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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春意正濃

  宇文不凡一向以來都自認為是一個溫厚的後生,當然除了他殺人的時候。他也自認為自己是一名謙虛的後生,他那敦厚的臉龐還有結實的身軀都看不出他是一名殺手,而且還是刺天盟裏一流的一殺手。不過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他覺得自己一副憨厚的皮囊可以好好的偽裝自己,任誰也不可能認為他會是一名殺人不眨眼而且手上沾滿了斑斑血跡的殺手。


  宇文不凡有的時候很是厭惡這種生活,但是他又不得不繼續這樣的生涯。不管如何,人總是要吃飯的,吃飽了之後人還有那麽一點點的欲望。如果自己不做殺手,他不知道自己將用什麽辦法去賺銀兩。殺手這種職業雖然腦袋天天懸在褲腰上膽顫心驚般的過日子,但是銀兩卻來得非常的及時,而且更為豐厚。


  他永遠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時的情形,其實也談不上他自己主動殺人。他永遠記得那次的經曆,在那戰火紛飛的日子裏,四處裏屍骸遍野,他那時還是一名少年。他以巨大的生存意誌活了下來。


  而他記得自己第一次殺的人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承認自己那時是真的餓昏了頭腦,他承認自己經受不了那食物誘人的香氣勾引,他承認他那時真的忘記了一切,他唯一的念頭就是找到食物,然後狂吃瘋吃。


  殊料,將惡得暈頭轉向的宇文不凡救起的那恩人卻對他置之不理,任他昏迷不醒著躺在一柴房之中。那是一陣陣肉香味將快要餓死的他喚醒了,那陣鬱濃的肉香味他一生都難以忘懷了。


  待他掙紮著爬出了那柴房,看到了一對獵人父子正在啃著烤得黃油燦燦的野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衝出去,抓起了那屋院裏冒著香氣並油漬發亮的一根不知道什麽野獸的腿就往自己的嘴裏送去。


  然而他得到的卻是那獵戶凶狠狠的一腳,將他踢倒在那柴房門前,而那手中的獸腿也被那獵戶奪了回去。他永遠記得,那獵人看他的眼神,厭惡、冷冰、甚至還帶著幾分貪婪。瞬間他明白了,他並不是被那獵人救了,而是當作了那獵人的獵物。


  曾幾何時,宇文家也是名門望族,就是曾經一世豪雄門閥沒落了,那它也是沒落的名門望族。宇文家的後人又怎麽會成了一名賤民獵戶的獵物,當然這一切當時並沒有閃進宇文不凡的腦海之中,那是事後他才想起來的。


  對於食物最原始的動作,那就是搶。宇文不凡知道自己並不是那名看起來消瘦卻壯實無比的獵人的對手。當然,那名獵人的三四歲的兒子,他卻並沒有放在眼裏。看著那名肌膚發黃的男孩叭嗞叭嗞吃的津津有味的吃相。宇文不凡知道自己不能冒然的上前要食物了,他隻能等,等待一個最好的時機。


  望梅止梅的典故他還是知道,仿佛間他覺得自己突然不餓了,其實他知道自己比醒來時更餓。但是他要慢慢的集起自己身體內僅存的力氣,等待一個最好的時機,得到那被烤得油光燦燦的野獸。


  那獵人吃得很是緩慢,而那獵人的兒子吃得卻是極其的快速,顯然這也是他們這段時間以來最為豐盛的大餐了。眼看著那烤熟的野味越來越少,宇文不凡的心更是跳得更快了,但他還是沒有任何的動作。


  誰也沒有想到,當那獵人驚愕的雙眼倒在了血泊之中時,宇文不凡的眼神是那樣的平靜和鎮定。那柄獵叉從那獵人的後背貫穿而過,那獵人的手中還拿著最後一根野獸的大腿,他滿眼裏難以置信。


  宇文不凡最後連眼也沒有眨一下,舉起了獵叉又刺進了那滿眼驚恐瑟瑟發抖卻嘴腮邊鼓鼓的那男童的身體之中。


  血濺紛飛,不知是那獵人的血液還是那獵人兒子的血液,濺在宇文不凡的眼皮上,而他卻渾然不知般。他終於奪得了食物,那還沒有冷卻的獸肉,如同那兩具還沒有完全冷卻的屍體般。


  僅有的一根獸腿,還有僅存的幾塊獸肉,雖然不可能讓宇文不凡吃飽,但是這已經足夠了。這是他這生吃過的最難以忘懷的一餐,每每自己穿梭在那些山珍海味之中,他就然莫名的回憶起那一餐的情形。搶來的食物就是那樣的美味,原來那麽多人寧願去搶,原來這個世道是這樣的,從此之後便明白了這些道理。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經曆過這事之後,他的命運徹底的改變了。那時他雖然眼神平靜如水,但是他的心中已經波滔翻湧,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任誰的心中都難免出現一絲的害怕。他清楚的記得,最原始的欲望將他心中的那些害怕給壓了下去,對於如何生存下去,這才是他首要的考量。


  然而他也沒有想到,當他做完了這一切之後,他的腹中有了一些食物之後,他的身子開始恢複了一些氣力之後。一名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了這山野之間的茅草屋外,他猜不出那人的年齡,因為那人臃腫的身軀卻不肥胖的體格。白晰的皮膚將一些歲月的痕跡給掩蓋了下去,所以他不知道那名不速之客的年齡。


  但是,給他印象深刻的卻是那人的衣著,那是繡滿了銅錢圖案的大褂。仿佛這天下所在有的財富都集中在那人的身上般,而那人看起來更像是一名土財主。


  “你願意跟我走嗎,讓你飽吃個夠”,宇文不凡記得那人向他說過的第一句話。既然能讓他吃飽,而且不會為餓困帶來的災難讓他動心了。所以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所以他跟著那他琢磨不透的男子。


  一晃,都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日夜。他隻能知道,他跟著的那人隻能被他們稱呼為老爺。


  那一處荒無人煙的驛站,那是從帝都通往澤州唯一的官道,那是太行山以南的最後一處驛站。宇文不凡就身處在這驛站之中,說白了那就是一石亭而已,隻有一張破落得不能再陳舊的石桌。而那石桌之上卻有一壇酒,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四處飄揚。


  此時,春意正濃,卻是酒當醉。


  (此時,小刀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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