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天下自由天下人來坐
來京城時是一頂小轎,離開京城時也是一頂小轎。
雖然有丹地在,春蘭及曲媚都不可能與易嬴共乘一頂轎子,但奈何易嬴在燕雀樓找到了一個秦巧蓮,那就容不得易嬴獨乘了。
「哥,原來你乘轎子真要人陪啊!」
從易嬴熟練抱住自己的姿勢中,秦巧蓮就知道易嬴沒少和人一起乘轎子。畢竟乘轎子不同於坐馬車,空間小、地方少,沒點技巧可不行。[
易嬴更是愛撫著秦巧蓮胸脯道:「那是當然,不是丹地阻止,春蘭來時就會同本縣一起乘轎子了。」
「丹地又不是老爺小妾,管得還真寬吶!」
只要是經營酒樓、旅館的女人,沒幾個不是碎嘴皮子的,她們也不會害怕得罪任何人。要是害怕得罪人,她們也不可能經營這種迎來送往的生意。
熟知有失必有得,秦巧蓮根本不在乎幫易嬴數落一下丹地。
「哼,停轎。」
秦巧蓮話音剛落下,轎外就傳來了丹地的冷哼停轎聲。隨著轎子真的落下來,不僅秦巧蓮傻住了,易嬴也有些發怔。
當然,易嬴可不會像秦巧蓮一樣認為這是丹地沖著她來的,掀開轎簾驚訝道:「丹地,怎麼了。」
「易知縣,哦!不,現在應該叫易少師,易少師現在還真風流啊!」
易嬴看到丹地時,丹地的目光卻橫向了易嬴另一側,然後聽到聲音轉過臉去,易嬴才發現竟是浚王圖浪的二郡主圖瀲站在一輛馬車旁。
沒想到這才是丹地停轎的原因,易嬴趕忙將已鑽出半個頭的秦巧蓮往轎內讓了讓,這才從轎中走出道:「原來是二郡主,二郡主是在這裡等本縣嗎?看二郡主這樣,難道也是想出城?」
走出轎子時,易嬴就注意到自己轎子已來到城門附近。而順著圖瀲馬車望去,前後卻還有好幾輛馬車。
前面開道的馬車不算,後面居然還有幾輛放著滿滿當當箱子的平板馬車,看上去就好像易嬴剛來京城時的馬車一樣。
不可能帶著箱子出去遊玩,易嬴隨即想到了圖瀲出城的原因。
圖瀲卻在馬車旁輕哼一聲道:「哼,易知縣為陛下立了那麼大功勞,得了那麼多賞賜,吾不回秦州行嗎?不回秦州,吾的腦袋說不定哪天都會保不住了。」
「二郡主說笑了,就憑二郡主嬌滴滴的漂亮腦袋,有哪位大人捨得摘啊!」
「噗!」
沒想到摘腦袋一事也能被易嬴說的這麼滑稽,跟出轎子的秦巧蓮就輕笑一聲。
瞪了秦巧蓮一眼,圖瀲說道:「易少師,反正我們現在同路,易少師要不要一起到吾的馬車內坐坐。」
「只要二郡主不介意本官老朽,本官莫敢不從。」[
在圖瀲示意下,易嬴也沒有拒絕,在春蘭攙扶下就上了圖瀲馬車。雖然秦巧蓮也想跟上去,但卻被丹地攔在了外面,結果卻讓曲媚也跟入了馬車中。
見狀,秦巧蓮就直接不滿道:「哥,妹子也要上車。」
被秦巧蓮大庭廣眾下喊哥,易嬴臉上一窘,但還是朝車外揮了揮手道:「妹子,哥要與二郡主談朝廷正事,這事不適合你聽,免得日後會有人找妹子麻煩。」
「哥已經是一品少師了,還有誰敢找妹子麻煩。」
秦巧蓮雖然極度不滿,但在被丹地直接叉進旁邊轎子中后,卻也不敢多說了。
至於兩人對話會不會引來行人觀望,易嬴卻並不在乎。因為一個官員要是沒一、兩個小『毛』病,那反而還不易得到人們信任。
等到易嬴安頓下來,圖瀲也跟入了車內,卻是望了一眼春蘭、曲媚才說道:「易少師,你不要讓丹地姑娘也跟進來嗎?」
