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路遇-2:技癢難耐
從郊郢到濱海雲峰山,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翻山越嶺,穿越寬闊的中原地帶直達濱海,雖少不了鞍馬勞頓,但可遊曆人傑地靈的中原大地,這裏乃神州中心之地帶,曆史悠久,人口稠密,其間武林門派也是不計其數,彪悍之風盛行,其中武林故事也不勝枚舉。
另一條路就是乘船沿漢水直達大江,順江而下一直到達揚州秣陵,北上穿越徐州到達青州就差不多了,這條路雖有些繞,但人很輕鬆,經曆的都是楚越富庶之地,山清水秀魚米之鄉,雖遠離朝廷京畿,但其間的能人異士極多,也是藏龍臥虎之地,頗有不同於中原的人文氣息。
翁銳和朱玉都在北方長大,本身就地處中原一隅,對中原一帶的風土人情還是知道不少,語言也相差不太多,情感上可能更接近一些,但年輕人的想法總是會跳脫一些,新鮮的未知的東西吸引力更強,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選擇了走南方水路。
翁銳這次龍目山之行收獲頗多,但猶如老牛吃草粗嚼粗咽的多,消化吸收的少,他也得找點時間去反芻吸收,去思索梳理這些東西,坐船既不耽誤趕路,也不影響他想心思,眼前不斷轉換的景色還能不時地給他一些靈感,鬧中取靜,心中十分的平靜,這倒是他思索自己道路的很好機會。
走自己的路說起來很是輕鬆,也很美,但實際做起來就要比想象的困難得多,明明感覺就在眼前,但你卻始終看不清楚,有時候你感覺已經踏出了很多步,轉眼回來你發現還在原地,這不但考驗的是一個人你的想象力,還要極大的考究一個人的耐心和毅力。
對翁銳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這些年來很多東西都是他獨自摸索的,他已經習慣這樣,另外他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心裏沒有包袱,沒有束縛,他想到了就敢去闖,得到的天地就是他的,這也是不言之教的妙用。
但朱玉就不一樣了,開始還在翁銳的指導下,靜靜地坐下來對她所學的東西進行整理研究,但兩天下來就再也坐不住了,初學的很多東西一直簇擁著她,就像當初剛學會點醫術就像給人治病一樣,她太想知道自己所想到的結果到底會怎麽樣,第三天連坐船趕路都不要了,非得拉著翁銳到一個集鎮上跑遍所有的藥鋪醫館,去買它所需要的藥材原料,有些醫館看到她所開的單子,急著趕她出去,因為上麵有不少都是毒藥,這要用出去不知要傷掉多少條性命,人家也怕啊,最後不得已分開買,這家買幾樣,那家買幾樣,就這樣有些還是和別人理論了半天才買到的。
有了她需要的東西,朱玉晚上連覺都不睡了,在客棧找一個安靜的角落去熬去燉她的各種藥,店家以為她是煎藥治病,雖說弄得極為複雜,但隻要給錢,也懶得理她,沒成想到最後她竟然連藥罐器具都給打碎了,氣得店家衝著翁銳直嚷嚷,翁銳也隻是笑著安慰店家,賠錢了事,他知道,朱玉用過的東西要是沒有處理幹淨,是不能留下來給別人用的。
等處理完藥品用具這些瑣碎事回到房間,朱玉已經在房間等他了,眼裏閃著詭秘的神色。
“銳哥哥,你回來了,”朱玉道:“店家有沒有罵你?”
“你還說呢,”翁銳慍道:“你自己弄壞的東西讓我給你去收拾,你說人家的話能好聽啊?”
