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隨便摘
千錦坊是京城最有名的綢緞莊,她家綢緞都是用特殊材料製成,因為難得所以一匹之價十分昂貴。誰家若是有一件她家的衣裳,那是很值得羨慕的。
更有不少貴女攢銀子隻為買上她家的一匹布一件成衣來炫耀,而現如今千錦坊二樓所有成衣被一人包下,掀起了不少轟動。
千錦坊老板娘不敢將江淮的身份說出去,而禦史小姐自己還在提心吊膽,更不會對此事大肆宣揚。
是以京城內很多人都知道是位公子為一女子包下所有衣裳,至於這對男女是誰,無人知曉。
雲千寧足不出戶,什麽都不知道。江淮從花市給她帶了許多盆花,她這幾日精心侍弄花草,無暇問及旁的事。
“換衣服出門。”江淮淡淡的吩咐,雲千寧不敢多問,換好衣裳便跟著江淮出去了。
門口有套好的馬車,那日在千錦坊出現的男子此刻正牽著馬。
“他是千路,我的侍衛。”
江淮見她有些害怕,開口介紹千路的身份。一聽是江淮的侍衛,雲千寧便也沒那麽怕了。
二人上馬車後,馬車緩緩而行。
“千字文認得多少了?”
江淮閉著眼睛考校,雲千寧咽咽口水,小心的伸手比量個‘八’。
“八句?”江淮暗暗點頭,差不多了。她不識字,能認得八句已然很厲害了。
雲千寧膽怯的搖搖頭,“八,八個字。”
江淮皺著眉頭,小姑娘都不敢正眼瞧他了,嚇得攥緊衣袖。
“也不錯了。”
又不是考狀元,慢些就慢些吧。
江淮隻能這麽安慰自己,多謝耐心總會教會的。小姑娘別過頭偷偷歎口氣,她才不敢告訴江淮,這幾日她壓根沒怎麽看書,淨跟著及春偷玩了。
馬車停在巷子裏的一處園子外,兩邊已然停了好些輛的馬車。
“跟上。”
江淮淡淡的說著,隨即遞給門口侍衛帖子,而後便進了園子。雲千寧見這四周都有守衛,止不住的膽顫兒。
猶豫好久,小手輕輕揪住了江淮的衣擺。
江淮眸子掃向她,雲千寧揪得更緊了,“我,我害怕。”
“真沒用。”
雲千寧聽他這麽說,還以為他是生氣了,忙要鬆開手卻被江淮反手拉住:“不過你暖的床,極好。也不算一無是處。”
她膽子小臉皮又薄,聞言臉騰的一下紅的像蘋果。哪裏還顧著害怕?腦子暈乎乎的早就不知想什麽去了。
江淮見此輕笑,“這是京城裏最大的牡丹園,牡丹開的都極好。前麵有處戲台子,請了梨園來唱戲。”
雲千寧點點頭,兩旁的牡丹開的確實好看。她喜歡花,被周家圈養的兩年裏,她隻與花為伴。
“喜歡便摘下來。”
江淮見她眼中帶著歡喜,放手讓她去摘花。雲千寧扭頭,“可,可以嗎?”
“嗯。”
牡丹園中開的好的,早就被送到宮裏去了。便是沒有,他的人摘了便摘了,無人會說什麽。
雲千寧笑靨如花,跑到花叢邊摘了朵捧在手裏,“及春說花瓣可以做,做點心。”
之前及春提了一嘴,說現下牡丹開了,有空她要弄些花瓣回去做點心。
雲千寧喜歡她做的點心,看到牡丹自然就想起及春說的話。
江淮眉頭一挑,“那就多摘些。”
雲千寧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江淮指著不遠處的花叢,道:“那地方開的似乎更好些。”
有江淮在身邊,她膽子也大起來。真去了江淮指的花叢,精挑細選起來。
園子外又來幾人,有幾個和江淮熟悉的,到他跟前攀談起來。
“你怎麽提前回京了?回來也不說一聲。”
說話的是慶國公府三公子齊琰,他與江淮是發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齊琰對他這個時辰回來還是蠻意外的,往年他都要在莊子裏住上月餘。
江淮微微側眸,餘光一直關注雲千寧,“有事便回來了。”
齊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好奇道:“哪家小姐竟得你幾分上心?“
“東平府收留我那戶人家的女兒,似乎是失憶了,無意中撞見不知為何流落農家去了。”
齊琰同他是多年好友,所以這些事並不打算瞞著他。
“放肆,這些牡丹都是要送到宮裏的,你是誰家的小姐?竟隨意采摘!”因著雲千寧身穿千錦坊的衣裳,那人也誤以為她是官宦小姐。
雲千寧被這道尖銳嚴肅的聲音嚇得手一抖,轉身看著麵前的紅衣女子,怯懦的一溜煙跑到江淮身後去了。
齊琰轉到身後去逗她,那女子一見齊琰,也猜到江淮的身份了,頓時收斂起囂張的態度。江淮淡淡掃了一眼那女子,到底還是公主,他也沒有當初折了她的麵子。
“裏頭還有更好的,走,我帶你去。”
齊琰笑著逗弄雲千寧,雲千寧不認識他,隻能躲在江淮身後,小手緊拽著他的衣擺。
“江,江淮……”
小姑娘輕聲求助,江淮淡淡的開口道:“膽子小。”
“看出來了,像兔子似的。”
齊琰覺得有趣,但卻也能理解江淮為什麽對她用心了,這姑娘眼睛太純淨了,宛如一汪泉水,清澈見底。
到了戲台子附近,齊琰命人尋了個竹筐來。
“江淮最好看這出戲,你若覺得無趣,便去摘花玩吧。”
雲千寧握著筐詢問似的看向江淮,江淮點點頭,在這園子裏,有什麽風吹草動他都會知曉。
雲千寧高興的去采花,牡丹園的宮人是認識江淮的,對江淮帶來的姑娘更是尊敬,笑眯眯的給她引著哪處的花開的好。
她是不缺花的,隻是難得可以光明正大親自采花,而不是在空間裏靠意識,她自是喜不勝收。
“這好好的花,怎麽就枯了呢。惠妃親自送來的,若是這麽送回去,我們可要如何交差啊。”
雲千寧耳朵微動,聽見旁邊一群人正愁眉苦臉的說著話。旁邊的宮人她覺得友善,便好奇的問道:“惠妃?”