因為昨天焦府一事,丹地的身份已無法隱瞞,易嬴說道:「不用,她耳尖的很,車外、車內都沒有關係。」
「哼!」
隨著易嬴扯到自己身上,丹地就在馬車外輕哼一聲,立即向易東、易西喝道:「起轎。」
留意到易嬴與丹地的對陣情形,圖瀲眼中第一次有了變化,但卻並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吩咐道:「起駕。」
馬車開始前進后,由於圖瀲並沒有立即發話,易嬴就開始打量車內情形。應該說,這只是一輛馬車,充其量比普通馬車豪華些,但還稱不上輦駕那種東西,圖瀲也沒資格乘坐輦駕。
等到易嬴收回目光,圖瀲也不會與易嬴閑扯,直接說道:「易少師,如果吾說要易少師幫助吾父王,易少師需要什麼條件。」
「呼!」
嘴中輕吐一口氣,雖然曲媚最近也參與了不少易嬴的事情,也曾見過三世子圖僖的風範,但對圖瀲這種直言不諱,仍是有些受不了。
易嬴卻不意外圖瀲的直率。
因為,隨著圖韞立圖煬為太子,隨著圖瀲離開京城,雙方几乎都要立即圖窮匕現了,圖瀲現在還能說出這種話,也可說「誠意」十足。
笑了笑,易嬴說道:「浚王爺還需本官相助嗎?」
「易少師此言何意?」
忽然聽到這話,不僅圖瀲立即雙眼一亮追問出聲,春蘭、曲媚也滿臉驚訝地望了望易嬴。因為很顯然,易嬴這話不僅不能說並不含有拒絕之意,甚至好像還有什麼事情需要與浚王圖浪探討一下似的。
所以,不管易嬴想與自己父親、想與自己探討什麼,圖瀲都勉強打起興趣望向了依舊讓自己厭惡無比的易嬴。
易嬴說道:「很簡單,浚王爺既然手握雄兵,又想當皇帝,為什麼一定要將目光定在北越國國內?要說北越國的國策可是以戰養國,如果浚王爺不是向內出兵,而是向外出兵,不僅征伐來的土地、人口都可以屬於浚王爺個人,將來就是再立一國也未嘗不可。」[
「與其做個後繼君主,做個開國之君豈不壯哉?」
「易少師,你是在同吾開玩笑嗎?如果朝廷真同意……」
沒想到易嬴竟會勸浚王圖浪向外起兵,圖瀲當即就有些不滿。因為,北越國雖然一向奉行以戰養國之策,但卻並不允許駐邊將領隨意向外起兵,甚至還說什麼封賜領土的事情。
不過,圖瀲剛想叱責易嬴,自己就頓時僵住了。
易嬴更是咧嘴一笑道:「是吧!以前浚王爺沒這樣想,只是因為這樣的事情在北越國沒有先例。可浚王爺既然已經確定要起兵了,何必再管什麼先例不先例的蠢事?當然,二郡主也可試著代浚王爺向朝廷要一個規程。」
「如果能要到合適規程,浚王爺自然是向外起兵勝於向內起兵。不然就是做回現在想做的事情,浚王爺又能損失什麼?」
「……易少師能保證朝廷答應這事嗎?」
在浚王圖浪前往秦州前,秦州原本就是邊荒野地。
雖然浚王圖浪最近是挖出了不少黃金,甚至為了讓圖瀲能安心留在京城,還讓她在回秦州休憩時參觀了一下金礦。但在發現金礦前,秦州卻已在浚王圖浪的四處興兵下逐漸發展起來。
當然,這些興兵並沒有得到北越國朝廷同意,浚王圖浪想著北越國皇位歸屬,也不敢在外面做出佔地為王的荒唐事。
可現在圖韞已經封了圖煬為太子,不像育王圖濠一樣近在京城,浚王圖浪要想獲得北越國皇位就只有造反一途。
那麼,既然確定要起兵造反,浚王圖浪憑什麼還要聽北越國朝廷招呼?與其向北越國境內起兵遭到朝廷的平叛打擊,向那些已被浚王圖浪打怕了的國家起兵,甚至乾脆去佔領其他國家,自立為王又有什麼不可?
