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流年

  邀月宮的宮門大開著,上官月癱坐在地上,半晌,仍心有餘悸。 她從未見過皇帝那般恐怖的模樣,他隻不過是看了一眼那張紙,就突然掐著她的脖子逼問上麵的字是何人所寫,表情猙獰到她毫不懷疑自己若是答不出來,便會被他活活掐死。 所幸那些字確實會讓人印象深刻,原是冊封大典的後一日,她為了懲罰那個婢子,叫她用銀針抄寫的經文,字字帶血。 皇帝聽說後,如遭雷擊,狠甩了她一個耳光,而後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衝。 宋瑋城要被心裏的疼痛和後悔給逼瘋了,雙手幾乎握不住馬韁。 其實早在他第一眼看見那些字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答案,但他太過震驚和害怕,非要上官月親口承認才敢相信。 他十四歲那年第一次遇見沈岩,當時他的母妃已經因病去世了將近半月,他不知道自己一個人為什麽還要活下去,便每天隻抱著母妃的屍體渾噩等死。 冷宮平日裏極少有人涉足,但每次他們過來,都會欺辱他和母妃,他以為沈岩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個。 雖然後來證明不是,但就是因為她,母妃的屍體才會被人搶走,他怨恨沈岩,所以對她不理不睬。 可沈岩卻似乎並不在意,仍然每日過來找他。她和母妃的哀怨寡言不同,總是嘰嘰喳喳,好像永遠有說不完的話。 他打出生以來,便從未踏出過冷宮,生活無比單調,因此無論沈岩說些什麽,他都覺得新奇有趣,雖然表麵上冷冰冰的,實則每次都聽得仔細。 沈岩也發現了這點,於是越發喜歡往冷宮跑,還經常給他帶些好吃的點心。 漸漸地,他每日裏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能夠見到沈岩,聽她喋喋不休地講話。他沒怎麽和人打過交道,也不像她那樣愛說,所以不會表達自己的喜歡和高興,隻知道他要對這個姑娘好,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沈岩白天都待在學堂,所以時常也會講起她習過的詩文典故。而宋瑋城隻是個不受寵的、被人遺忘的皇子,自然不會有人教他什麽文韜武略,他每每聽到這些,都極為驚豔。 可能他太不懂得掩飾,沈岩輕易便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於是開始特意教他識字讀書。 沈岩的字體方正雋秀,既不過分剛硬,也不過分柔軟,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字體,他從來都是照著她的樣子來寫。 這麽多年,許多細節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了,隻有這字,他一眼便能認出,是出自於阿岩的手筆! 冷宮一別,沈岩明明答應了他會早去早回,可是卻再也沒有回來。 他起初是賭氣,想著等再見到她,非要把她那不好好聽話的耳朵給咬下來不可,但時間愈長,這種情緒逐漸被恐慌和不安所替代,他怕沈岩有了別的喜歡的人,就不會再回來找他了。 他終於忍不住偷跑出冷宮,打探她的消息,卻恰巧被太子發現。他永遠記得太子那時候的眼神,像是見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高傲地吩咐侍衛把他從學堂裏趕出去,不許再出現在他眼前。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