“惠妃是陛下的寵妃,前些日子送來兩盆極少見的黃色牡丹。瞧著是枯了,牡丹原是要送給太後的,這幾個宮人怕是……”
雲千寧似懂非懂,隻知道兩株少有的花要死了。她心念一動,見到旁邊有木勺子,趁著旁人不注意蹲在牡丹叢中,將木勺子灌滿空間泉水。
她見那些人四處散去想辦法,無人看管那兩株花,便走近將泉水澆灌上去。
“你做什麽!”
一個宮人連忙將雲千寧扯開,看著盆中被澆了水,頓時怒道:“這是惠妃娘娘的花,你也敢亂動?”
雲千寧跌坐在地上趕忙解釋:“我,我是在救它。”
“救?你懂花麽?若是死了,此花出半點問題,十條命你都擔不起!今日你就隨我進宮,自己去跟娘娘解釋去吧。”
這宮人見她舉止唯唯諾諾,便斷定她不是官宦人家的千金,肯定是哪家小姐公子家不懂事的丫鬟。
一個丫鬟闖禍,又有誰會在意?他迫不及待的拽起雲千寧,這是現成的替罪羔羊,拿她頂罪自己就不用受罰了。
雲千寧使勁抽手,她不明白自己隻是想幫忙,他為什麽要帶自己走。還說去見什麽惠妃,她心裏害怕,連忙喊道:“江,江淮,救命。”
正看戲的江淮聞聲眉頭一緊,目光掃一眼,發現雲千寧正被一太監拖著,大步流星的走過去。
而園子裏其他看戲的人,也聞聲望過去。戲台子上也漸漸安靜下來,畢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他們還唱個什麽勁兒?定是要重唱的了。
“放開。”
江淮冷聲怒斥,太監抬頭發現是江淮,嚇得跪了下去:“小,小侯爺。”
雲千寧可不知道侯爺是什麽,隻是在太監收手後立馬躲回江淮的身後。她的手腕生疼,眼裏泛了霧水。
“生事多嘴的奴才,拖下去。”
江淮發現小姑娘對那句小侯爺渾不在意,後也反應過來了——她連自己學的字都不記得,哪裏還能知道侯爺是什麽?
現在的雲千寧就像是一張白紙,他怎麽作畫,她便是什麽樣。
想到此處,江淮眉眼帶上幾分笑意。
“疼?”他握起小姑娘的手腕,手指印清晰可見。雲千寧含著淚水,委屈的點頭:“嗯。”
“小侯爺,奴才冤枉啊。是她先動了惠妃娘娘的牡丹,奴才這才……這才要帶她請罪,並不知是小侯爺的人,饒了奴才吧。”
太監被拖著驚恐的高聲求情,江淮看向她,雲千寧使勁搖頭:“不,不是。”
“無妨,慢慢說,別著急。”
江淮知道她一著急一害怕的時候說話就結巴,所以輕聲哄著她。也不顧周圍有多少人看著,他神情仍舊如常。
雲千寧深吸口氣,看著江淮倒也心安下來,慢慢的說道:“他們說花枯了,我想救活它們。”
“聽清楚了?”江淮冷眼掃向其他的宮人,眾人紛紛點頭,忙把那名太監拖下去了。誰都知道那太監說的沒錯,就是雲千寧先動了花。可太監的想法旁人也是清楚的,不過是抓頂事的卻抓到鐵板上了。
江淮是什麽人?是寧順長公主留下的唯一兒子。而寧順長公主不僅受皇帝寵愛,更是太後的心尖肉。
這盆花本就是要送給太後的,若是太後得知他們因為一盆花惹惱了江淮,那他們才是小命不保呢。別說是一盆花,便是江淮一個不高興命人鏟了牡丹園所有的花,太後和陛下隻會下旨讓人快點去辦。
雲千寧見那太監走了,這才又小心翼翼的跑到花叢把摘得花撿起來裝進筐裏。
“夠了?”江淮輕聲問著,雲千寧點點頭,“夠了。”
她看向周圍,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頓時又嚇得縮回江淮身後,心裏也是不解——這些人為什麽盯著她?
江淮沉眸看了一圈,那些人識趣的回到戲台子前繼續看戲。雲千寧發現在園子裏真的不會有危險後,便敞開了玩,隻是時不時的要看向江淮,確定他還在。
而在她的不遠處,站著名青衫男子,正目光深邃的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