如果這事再能得到朝廷認可,得到朝廷支援,卻也未必不能一試,而且還可得到一個開國皇帝之名。
即便朝廷不答應,那也不過是回頭造反而已,浚王圖浪也不會損失什麼。
一直想著如何去奪取北越國皇位,圖瀲卻沒想到還可以有這種選擇。當然,這種選擇也必須建立在浚王圖浪已不可能兵不血刃奪得北越國皇位的基礎上才能實現。
可作為一個選擇,能避免成為違逆祖宗的造反逆子,卻也真不是沒有一試的價值。
因此,簡單思考過後,圖瀲還是很快回到了朝廷是否會答應這事的基礎上。
因為朝廷真能答應這事,卻是比不答應這事要省事多了。
看到圖瀲已認可自己主意,易嬴笑道:「二郡主何必去擔心朝廷答不答應這事呢?即便現在的朝廷不答應這事,將來太子殿下繼位時,為了國內康寧,太子是肯定會答應這事的,不然太子又憑什麼像陛下一樣去抵擋浚王爺?」
「不過以本縣估計,現在的朝廷應該也有六成機會答應這事。」
「畢竟陛下也需要為太子的將來考慮,與其讓太子殿下將來不得不答應這事,不如陛下背黑鍋替太子答應下來,二郡主以為然否?」
「背黑鍋?易少師這話還真有膽說啊!」
似笑非笑橫了易嬴一眼,圖瀲雖然不願承認自己已被易嬴說服,但這麼簡單的道理,圖瀲更不可能看不明白。例如在讓穆奮(圖煬)成為太子一事上,圖韞就已替圖煬背了一次黑鍋。那為了讓圖煬的皇位穩固,圖韞有什麼理由不再去為圖煬背一次黑鍋?
別人不了解浚王圖浪,圖韞還會不了解嗎?
但以此事來說,值得稀罕的並不是圖韞會怎樣選擇,而是易嬴居然再次為了穆奮(圖煬)去坑陷圖韞。
被圖瀲所笑,易嬴一咧嘴道:「這算什麼,陛下既然讓本官做太子少師,本官自當也為太子出謀獻策才是。這就如同二郡主雖然身居京城十餘載,至今仍以秦州為念一樣。」
「哼,你又懂些什麼?還是易少師認為,秦州真是個好地方?」圖瀲不滿道。
易嬴卻不為所動,一臉不屑道:「或許秦州以前的確不是個好地方?但二郡主真認為現在的秦州也不是個好地方嗎?若不是本官年紀著實太大了些,哼哼……」
「還哼哼呢……」
沒想到易嬴竟會冒出這種話,圖瀲眼帶蔑視道:「易少師到底想說什麼?還是易少師也有些別樣想法?」
「不是本官年紀太大,有些別樣想法又真讓二郡主這麼稀奇嗎?又若本官真是沒有一些別樣想法,二郡主又認為本官出得了這主意。」
「……哼,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希望太子殿下能坐穩江山而已。除此之外,你還能有些什麼想法?你又有資格去做些什麼?」
雖然圖瀲也知道易嬴這話應該是實在得不能再實在的大實話,但因為對易嬴的相貌不喜,圖瀲卻怎麼都不願接受這點。仍是毫不客氣地打擊易嬴,更是從獵國資格上直接貶低易嬴。
換成另一個人,可能會對圖瀲惱火無比,但易嬴卻早知道圖瀲對自己的態度,更清楚她不是因立場關係不喜自己,卻比育王圖濠要好相處得多。因此也是全不在意道:「天下自由天下人來坐,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本縣只是年齡不隨意,想想又有何不可。」
「那你就自己去想吧!」
由於易嬴的話讓圖瀲有了太多想法,而且易嬴的無賴樣也讓圖瀲覺得與他爭辯沒意思,轉而就開始思考自己與秦州方面的事情。
但在圖瀲停下話頭時,一直聽兩人談著如何讓浚王圖浪謀國之事,曲媚說道:「易少師,你真想讓浚王圖浪去開創自己的國家嗎?」
「既然北越國容不下他,他也容不下北越國現在的朝廷,便是朝廷不讓他去開創國家,又能起什麼作用。」
雖然不知曲媚為什麼會對這事感興趣,易嬴還是勉強解釋了一下。
曲媚卻說道:「易少師的想法雖然不錯,但除了浚王爺外,易少師又怎麼保證其他官員不會有類似想法。若是朝廷應允了浚王爺帶兵出境征討立國,萬一其他鎮邊將領也有了同樣想法,那又該怎麼辦?」
