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蒼茫夜誰主沉浮(上)
郭懷安手裏的羅烈已經氣絕身亡,但是回蕩在郭懷安心頭的依然是那剛毅如鐵般的麵容,還有那揮灑如流般的槍影,那道巍然傲立的身軀仿佛屹立著天穹之下的神柱般。讓他的心裏升出無盡的敬意,正是像羅烈這樣的人,也正是這些默默無名的英雄們,才鑄就了中原神州繁華似錦的萬裏河山。
他望著那臉色平靜如沉眠著的那位豪義衝天的漢子,雖然他的喉間如堵了般,他也知道自己的胸腔裏蕩起一抹鬱結的憤懣。但是此時的他卻什麽也不想說,他隻想好好的戰一場,哪怕是戰死身亡,他也覺得無怨無悔。他知道在場的眾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也知道此時的契丹太子正勝券在握,但他又何懼,他又何時退縮過。
“郭懷安,現在還是想想你自己吧,死去的人哪裏還值得你去悲傷。”耶律長勝身上的錦袍縷縷破碎,但是他的氣息卻沒有什麽變化,雖然嘴角還殘留著一絲血跡。他雙眼泛出凶狠的光芒朝郭懷安冷冷說道,此時的他已然勝券在握,隻剩下郭懷安孤身一人了,他便是插翅也難逃了。
“你真的以為你就勝券在握了嗎,縱然是隻剩下郭某一人又如何。你們契丹人又哪裏懂得我漢人的情義,你們的眼裏隻有弱肉強食。而今夜,就算是郭某不幸遇難,那也會有千千萬萬個郭某會站出來,在燕雲十六州,又何止隻有羅烈一人在暗暗的與你們相爭著,你們不會明白的。”郭懷安虎目精湛光芒直指對方眉心處,他豪氣蓋天的說道。
耶律長勝鐵槍一揮,周身雄悍氣息鬱濃磅礴,那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血戾之色。“殺,將歸義軍的逆賊格殺勿論。”從他的口暴出滔滔怒意的斷喝聲,他已然失去了任何的耐心了,羅烈與他一戰,他雖贏卻還是落了下乘,而對於郭懷安他隻有命令擊殺。隻要郭懷安死了,他才會好受一些,羅烈帶給他的恥辱他將轉移到郭懷安的身上。
而他的話語剛落,眾人的臉色不禁的一變,因為他們從那北方的夜空之上看到了一片刺眼的火光,隱隱的他們還看到了股股濃煙衝天而起。他們臉上變得震驚不已,心裏理旬一片駭之色,因為他們知道那片火光漫天的地點正是契丹軍營的方向。北邊的一片通明的火光,將他們那震驚的心照耀出幾分蒼白之色,號稱天下雄軍的契丹軍營居然起火了,其結果他們心裏也清楚。
“好一個暗渡陳倉之計,隻是你們歸義軍拿下了契丹軍營又如何,你們占領了朔州又如何。朔州周邊的州城難道會袖手旁觀嗎,你們歸義軍很快就會被我契丹大軍包圍,最後歸義軍便會全軍覆沒。沒有想到歸義軍最終還是會終結在本太子的手裏,老天真的給本太子送上了一份厚厚的重禮。本太子改變主意了,將郭懷安活捉,本太子要讓他親眼看到歸義軍是如何被我契丹大軍剿滅的。”
衝天的火光伴隨著陣陣的哀嚎聲,還有陣陣的馬嘶聲,幾聲雷炸般的爆炸聲,這些聲音無比清晰的傳進了眾人的耳中。耶律長勝的臉色顯然變得很陰沉,他沒有想到歸義軍如此之膽大,居然率先主力攻打契丹軍營,看著這滿天的火光,他知道契丹軍營完了,這也代表著朔州也可能會淪陷落入歸義軍之手。但是他麵前還有郭懷安這號人物,他改變主意的原因之一就是利用郭懷安來要挾歸義軍,最後的結果他還是一樣的占上風。
數名契丹武士紛紛的從人群之中躍出,他們沒有挾帶任何的兵器,他們赤手空拳朝郭懷安猛撲而雲。頓時,數道人影凝著一股崩裂的氣勁,他們那扇莆般大的鐵拳揚起,卷起的淩厲氣息紛紛的落向那傲立如山般的郭懷安。而那郭懷安嘴角卻是微微的一揚,一抹鄙夷之色油然而生。