“好啦,今天算我不好,”朱玉道:“我是來補償你的。”
“你怎麽補償我?”翁銳道。
“你看這是什麽?”朱玉拿出兩粒黑紅色藥丸,一臉得意神色。
“這是你煉的毒藥?”翁銳道。
“你也太外行了,要把毒藥弄成這樣,你會吃啊?”朱玉笑道:“隻是我特意給你煉製的補藥,助你練功的。”
“你真的要我吃這個?你確保沒事?”翁銳拿起一粒聞了一下,一股藥香味,也不難聞,但他的眼裏充滿懷疑。
“你放心,毒不死你,”朱玉道:“你不是每天晚上都要練功嗎,今天你就先吃一丸再練,肯定對你有好處。”
“好,那我就試試。”翁銳說就把手上的那粒藥丸塞進嘴裏,一運氣直接吞了下去,連口水都沒喝。
“哎……你怎麽就吞下去了?”朱玉一臉驚愕之色,這不是她設想的場景,翁銳怎麽說也要百般拒絕,她怎麽說也要反複說服,最後還是在她連騙帶哄下把這粒藥吃下去才對,弄的她現在都不知說什麽好了。
“嗬嗬,你拿過來不就是要我吃的嗎?”這回輪到翁銳一臉得意,與其讓她軟磨硬泡,還不如痛快點算了,試試她的效果也好。
“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朱玉還是非常關切。
“哪有那麽快呀,”翁銳道:“你這種藥吃下去少說也要半個時辰才會起作用,現在藥我已經吃了,你就趕緊回去睡覺,我們明天還要趕路呢。”
“這可不行,”朱玉道:“我要看著你才行?”
“怎麽,對你自己不放心?”翁銳逗她道。
“才不是呢,”朱玉道:“這是我第一次配這樣的藥,我也要看看效果啊。”
“那好吧,”翁銳道:“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一會不論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許打擾我,否則就會害了我。”
“好的,我隻是看著,決不打擾你。”朱玉堅決道。
解決好朱玉,翁銳在一個蒲團上坐定,開始運功,也是把他悟出的內功之道反複的演繹探索,尋求最好的的路徑。
最近一段時間,翁銳感覺自己在內功修煉上好像一直不得要領,明明看到有條路可走,但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時候還不得不繞回去,再走卻會有新的感受,走過的路也在不斷的被他反複修正,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進步,眼前的混沌依然難以褪去。
但翁銳不知道的是他有了混沌初開的感悟,有了自創道路的指引,內功修為的進境豈止一日千裏,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內力真元的積累,而是在給體內日漸強大的內息尋找出路,既是容納的一個池子,也是其快速運轉的通路,受製於通路的狹小,他的很多奇思妙想到後來往往氣盡力竭,無法實現,反過來還限製他積累的進度。
武功之道,自是以內力修為為根本,這是與天地大道溝通的基礎,也是激發自身潛力的無限源泉,翁銳通過近十年的積累,通過最近數日的冥思苦想,他感覺已經到了可以突破的邊緣,再進一步他就能突破當下的限製,進入一個全新的境界。
在內息真氣順著他預設的道路遊走的時候,翁銳感到腹髒之中泛起陣陣溫熱之感,非常舒服,他知道這是朱玉給他吃的藥開始揮發藥力,他沒有去管它,因為他壓根也沒希望朱玉的藥能給他起到多大作用,吃藥也隻是為了照顧朱玉的熱心和麵子,他隻是擔心這藥別出問題,別給他添麻煩就行,並且他還留出了一部分的注意力,準備隨時應付可能發生的意外狀況。
但事實證明,翁銳還是把朱玉的這副藥看輕了。
開始這種溫熱的感覺確實舒服,不僅在腹髒,而且慢慢的散向四肢百骸,但當這種熱力散漫全身的時候,似乎這種藥力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感覺到全身的溫度在升高,沒過多久他就感覺到了全身上下一陣陣的燥熱難耐,額頭也開始沁出滴滴汗珠,這種熱還是一浪高過一浪的不停地增加,使他不得不停下內息道路的探索,而專注於這磅礴爆發的藥力。