忽然聽到這話,甚至圖瀲也再度望過來。
因為,不僅浚王圖浪有野心,人都是有野心的,例如易嬴先前都承認了自己有野心。
但這個問題即便再尖銳,易嬴卻不是太在乎,搖搖頭說道:「那不同,浚王爺在秦州的兵力幾乎都屬於浚王爺私兵,應該余容在盂州的兵馬也屬於這範疇。可以申州穆延為例,即便申州那些將領都聽穆延一人指使,可穆延如果要拉申州兵丁隨他造反,這卻不一定能成功。」
「所以,為免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未必有人敢向浚王爺看齊。」
「再往大處說,若真有官員以為自己能與浚王爺相比,甚至育王圖濠也提出類似要求,陛下也沒有答應的必要。」
「畢竟北越國兵丁更多都是陛下的兵,好像萬大戶造反,又有哪個官員、哪個商人去隨他一起造反了?」
不是為了穆奮,只是為了自己,易嬴在興城縣和來到雲興縣后都盡量查證了下北越國的兵員狀況。
雖然余容和浚王圖浪鬧的事情都很大,但余容是依託在盂州城搜刮民脂民膏的基礎來建軍,浚王圖浪卻也是依靠對外征戰及秘采黃金來建軍,其他地方的指揮使即便也是權傾一時,但卻沒有這種財力來為自己擴充軍隊,只是在用朝廷餉銀來維持足夠軍力而已。
所以,北越國的國策雖然是以戰養國,但真要在國內鬧起來,真正敢去造反的人卻並不多。
畢竟北越國沒有幾個盂州城,沒有幾個鞭長莫及的浚王圖浪,也沒有幾個萬大戶。
雖然靠掠奪的確可以供給一部分軍隊給養,但真正的有錢人哪個不是狡兔三窟。所以在萬大戶造反后,北越國可能真有些有錢人會嘗試著造反意圖,但沒錢沒糧就想去造反,光靠擠些朝廷餉銀卻不成。
可曲媚不是易嬴,仍有些擔心道:「但是易少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吧!真的北越國『亂』起來,那又該怎麼辦?」
「管他怎麼辦?好像本官的免稅田奏摺一樣,很多官員還不是認為有促進造反的嫌疑?這種事情,想太多是沒有用處的。」
「對了!說到免稅田奏摺,易少師就真不怕引起造反嗎?」
聽到易嬴說起免稅田奏摺,圖瀲又來了興趣,畢竟這事情在朝廷上可是議論紛紛了好長時間。
只是因為罰不責眾,圖韞這才被迫答應下來。
「造反?造反是那麼容易的嗎?」
面對圖瀲追問,易嬴卻相當不屑道:「免稅田或許的確能增加朝廷官員收益,但增加又能增加多少?好像陛下這次就曾賞給焦府一百畝良田一樣,有這一百畝良田,焦府的生活或許能上一台階,但他們就能去造反嗎?」
「所以說,免稅田未必會有威脅,但那些囤積糧食的傢伙,或者說是私下增懇免稅田的官員,肯定就有危險了。好像萬大戶一樣,他的錢是有多了,但如果不事先囤積,他能一下拿給穆延十萬兵馬使用一用的錢糧?」
「所以,國家的整體錢糧增加並不足懼,只要控制好那些大批糧食走向,監控好糧食商人動向,一般就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一般不會出什麼大問題?易少師這話還真敢說啊!」
其他人或許很難一下理解易嬴的解釋,但一心想著不能繼位就造反,圖瀲和浚王府卻對造反的各種需要頗為知根知底。因此,即便對易嬴不喜,圖瀲還是難免以自己的方式讚歎了一句。
畢竟易嬴年紀如果不是太大了些,說不定他還真會有許多想法,甚至其他人都會對易嬴有許多想法。
但以易嬴現在的年紀,除非朝廷貶斥易嬴,恐怕他就是要以穩字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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