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暴雨梨花針
此時,豆芽已經離得很近了。
肖絳就伸出腿,抵在她肩膀下麵,向上挑,阻止她繼續。
手中,還握著那把小刀。
“你跟我說這些,想怎樣呢?同情你可憐你嗎?”肖絳歪過頭,神情間淡淡的,“可惜,我並不會。”
她望著豆芽詫異的眼神,“你覺得心善的人都會同情你對吧?可我認為,一個人的善良如果沒有底線同,那就是一個巨大的缺點。”
她收回腿,隨意架起,手撫在膝蓋上搖啊搖,“沒錯,你確實很慘,可這不成為你傷害他人的理由。這世上有很多人活得比你還慘,但是他們並不會因此去欺淩別人。對比得了瘋傻之症的平頭百姓來說,我確實算幸運,可我也不會因此感到愧疚。因為!”
她加重了語氣,“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法,無論如何,作惡就是作惡,有理由就不是作惡了嗎?就不需要受懲罰嗎?”
豆芽愣住,整個人跪坐在後腳跟上,歪到一邊。
小姐這真的是要殺了他報仇吧?
然而接下來,那把她一直恐懼的小刀卻沒有刺到她身上,而是在肖絳手指間耍了個漂亮的花樣,最後紮在床沿的木頭上。
“想不受別人欺侮,就要自已變強,而不是去欺侮比你更弱的人。”她站了起來,“隻有你自已獨立自強,才能找到出路。自我嫁到燕北來,有多少人想我死,你看得清清楚楚。隻怕,還包括你在內。”
豆芽猛然抬頭。
她想否認,可對著肖絳那似乎看透一切的目光,忽然就說不出口。
她確實希望小姐死。
那樣,小姐那幾樣真金白銀的嫁妝就能由她處置了!雖然現在不知道小姐的嫁妝在哪裏,但燕北王府總不會貪了去吧?
“可是現在怎麽樣呢?”肖絳攤開手,居高臨下的望著豆芽,“不是照樣活的好好的嗎?你要明白,隻有自強自立,才能保護自己和親人。指望別人或者欺侮別人,有違天道,隻能更慘更不堪。就像我,我不去傷害無辜者,但有人要傷害我,我必原樣奉還!”
說完,慢慢走到梳妝台的旁邊。
說是梳妝台,其實因為房間內設備的簡陋,隻是一張結實的小方桌,擦得幹幹淨淨的,上麵擺著一個銅鏡,一把木梳而已。
銅鏡半尺多高,是舊的,但是質量卻非常好。
肖絳是在整理廂房的雜物時把它找出來的,當時表麵上蒙滿了灰塵。
就像原主肖十三,被自閉症蒙蔽了巨大的天賦。
等她耐心把它打磨幹淨,才發現鏡子雖然是黃銅磨就,但工藝繁複美麗,鏡麵也照的非常清晰,遠非普通銅鏡可比。
看起來,之前的擁有者也必不凡。
她從鏡子中看著豆芽,吩咐,“把那把刀拿過來。”
豆芽嚇了一跳,並沒有站起,而是跪在原地,轉了半圈,“不不不!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不敢有絲毫對小姐不利!”
“我隻是讓你把刀幫我取過來,你以為我要叫你做什麽?還是你想要做什麽?”肖絳笑笑。
豆芽仰起頭,因為角度的關係,隻從銅鏡中看到肖絳映照的眼睛。
笑眯眯的,彎了起來。
明明很喜慶的,可是那種洞悉一切的明亮就是讓她覺得心虛。
盡管,她真的不敢再有其他念頭了。
“快點呀,支使不動你嗎?”肖絳催促。
豆芽無奈,隻得扶著顫抖的膝蓋站起來,走到床邊,伸手把那把紮進木板的小刀拔出來。
刀子又輕又巧,若刺在她肚子上,連厚厚的肥肉也刺不透。
紮入木板也不夠深,她幾乎沒有費力氣就把刀拿到了手。
然而,當她一步一步走近小姐的時候,驀然想起那天在雪地裏發生的一幕幕。
我不是妖精,但我死了之後又重新活過來,就像惡鬼。
那些欠了我的,有一個算一個,誰也逃不掉!
她不記得原話了,但大致是這個意思。
這讓她不敢看向肖絳的眼睛,隻是半彎著高大的身子,雙手捧著那把刀,舉過頭頂,簡直畢恭畢敬的有點過頭了。
肖絳看似雲淡風輕,事實上還是有點緊張的。
這是一個考驗,判斷有沒有初步收服豆芽。
她唬過這丫頭,妖精什麽的。
也嚇唬過這丫頭,幹脆利落的反殺了那兩個強盜土匪。
本來以為兩人的緣分就此斷絕,哪想到高闖又把這個麻煩丟到她的麵前。
信任是不可能,那需要情感和事件的積累。
但是能夠理解彼此的處境,並且清楚自己的處境,繼而平靜的相處下去,甚至互相幫點小忙……
應該是可以了。
她所求不多,那把刀就是一個考驗。
如果豆芽在這時候生了歪念,凶念,就證明這個丫鬟是個冥頑不靈的,斷不能用。
那樣,不管用什麽方法,她也一定會把豆芽驅離開自己的世界。
但現在豆芽的態度已經表明,她們主仆二人也許不能相親相愛,但就像在滔天洪水中抓住一根浮木的兩隻野生動物,來不及互相傷害,隻是目前不會想去吃掉對方,需要聯手保命而已。
“刀你拿著,我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不要多嘴問。”她無視捧到自已麵前的小刀,輕輕摩挲著右手邊的一個小木盒說。
她沒有人可用,隻有一個不靠譜的豆芽。
她也沒有物資,全部隻能廢物利用,或者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盒子的扣合很緊。
裏麵被肖絳裝了一個彈弓似的機關,綁了幾根繡花針。
這些東西都是她在雜物房翻出來的,用的是在現代學習野外生存訓練時,製作捕獸夾的製作技巧。
她用看過的武俠小說,將其命名為“暴雨梨花針”。
隻要打開這個盒子,那幾根針就會飛出來。
因為材料不足和製作手法的笨拙,其殺傷力肯定沒有武俠小說中說的那麽神奇,也並不會致人重傷。
但絕對能刺傷皮膚,嚇人一跳。
後續不是還有凳子嗎?有鏡子嗎?
對付一個空有蠻力而且動作不那麽靈巧的丫鬟來說,足夠了。
以她常年接受的專業訓練來說,所有事都像下棋,每走一步,後麵好幾步都必須是預料好了的。
而人就是這麽奇怪!
這一次豆芽是真真正正信服了肖絳,而不是單純因為恐懼,所以格外乖巧和聽從命令。
隻是當她照著肖絳吩咐做事,卻仍然忍不住緊張的驚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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