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為奴
豆芽撲通一聲跪下。
“小姐!小姐!我聽話!我再也不敢了!不敢和外人串聯了來陷害小姐。如果再有這樣的事,就讓我天打雷……”她伸出三根手指要發誓。
肖絳卻淡定地打斷她,“不用麻煩老天和雷公,我自己會解決的。”
“奴婢聽您的!奴婢全聽您的!”豆芽叩頭如蒜。
“你不用聽我的!隻聽聽你的良心!”肖絳又喝了一口水,把杯子重重頓在桌子上,發出咚的一聲。
豆芽就嚇得一個哆嗦,可見這幾天她經曆的種種事情應該是真的嚇慘了吧。
“你是個丫鬟,貧苦人家的女兒,小小年紀被賣到了肖郡王府裏。府裏,有經年的老人,有世代為仆的家生子,隻怕你活得也不容易。”肖絳冷著聲音,“說起來你也挺慘的,可是你都已經這麽慘了,為什麽還要欺淩比你更慘的人呢?我這是惡鬼重生,不肯受欺辱。倘若我是以前的那個我呢?那個又瘋又傻不知道反抗的我呢?你做過什麽,自己心裏應該清楚!”
她這樣一說,豆芽哆嗦的就更凶了,以為這個惡鬼轉生的小姐現在就要報複。
之前小姐癡傻瘋癲的時候,她經常偷搶小姐的飯吃。小姐如果也想吃,還遭受過她的毆打。
每次,她都打的隱蔽的地方,讓外人看不出來。不官是廟裏隨行的媽媽,住寺的姑子,就算看到了也睜一眼閉一眼,令下頭的人更加明目張膽。
送親是苦差,誰也不願意來。
她被強派來,心中憤怒,更是對小姐百般虐待,還偷了不少小姐的陪嫁。
雖然那些陪嫁不值什麽,但在他這樣的貧苦人眼裏也是很難得的。
小姐這是記起來了嗎?要報仇了嗎?
小姐是要殺了她嗎?
不行!
她可不想死!
死了要到黑暗的地府裏去,牛頭!馬麵!惡鬼!五常!
那太嚇人了!
不,她不敢死!
如果小姐要殺她,與其被殺,還不如……
一念及此,豆芽情不住禁的抬了抬眼皮。
這位小姐的身子這般孱弱,現在院內院外都沒有人,她隻要伸出手,掐住那纖細的脖子……
可惜這個念頭觸及到肖絳清亮的眼神,立即就像一點點積雪遇到熾熱的午後陽光,瞬間就灰飛煙滅了。
她隻是力氣大而已!
而那兩個比她力氣還大,身為男人,還會武功的強盜匪徒,都被小姐殺死在雪地裏。
她親眼看見的!
這位小姐看的雖然弱巴巴的,但是好像身上藏著無數的毒,無數的刺,膽敢上前,自己就先被幾個刺透明窟窿!
豆芽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垂下眼睛,連圓滾滾的肩膀都是垮掉了。
肖絳一直緊緊的注視著豆芽的動靜,當然沒有忽略到這丫鬟眼睛裏那一閃而過的殺意,和粗莽又脆弱的決心。
她不確定高闖布置在附近監視的人還在不在,能不能及時跳出來阻止弑主這一幕,不過這幾天感覺壓力已經陡減,八成她得靠自己。
但盡管冒險,可有些事不得不為。
這是高闖留給她的難題,如果她自己不能獨立解決,那也就沒有未來可言。
賭唄!就好像誰沒賭過似的。
事實上,自從她來到燕北,每天都在賭命。
但她賭的不是運氣,而是智慧,勇氣,判斷。
現在看來,豆芽對她毫無義字可言,就更不用提忠字了。
順服於她,隻不過是因為畏懼還有利益。
是人都有弱點,有弱點就好!
肖絳微微冷笑著,從腰間摸出一把小刀。
這小刀子其實才有手掌長,細細的。
本來是那個叫做阿九的大夫用來切人參之類的貴重藥材所用,之前她趁著阿九不備,還在病中就給順了來。
在阿離和阿泠兩個丫頭不注意的時候磨得鋒利,又用碎布纏了把手,看起來還挺像那麽回事的,至少能唬住外行。
她用刀刃在自己的大拇指上輕輕刮了刮,好像試試刃口鋒利與否。
又抬起眼睛,看了看豆芽因為緊張,而導致在頸部突起的那根動脈。
豆芽頓時感覺渾身發寒,特別是脖子處冷颼颼的,好像那冰冷的刀刃在她脖子上的皮膚輕輕劃過去那樣。
這令她更生畏懼,也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輕舉妄動。否則,現在自己不正像那兩個強盜土匪一樣,躺在地上動也不動了嗎?
從前在廟裏的時候,她聽老尼姑說過:動了妄念、殺念和惡念,總是要下地獄的。
恐懼加上肖絳眼中的輕蔑,讓豆芽胸中升起了一種接近於勇敢的悲憤之氣。
“小姐,我知道我壞!可是我也不想這樣的!我也不是天生就這樣的!”她向前膝行幾步,“小姐,您知道嗎?我的父母本來生在大海的那一邊,離著武國很遠很遠。他們本打魚為生,但是遇到了海神爺發怒,雖然活了命,卻被衝到了不知名的小島上,被中原人救起。”
豆芽想起自己的身世,眼淚湧了出來,“但那根本就不是救人,而是搶奪為奴!因為我們長得和中原人大不相同,他們就逼迫我父母不斷的生下兒女,然後做起人口買賣。”
她用力捶了一下地,“您知道嗎?您知道嗎?在他們眼裏,我們一家子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玩意兒,豬狗不如的玩意兒!包括我在內,我爹娘一共生了十個兒女,都在從記事起,就被當成稀奇東西,稱為昆侖奴,賣給天南地北的中原人!”
肖絳怔住了。
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為了解決一個麻煩,卻聽到這樣一段故事,這樣一番肺腑之言。
從豆芽的微表情上看,她說的是真話。
這個丫頭雖然又蠢又壞,但是不善於隱藏表情。所以之前她的所作所為,肖絳推測起來非常容易。
“小姐您知道什麽是骨肉分離嗎?那就像您離開您的娘親,被送到破廟裏那樣。我聽老尼姑說,當時您整夜整夜的哭,根本不吃飯,差點就活不過去了。可是我爹娘呢?每隔幾年就要經曆這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