他身形微微一錯,避開了一隻凶狠擊來的拳頭,而他的身子如風般旋即一轉,一道拳芒在他的拳影裏驟然形成。他反身一擊,一拳便擊向了一名朝他後背襲來的敵人,對於在後背偷襲之人,他沒有任何的心慈手軟。那名契丹武士沉雄的拳風剛一起時,他便感覺到了一道強勁的拳風朝自己的雙拳擊來。而他臉色不由得一喜,隻是他那剛綻放出喜悅之色的臉龐很快就頓住了。
“哢嚓”一聲骨裂的聲音傳來,郭懷安看也不看那名被他一拳轟飛的契丹武士,他身子又是迅速一旋。拳風霍霍作響,隻風他雙拳如一道道轟鳴作響的雷錘般,密集的拳影將那些圍住他的契丹武士盡數擊飛。而他的氣息更是沉雄如悍般,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傷,隻是他將那數名契丹武士轟飛之後,又有數十名契丹武士迅速補上了。
郭懷安身旋如風般在那群契丹武士之中轉動著,他雙拳剛猛而又雄悍,每一拳都將一名契丹武士擊飛,數十名契丹武士被他一一擊飛之後,他身上的氣息開始有一些紊亂了。他沒有想到耶律長勝居然還是用了人海戰術,他是要數十名甚至百名的契丹武士活活的將他累跨掉,而當他內力盡耗時,他便成了對方手中任意宰割的魚肉了。
站立在耶律長勝身後的朔州刺史卻是一派風輕雲淡之姿,他似乎非常有興致般,看得津津有味。而他身旁的那朔州第一紈絝卻是臉色變得無比的難看,他雙眼裏閃爍著縷縷詭異的光芒,卻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耶律讚卻是一身濃烈的戰意毫不掩飾,作為朔州守城大將,他最渴望能與郭懷安一戰,不管是輸又或是贏。
一撥又一撥的契丹武士不畏生死般朝郭懷安湧去,而此時的郭懷安早先受到了幾處傷,他又經過了激烈的戰鬥,他身上的傷口早已經迸出了絲絲跡。同時他身上的氣息也是開始變得混亂起來,沒有當初那磅礴大然的氣勢了。耶律長勝對於這樣人海戰術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愧之感,他的臉上也終於開始泛出了幾分喜色了。
有幾道拳影最終還是落在了郭懷安的背後,使得他身形一個踉蹌,而後他提氣沉聲一喝,雙拳化掌直接拍在了那名偷襲得手的契丹武士頭顱之上。那一掌直接將那名契丹武士的腦袋拍裂,那名契丹武士的腦袋如一個被裂開的西瓜般,血漿四濺,那名契丹武士連哀嚎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就這樣斃命身亡。
而郭懷安也因為那一掌,胸前又受了一拳,如果不是耶律長勝要活捉了他,那名契丹武士不敢全力一擊,否則耶律長勝便身受重傷。饒是如此,他胸前依然是一陣血氣翻騰,喉間早就凝住一股腥甜,而他也再也無法壓製喉間這股腥甜,口中“哇”的一聲噴出數道鮮血。頓時,他臉上氣色黯淡了幾分,讓他周身氣息又一瀉。
郭懷安的四周圍繞數道人影,那些被他擊斃的契丹武士早已經被清走了,血氣凝轉而起,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幽然的天空之上開始降落起了鵝毛般的大雪。至於這突如其來的大雪,很多人沒有任何的準備,剛不久還是星光璀璨的夜空,而此時卻是烏雲籠罩而下,誰也沒有想到這天色會驟然而變。
看著那紛紛揚揚的大雪,很多人的心情各不相同,隻是這場慘烈的戰鬥還沒有結束,更沒有人會有這個閑情雅致來欣賞這淋漓而下的大雪。很多人的雙眼都一眨不眨的望著那如戰神般不倒下的歸義軍少帥,縱然是那名鐵骨錚錚的漢子身露疲意,也沒有人會小覷他的實力,他們也沒有想到除了羅烈帶給了他們震撼之外,此時又多了一名郭懷安。
