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泥濘中的掙紮
諾曼已經對自己“是否還能活著離開倫敦”這件事，不是很確定了。
哪怕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離迷霧的邊緣越來越近，周圍的活屍也漸漸變得越來越少。可是由於一路上經曆過的戰鬥，療傷用的魔藥終究還是在逃離霧區之前，徹底用完了。
“咳咳咳……”
走著走著，又是一陣猛咳，諾曼一手扶著樹幹一手捂著嘴，仍帶著體溫的鮮血從指縫間滴滴答答落向地麵。
很顯然，內髒的破損已經嚴重到一個不能忽視的程度了。
然而，他一沒有了藥劑、二又不會治療魔咒，除了繼續硬撐下去以外，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如此，先前那個想法，便再次從他腦海中浮現了起來。
“我也會變成……咳咳，活屍嗎？”
說實話，在切身經曆過了那麽多次的躲避、遭遇、追逃、戰鬥之後，他或許是除海爾波以外，對那些活屍最為了解的一個人了。
就如小天狼星他們所觀察到的瞎子活屍無法視物那種發現，在他這邊幾乎就已經成了常識一般的東西。
不單單是視覺，聽力、嗅覺、觸覺等等活人本應具有的東西，在活屍們的身上也一樣有用。非要說活屍與活人有什麽顯著差別的話，大概也就是前者可以“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在一定範圍內感知活物”這一點了吧？
如果是瑪卡在這裏的話，他或許還能更進一步地確認到，那些活屍的感知力其實也同樣是針對魔力波動的！
當然，活屍們感知到的具體是什麽，這對諾曼來說顯見並不重要。
因為他隻要明白，最好不要與那些家夥太過於靠近就好了——即使對方暫時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也是一樣。
“要是實在活不下去了，那就至少在臨死前先把自己給炸碎吧……我不能變得和它們一樣，要是將來被洛蒂遇見了，她肯定會傷心的。”
這麽想著，諾曼也不由覺得悲從中起……隻希望女兒能夠幸福吧！
她到底還是擺脫了維特家族這個深淵，有了自己的追求和新的生活，最起碼必然是比他這個總是放不下的人要幸福的。
“啊——”
驀然間，在心中盤算著身後之事的諾曼愣了一下，然後又抬起手看了看他一直提在手中的手提箱。
那一刻，他與皮箱側麵縫隙間的那雙視線撞在了一起。
因為被他的魔咒禁去了聲音，裏麵再沒有發出過任何的聲響，再加上一路艱苦奔逃，這幾乎使他忘記了裏麵還有這兩個孩子在。
而現在，在與大侄子的雙眼相遇的那一刻，他終於又記起了自己到底為什麽會在這裏沒命地逃亡。
隻是……那究竟是一對怎樣的眼神啊！
在孩子的雙眼中，恐懼與慌亂早已不再、連痛苦都所剩無幾，眼下更多的，就隻是一抹在這個年齡的孩子眼裏幾乎不可能見到的死灰。
可想想也是，如果親眼看到自己的母親和叔叔如同行屍一般追殺自己，這對他那小小心靈所能造成的陰影，定然是巨大的。
“咳咳……嘔……”
伴著嘩啦一聲響，自諾曼口中噴湧而出的不是什麽肮髒的嘔吐物——他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他吐出來的，是一大口暗紅色的血液，洋洋灑灑直接濺了一地。
可或許是淤積在內的血一次被吐了出來，他忽然又覺得稍好了些，至少胸腔裏好像沒先前那麽難受了。
略微又停頓了一下，他這才撐著樹幹支起身子，腳步虛浮地繼續往前走去。
意識變得有些模糊了，眼前的一切也似乎有點兒晃晃悠悠的，不過沒關係。隻要到了前麵那個十字路口，往右走就是徑直通向外郊的直行車道。
到了這裏，已經沒什麽活屍了，說不定他就能勉強撐過去呢？
“嘭。”
沒有多大的動靜，諾曼隻是腳下一絆，撲通一下跌倒在了路麵上。
“該……死的……災難。”
打從夏洛特出生起，他就沒有再說過什麽髒話，可眼下他卻實在忍不住了。別說什麽就算是死了也不想變成活屍，說到底，他肯定還是想好好活下去的啊！
女兒才剛畢業沒多久，他還想著要等女兒找到那個命中注定的人，然後開開心心地去參加婚禮呢！
在家裏時，他甚至都早已經想好了，該給自己的外孫或是外孫女送點什麽禮物。
可現在，他就要這麽死了嗎？女兒已經早早地失去了母親，他是一點兒都不想讓女兒再失去自己這個父親啊！
一邊這麽想著，諾曼一邊無比艱難地將魔杖杖尖伸進了自己的嘴巴。
“砰！”
不知是在什麽時候，手提箱上附加的消聲咒失效了，箱子被裏麵頂得動了一下，發出了些許的聲響。
“叔叔。”
“……嗯？”
已然迷迷糊糊地想要結果自己生命的諾曼，忽然就聽到了侄子壓低了聲音的呼喚，他終於又勉強撐開了眼皮，挪了挪腦袋看了過去。
頓時，他便看到了正死命想要從皮箱縫隙間伸出來的一隻小手。
“叔叔，別死……我和弟弟會很乖的，會聽話的……叔叔你不要死……”
本就還算聰明的大侄子，顯然已經理解了這一路走來他們究竟在經曆著些什麽，也明白了諾曼此時此刻所麵臨的絕境。
“你們別看，在裏麵藏好……裏麵還有很多好吃的，省著點吃，應該能讓你們等到趕來救你們的叔叔阿姨——”
嘴上這麽說著，可諾曼卻很清楚，短時間內哪裏還會有人進來。而且就算有救援，想要讓他們注意到一個皮箱，可能性也是極低的。
不過好就好在，躲在箱子裏，起碼能讓那些活屍注意不到這兩個孩子。他們……至少能比自己多活上一段時間。
“等等。”
這會兒諾曼腦袋裏的思緒其實已經如一團漿糊般泥濘不堪，可不知怎麽的，他好像又突然捕捉到了什麽東西。
“對，其實或許還可以……至少還可以……這麽辦。”
下一秒，像是打定了什麽主意的諾曼竟咬著牙強行撐起了自己如一灘爛泥的身體，將手提箱拖到了自己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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