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重要的人
一場大雪,於臘月之中,洋洋灑灑地撲向燕北之地。
此時的肖絳已經在燕北王府的落雪院,生活了將近一個月。
日子還算平靜。
但真的平靜嗎?
不見得。
肖絳隻是再一次加深了認知:高闖的威信在燕北簡直像大山般難以撼動。
令行禁止。
沒人敢違抗他,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因為這些日子來,因為高闖有留她的意思,她就不曾缺衣少食。
雖說生活用品的品質著實不怎麽樣,看得出全燕北王府的人對她的輕視和厭惡,可也不過是穿穿小鞋罷了。
“每次的飯都是冷的,炭也是煙熏火燎的,簡直太欺侮人!”豆芽憤恨。
“飯是冷的,就自已加熱。炭是差的,可以開窗通風。”肖絳神態輕鬆的聳聳肩,“上回那個邢媽媽不是說了?缺了什麽,隻管去拿。你從大廚房多抱點柴禾不就行了?”
燕北缺糧,木頭倒是多得像不要錢似的。
家具桌椅還是不劈了,費力氣就算了,若非無法可想,她不想糟踐東西。
“小姐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敢情不是您要天天對著那些臉色。”豆芽咕噥。
肖絳懶得理她。
不出她所料,王府裏並沒有派人日日送飯,而是由豆芽一天兩次去取。
沒錯,一天隻有兩餐。
而且落雪院並沒有看守,門上也沒有再掛上那把大鐵鏈鎖,隻說明豆芽必須在飯點時間出入,平時要禁足。
這情形,難免讓肖絳又高看了燕北的王上大人幾分。
沉著內斂就算了,這男人還胸襟雄偉,很自信。
他是確定她逃不出王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做事就做得漂亮、大氣。
重要的是,他得到兩回情報後並沒有急於追問其它。
洞房之夜的投名狀,肖絳呈上的,是武國在燕北國布下的暗哨名單……中的一半。
上回為了換取基本生活資料,她給出了另一半。
這些信息全是在和親的路上,“她”親耳聽到的。
送婚正使是大太監嚴天東。
雖然隻是個太監,卻是武帝確確實實信任的人,從小玩到大的伴當。
因為,哪怕這場和親是實際上的侮辱,場麵上卻也得過得去,送婚使的身份即不能是朝中重臣、能臣,可還要有分量,並且帶著幾分玩笑。
嚴天東無比合適。
可沒有人能預料高闖接受這門婚事後的反應,送婚使也可能是斷頭使。
所以一路上,嚴天東每日都和幹兒子阿土研究逃跑的路線。
要在燕北軍的號稱鐵騎的強悍之力下逃生,自然要用上自已的情報暗哨。
偏偏,他們為了掩人耳目,總在借口來探望公主的時候討論。
他們認為肖十三這個瘋癲的女人就是一塊石頭,除了受不得太大響動,時時發瘋尖叫之外,餓了凍了不知道說,打她罵她隻會哭和躲,根本不足為慮。
豈不知石頭有耳朵,有腦子,也有心。
肖十三娘之前確實不知道外界的事,可她的記憶力真是超級超級強大,但凡見過的人,聽到的事,看過的東西都在腦海裏呈現得無比清晰。
最近通過反複不斷的梳理和回憶,肖絳正在慢慢繼承這一切。
嚴天東表麵上架子極大,但可能因為有心理壓力,私底下卻是個話癆。
因此肖十三在路上走了兩個月有餘,得到的各種信息還真是……海量。
“你最近真是回來的越來越晚了。”肖絳不滿道。
配合性的,她的肚子響亮的咕叫了一聲。
這天是臘月初五。
外麵的情況肖絳看不到,但因為天氣寒冷,大雪雖然停了,落雪院中的積雪卻完全沒有融化。
不過廊下清掃出一小片地方來,方便她打打太極拳什麽的。
瑜珈當然在房間裏做,豆芽看到過幾回,還以為她在修煉。
現在這個身體還不能做劇烈的運動,隻能先休養生息。
但據她自已感覺,比才穿越時那種隨時會掛的情況好得多了。
“我聽外麵的人瞎聊嘛。”豆芽笑嘻嘻。
從最開始的敬畏,豆芽發現肖絳並不吃生肉,喝人血,也不會在月亮底下吐呐練丹,肖絳又說自已修仙,不會輕易造殺孽,已經不像開始時那麽怕她了。
“既然聽那麽多,待會兒好好說給我聽。”肖絳看豆芽輕車熟路的用之前拿回來的小泥爐熱飯,不禁眯起了眼睛。
豆芽看起來粗笨,其實有著底層小人物的精明。
她知道肖絳把她召來身邊必是有用處的,所以曾諂媚的問肖絳有什麽想知道的消息,她會利用取飯的機會,努力幫助肖絳打聽。
但肖絳卻告訴她,並沒什麽想要知道的。
她要求豆芽老老實實,規規矩矩,不多問,不多管,安分守己,順便的時候多聽聽府裏人說的閑事,回來當故事說給她聽就行,她隻當解悶了。
豆芽半信半疑,後來發現肖絳果然如此,倒樂得輕鬆。
不過她有時候胡說八道或者說得不詳細,肖絳會立即揭穿或者反複問起,她也並沒有當一回事。
“可是小姐,您知道奴婢今天遇到誰了?”端上重新熱乎的飯菜,豆芽忽然神秘兮兮地問。
肖絳的眉頭幾不可見的一挑,表麵上卻還埋頭飯上,顯然餓壞了。
“遇到誰?”她咬了口饅頭,含糊不清地問。
簡單的兩菜一湯,其中一個菜裏有些葷腥,湯上飄著一層半凝的油花。
饅頭是白麵摻了雜麵的,有點粗糙不合口。
豆芽抱怨過這裏的吃食,說還不如肖郡王府的下仆們吃得好,甚至不如在尼庵裏吃些細糧,青菜。
後來聽說並不是故意苛待她們,全府的吃食也好不到哪裏去,也就閉上了她的大嘴。
“你不吃嗎?”肖絳指了指對另一個饅頭。
豆芽飯量大,常常鬧著吃不飽。
不過肖絳覺得自已在養身體,搞不好還在二次發育,也沒聖母到省自已的口糧以填補貼身丫鬟。
“今天廚房有些剩飯,奴婢因為遇到‘重要’的人,就借故在那邊多留了會兒,倒先吃了些東西。”豆芽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那就不給你留了。”肖絳倒沒客氣,一把拿過那個饅頭,“呆會兒拿鐵纖子穿了,燒得兩麵金黃酥脆,我晚上當宵夜。”
豆芽要死忍著,才沒翻出鄙視的白眼。
又見肖絳的興趣完全不在“重要”的人身上,不禁暗中發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