翁銳心中曾掠過一絲驚恐,他不知道朱玉給他到底吃了什麽,但現在他已經顧不了這些,隻是在竭力調動內息,把這散布於全身的藥力熱力引向丹田氣海,一個周天又一個周天,身體的燥熱被他慢慢壓下去了,但丹田之處卻變得越來越熱,裏麵像裝進去了一個火球,不斷吸收的藥力使這個火球不斷地膨脹,他運用內力又不斷的把它壓小,但強力的壓縮卻激起了更強的膨脹反彈,他感覺到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朱玉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翁銳練功,開始的一切都很正常,慢慢的她發現翁銳的臉色開始有些發紅,額頭上漸漸有了汗珠,她也會心的笑了,她知道自己配的藥開始發揮作用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朱玉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繼而出現的是驚恐,是害怕,是絕望,他看到翁銳的臉色由微紅變成深紅,由深紅變成紫紅,再有紫紅變成深紫,微汗變成大汗,大汗變成渾身濕透,被熱力蒸騰的汗氣在他身體周圍形成厚厚的一層紫霧,而這些紫霧像被什麽東西牽引著,隻是縈繞在周圍,始終都不肯散去,而翁銳的身體開始顫抖,表情也極為複雜,顯示出極端的痛苦。
現在這樣的情形已經完全超出了朱玉的想像,她已經痛徹心扉,覺得她的銳哥哥快死了,並且就是被她害的,她非常後悔為什麽要給他配這個藥,但翁銳有言在先,不論發生什麽情況他都不許幹擾他,她不能哭,不能鬧,以她的那點功力也不敢隨意幫他,她知道,在這種危機的時刻,她的任何打擾都可能成為打碎她殘存希望的力量,會令他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不但她不能打擾,她還要好好的守護他,為他護法,她已經下定決心,如果翁銳發生不測,她自己絕不獨活。
翁銳現在確實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他用盡全力也已經無法在壓製那個越來越膨脹的火球,他感覺到拳頭大小的丹田已經被撐的像個蒲筐,甚至比蒲筐還大,甚至已經包住了他的身體,他感覺自己快要炸了,感覺到從未承受過如此大的壓力,他已經受不了了,也不願再受這份煎熬,炸吧,隨它去吧,他放棄了堅守,瞬間完全放鬆了自己,不受束縛的丹田熱力像驚濤駭浪湧向周身十二經脈和奇經八妹,他的腦子轟然一聲被強大的衝擊衝昏了過去,在昏過去的最後一瞬間,他把最後能催動的一點內力引向自己一直在探尋的方向,這一息內力給體內充斥的磅礴氣息一個引導,慢慢的使混亂無章的氣息有了一個方向,即使在翁銳無意識的狀態下,體內的氣息也慢慢開始沿著他預設的通路流轉。
不知過了多久,翁銳才悠然醒來,他首先感到的是丹田充盈,內息流暢,不管是氣海丹田還是經脈穴位,內息的騰挪空間都壯大了許多,想必都是被那宏大的內息熱力給撐出來的,以至於他所設想的內力修煉基礎部分竟然暢通無阻,再無半點阻礙,興奮之下,一口濁氣呼出,形成一聲清嘯,深遠悠長,在寂靜的夜空裏穿過層層阻礙,幾乎驚醒了附近所有的人,嚇得店家披著衣服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看看沒事這才膽戰心驚的回去了。
“銳哥哥,你快把我嚇死了!”看著翁銳醒來,並且功力大增,朱玉這才哭出聲來。
“玉兒,你這回真的差點要了我的命,”翁銳淡淡的埋怨了一句,但看著已經哭得梨花繽紛的朱玉,不由心一軟道:“好了,現在都沒事了,你看我現在好好的,放心吧,別哭了。”
“銳哥哥,你真的沒事嗎?”朱玉擦著眼淚問道。
“當然沒事了,”翁銳道:“你還幫我解決了大問題。”
“這麽說,這個藥還是有效了?”朱玉這才想起她的藥來。
“當然有效了,”翁銳道:“隻是這個藥藥力太猛,我都差點控製不住它,你到底給我吃什麽了?”
“當然都是好東西了,你看。”朱玉把她配藥的方子交給翁銳看。
“我的天,”翁銳看過之後深歎一聲:“你一個小姑娘膽子也太大了,哪有你這麽用藥的。”
“但天璣門經堂的醫典上就有類似的思路,”朱玉道:“我隻是夾了一點我的想法而已。”
“你還一點想法而已,”翁銳嚴肅道:“你知道這種方子是給什麽功力的人吃的嗎?至少是十大劍士或者我師父、天璣師叔那樣的存在,你這要因人而異,慢慢引導啊。”
“好了,我知道了,”朱玉臉上已經有了笑容:“有了你這回的感覺,我以後就知道如何調劑劑量了。”
“你真是那我做實驗啊,”翁銳慍道:“我沒被你害死就算萬幸了。”
“你死了,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朱玉說的也很斷然。
“你又胡說!”翁銳已經揚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