的,怎麽也放不下,他們就會將這些鬼製服,用法器收押,等到這些鬼終於忘卻前塵,他們便會讓他們往生。
越是細想,孟決程就越覺得恐怖如斯。
他聽說過最長的鬼也隻呆了六年,怎麽可能會有呆了二十年都沒忘記的鬼?
“.……那你哥哥現在在哪裏?”孟決程的眼皮又跳了一下,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魏忠賢的眼神閃躲了一下,眉目冷峻,咬字道,“精神病醫院。”
孟決程驚愕的瞪大眼。
魏忠賢露出一抹令人思細極恐的笑容,嘴角上揚,眼底滿是嘲弄。
如果不是魏文兵瘋了,怎麽可能輪得到他上位。
“他被鬼纏上以後,天天做噩夢……他不是喜歡欺負別人嗎……”說到這兒,魏忠賢眼睛裏麵閃過一抹恨意,似乎是喚起了他的某些隱藏在記憶深處的記憶。
“.……那隻鬼就在夢裏,讓他成為暴力的受害者,隻要他一睡覺,他就會夢到自己被人毆打,被人羞辱.……這隻鬼多聰明啊,他知道死不是報複人的最好手段。於是選擇了這種以直報怨的方式,讓這個施暴者在夢裏也體驗一把曾經他對別人實施過的暴力行為.……”
讓施暴者親自去體驗一把受害者的痛苦,體驗受害者在這那種情況下求死不能的絕望和窒息。
每當施暴者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去死,終於要解脫的時候,這隻鬼又將他從夢裏拽醒,脫離夢境。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日日夜夜都會夢到同一個場景。
這怎麽可能不把人逼瘋。
旁邊的幾個家長一聽,臉色瞬間變了。
他們齊齊想到了自家兒子的現狀。
該不會這隻女鬼也是在用這種方式進行報複吧?
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立馬緊張的插話,“大師!大師!你快想想辦法幫幫我們的孩子啊.……”
孟決程置若罔聞,兩隻手都在抖,臉色慘白如死屍,兩隻眼睛瞪著前方發呆。
如果真是這樣……
孟決程咬牙。
那麽這道題.……
無解!
他們除鬼師這一行也是有各種規定的,不是說有鬼就必須要除,而是確定這隻鬼有殺人意圖的時候,才能動手。
因為世事輪回,萬事皆有定法,他們除鬼師的存在是為了平衡人鬼之間的矛盾,但決不能過分幹預,要是過分幹預,還會反彈到他們自己身上。
畢竟,人活著的時候,可以在法律的約束下做合法的事,人變成鬼以後,也能夠做一些不違反規定的報複行為。
隻要沒有觸碰到那根線,哪怕從道理上來說,你覺得說不過去,但是隻要沒有沒有到達那個點,那就是沒有辦法處理。
這也是為什麽現在除鬼師這一行落寞的原因。
畢竟不是所有人死了之後都能變成鬼,也不是隻要你是鬼,你就該被抓。
人有人法,鬼有鬼法,必須按照規定辦事才能有跡可循,不會亂套。
想到這兒,孟決程站起身,在五人驚恐的目光中向他們滿懷歉意的鞠了個躬。
“對不起,你們的委托……我幫不了……”
女人頓住,下一秒表情變得猙獰,她一把衝上去抓住孟決程的衣領,歇斯底裏的拉扯,嘶吼道,“為什麽?為什麽不可以?你是不是個騙子!你就是想騙我們錢是不是!為什麽不幫我們!為什麽?”
孟決程沒有躲,任由對方對自己拳打腳踢,表情淡漠。
甚至一想到自己不用將那個女鬼帶走,就不由鬆了一口氣。
他雖然是個除鬼師,但他也隻是個普通人。
當他看到那則新聞的時候,也會替那個可憐的小姑娘感覺痛心。
有些孩子是孩子,因為他們天真善良。但有些孩子根本就是畜牲,枉為人。
既然如此,那這就是命數。
魏忠賢眼睛外泄凶光,沒有因為孟決程的拒絕而惱火。
他站起身,幽幽地說道,“既然孟大師幫不了我們,那你走吧,我們不留你。”
大喊大叫的女人頓住了,她嘶吼道,“不行,不能讓他走!他走了我們怎麽辦?”