嘴角溢出絲絲血跡,郭懷安渾身沒有一處完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中了多少拳了,他隻知道無數道拳勁朝他的身體襲來,那霸道狠戾的勁氣將他體內的真氣盡數摧殘著,讓他全身的真氣開始有潰退的跡象。但是他憑著過人的耐力以及鋼鐵般的意誌一直苦苦堅持著,他相信奇跡一定會發生的,他相信自己的兄弟淩天雲。
“砰”的一聲,郭懷安的身子晃了晃,他再一次的受到了一名契丹武士的拳擊,而他隻覺自己的身子如散架般,新傷舊傷老傷卻在這一瞬間全部發作起來。而他體內的真氣也已經開始枯竭如涸,周身裏的氣息提不起一絲毫,但是他的臉上卻浮現出了難以改變般的平靜,他坦然的神色似乎一道鋒利的刀刃般,刺進了在場的任何一名契丹人。
腳下一滑,郭懷安還是終於堅持不住,被一名契丹武士拌倒了,他一屁股就這樣坐在地麵之上,他也不顧那地麵之上流滿了血跡。那血跡不知道是那些被他一拳轟殺掉的契丹武士的還是他自己舊傷發作而流出來的,又或許是他口裏吐出來的。此時,他身形萎靡,氣息黯淡無光,他甚至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耶律長勝雙眼裏露出了貓戲老鼠般的光芒,這大雪下得還真夠及時啊,雖然此時的大雪一觸到地麵就融化,但是大雪終究會有覆蓋地麵的那一刻。而他耶律長勝也終於等到了郭懷安氣盡力竭的時候,他最終還是勝利了,其代價當然有一些大,隻是他覺得這一切都值了,郭懷安的性命比起那一百多名契丹武士來說,有價值得多了。
他揮了揮手,讓那些欲再一次上前的契丹武士收住了腳步,他朝那坐在地麵之上氣息萎靡的歸義軍少帥道:“郭懷安,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如一條喪家之犬。勝者為王敗者寇。你輸了,你以為你還會有救兵出現嗎,你們漢人不是最講情義嗎,怎麽不見有人來救你了。如果不是本太子執意要留下你的性命,恐怕此時你就是一具死屍了。”
郭懷安一聽,他咧嘴一笑,那滿口的鮮血裏露出那森然的白齒,他臉上露出了不屑之色說道:“死又何懼,本少帥對死早就置之度外了,反倒是你那尊貴的太子身份,卻一直不敢與本少帥來一場正麵的交鋒。你是怕,怕輸了,最終還是會讓你這名契丹太子失了顏麵。本少帥就算是死,那也是死得其所,你真的不如耶律縱橫,至少他不會像你一樣做一個縮頭烏龜,躲在別人的背後。”
“本太子真的很好奇,你們漢人難道都像你這般隻會逞口舌之快嗎。不管什麽辦法,能夠打倒敵人的辦法就是好辦法,而你敗了。你敗了也敗得居然如有底氣,還真的讓本太子刮目相看。你不要妄想激怒本太子,你以為本太子不知道你心裏所想嗎,活著的郭懷安當然要遠比一具死屍的郭懷安要有價值的多。本太子當然不是三歲小孩,你以為你拿耶律縱橫出來與本太子相比較,本太子就真的會動怒了嗎。隻要你郭懷安落在了本太子的手裏,這朔州依然不會落入你們歸義軍的手裏。”
郭懷安眼中露出了一絲鄙夷之色,“你一向是自以為是,你哪裏又能了解我們漢人的大是大非,朔州城對於歸義軍來說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你永遠無法明白,歸義軍攻打朔州城真正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