孟決程也愣住了,沒想到魏忠賢居然這麽好說話。
魏忠賢一把扒拉住女人的雙手,毫不留情的將她一把推開,力氣大到令人,他的表情陰翳可怖,陰惻惻地說道,“都說了,讓他走!”
女人嚇得一哆嗦,不說話了,其餘三人更是大氣不敢喘一下。
魏忠賢轉了個身,麵上又恢複了笑麵虎的模樣,但語氣卻無比強硬冰冷,“孟大師,請回吧。”
孟決程都被眼前的一幕弄懵了,表情也有些一言難盡。
“你……”孟決程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如鯁在喉。
終於,孟決程作了個揖,拿起自己的東西識趣的離開。
“.……他走了.……我們該怎麽辦?”女人痛哭起來。
魏忠賢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冷笑了一聲,“這個世界上又不止他一個除鬼師,他不行,大不了就換一個,嗬。”
眾人眼睛一亮,醍醐灌頂般猛地一拍腦袋。
對對對,再找一個不就行了嗎?
……
顧雩風若有所覺的抬起頭。
沈熙白察覺到了男人的走神,扯了扯他的衣服,輕聲問道,“怎麽了?”
顧雩風收回目光,眼眸閃過一抹暗芒,他揉了揉沈熙白的頭發,表情依舊沉靜,“沒事。”
就是需要解決點麻煩。
……
“唔啊啊啊啊啊!――”
病床上的三個男生雙手雙腳都被人用專門的醫用繩給捆住。
他們都像隻失去理智的野獸一般,仰著脖子,努力的蹬著自己的雙腿,不斷的拉扯自己的雙手。
兩隻眼睛緊緊的閉著,渾身上下都是被淋濕的冷汗。
門外,扒著玻璃窗的幾個家長紛紛探頭,焦灼的看著這一幕。
房間裏除了這三個男生,還站著另外兩個穿著道士服的中年男人。
一個是長胡須,一個是光頭。
長胡須男人的脖子上掛著一個大蒜拚接而成的項鏈,手裏拿著羅盤八卦陣一般大小的東西,閉著眼,手裏不斷比劃著什麽,嘴裏振振有詞。
光頭男則在一旁兢兢業業的捧著裝滿了雞血的臉盆,用勺子一勺勺的將血倒在地上,撒在床邊。
畫麵可謂是極其詭異。
長胡須背對著那群家長,右眼小心翼翼地睜開,向光頭男投去一個暗示的眼神。
後者立馬心會神領的站直腰背,走到玻璃窗旁邊,假意幹咳了兩聲,賠笑著說道,“我們大師現在要開始運法了,你們需要回避一下,所以我需要把窗簾給拉上。”
家長們麵麵相覷幾眼,表情有些猶豫,光頭男的臉立馬垮下來,“你們執意不走,要是待會兒運法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就不要怪我們沒有提醒你們了。”
“這.……”
這幾人麵麵相覷,看向了房間裏像是走火入魔一般瘋魔的兒子,終於狠下心來,點點頭,識趣的走開。
光頭也順利的將窗簾給一把拉上。
長胡須一見他把窗簾拉好,剛剛板著的臉瞬間放鬆下來,就連手上拿著的羅盤也隨手丟在地上。
光頭擺了擺頭,脖子發出“哢擦哢擦”的碎骨響聲。
他用手肘推了一把長胡須,目光落在三張床上,忍不住砸舌道,“誒,他們三個到底咋回事,不會真被鬼纏上了吧。”
長胡須輕蔑的看了他一眼,暗嗤道,“開玩笑,你在瞎說什麽呢,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出來幹這種事了,你自己想想,哪次不是他們說見鬼見鬼了,其實屁事都沒有,我看純粹就是他們三個有什麽精神病,現在哪裏有什麽鬼!”
光頭男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發頂,嘀咕了一句,“也是.……”
但他還是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對,皺了皺眉頭,“我咋覺得這一次跟之前的不太一樣。”
長胡須被他逗笑了,“你是鬼片看多了吧,疑神疑鬼的,別磨磨唧唧了,把鎮定劑拿出來給他們三個注射,等會兒我們就說驅鬼成功了。”
光頭猶豫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
也是,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