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雪夜
太子殿下的部隊抵達康山腳下一處安營紮寨的地點時,正是傍晚時分。
後勤兵們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開始搭建帳篷。
為了能讓帳篷搭得更快些,許多士兵也參與了搭建帳篷的行列中,畢竟,在寒風中吹著冷颼颼的。而且雪花落在頭上臉上身上時,也會打濕頭發和衣服。
帳篷全部搭建好時,雪已經落了一指厚,天色則剛剛開始變得灰暗下來。
因為下雪天冷,夥房的師傅們除了燒了平常的飯菜,今晚還特意給大家加了熱乎乎的菘菜粉條熱湯,讓大家暖暖身子。
飯後,青枝在自己的單間裏洗漱完畢後,便脫了鞋子,坐在自己床上看醫書。
眼睛在看著醫書,心裏卻在想著別的事情。
她想著如今太子殿下的部隊已經行了兩日了,也不知道現在父親如何了,有沒有被鄭杭裴和他那些護衛一起帶出來追趕太子殿下的部隊。
每一想及他隨時可能遇到危險,她便心神難安。
她想,也許該提前給太子殿下說下此事,免得到時候有士兵誤將自己父親當成鄭杭裴那邊的人誤傷到了,但又一想,萬一向太子殿下說起這事,鄭杭裴也許就會凶多吉少了。
她這樣做相當於讓太子殿下主動去找鄭杭裴的下落,而太子殿下找到他以後,會如何處置他,她就不敢冒然猜測了。
一想到他那麽單純,她便不想陷他於危險之中。
所以,思來想去,她竟是拿不定主意。
正在胡思亂想時,就聽自己帳前陸世康低啞的聲音說道:“孔大夫可在裏麵?”
她出了帳篷,問:“陸公子有何事?”
陸世康道:“走吧,咱們到山上去,我教你習射箭之術。”
此處地點就在康山腳下幾十丈遠處,往南看,可以看到低矮的康山山脈。
青枝看了眼南方低矮的山脈,道:“怎麽,夜色裏能看得到獵物麽?”
“雪夜本就清亮,再加上今夜本來該是月夜,自然看得到。”
於是她道:“那今日便請陸公子傾心教授本大夫射箭之術了。”
兩人往南方的山上走去,出兵營門時,守兵營的人看到是陸公子和孔大夫一起出來,陸公子身上還帶了弓箭,猜想他們是想在夜晚出去打獵,於是便開了兵營門,讓他們離開。
兩個踩著兩指深的積雪來到山頂處,往山下看時,就見排列整齊的一個個帳篷覆在雪裏,帳篷頂上已經全白,帳篷簾處的縫隙中映射出的燭光連成一片,和雪的潔白相互映射。
而遠處的山野,樹林,村宅,無一不覆蓋在雪裏,一眼望去,如同一個夢幻一般的世界。
過了山頂,便再也看不到那邊的帳篷了。
遠遠望去是更為寂靜的世界,偶爾可見的村舍,沒有一處有燈光射出,不知那些村舍裏主人已走,還是已經入睡。
陸世康拉著青枝走到山腰處的一棵樹間停下,道:“孔大夫,咱們便在這兒習箭吧。”
青枝道:“陸公子當真要教本大夫習箭?”
陸世康道:“那孔大夫認為本公子帶孔大夫出來是為何事?或者說,孔大夫希望本公子帶孔大夫出來是為何事?”
青枝臉上一紅,道:“本大夫隻任何希望陸公子教本大夫射箭。”
陸世康道:“好,本公子便先教你射箭。”
她注意到,他說的話裏有個“先”字,那麽接下來的“後”會是什麽?
他從箭囊裏抽出了一支箭,接下來將弓和箭一起遞給她,道:“孔大夫,那日我已經將射箭的要點和你說過了,你可還記得?”
她接過弓和箭,道:“不就是身子要正麽?”
說著接弓拉起,道:“是這樣麽?”
“孔大夫還是不夠放鬆。”
“怎麽才能做到放鬆?”
“不刻意才能放鬆。”
她於是刻意地放鬆了一下。
“你這樣的姿勢又過於鬆馳了。”他道。
“一個姿勢有這麽難學?”她有些氣餒。
“倒也不是,隻因孔大夫是初學者,所以無法做到鬆馳得當。這樣吧,你還是先從射箭練起,練得多了,姿勢便會更加準確。”
青枝心道,自己大抵是一輩子也無法讓姿勢更準確了,她可不是像他這樣的閑人,有許多時間用來練習射箭之術。
任何一種技能都需要長時間的練習,所以,她注定隻能將射箭之術學個三腳貓的功夫。
但是,既然人家有意教她,她擺出不想學的架勢的話,未免有點兒打消人家的積極性,想到這兒,她道:“行,那我便從射擊開始吧。”
說話間,她將箭瞄準了一棵西邊的樹,將箭射了出去。
她本來想射中一棵樹的,結果卻將箭射到了一片雪地上。
陸世康又從箭囊裏抽出了一支箭,遞給青枝,道:“第一次能射中的人不多,多試幾次。”
青枝將他遞來的這第二支箭又射了出去,她瞄準的還是剛才瞄準的那棵樹,但她卻射中了另外一棵樹。
陸世康見她射中了一棵樹,道:“孔大夫學箭還是有天賦的。”
她道:“其實我瞄準的是另外一棵。”
“不管如何,孔大夫總算也是射中了一棵樹了。”說話間,他給了她另外一支箭。
她射了第三次,這次,她又將箭射在了樹邊上的雪地上。
連發三次,三次不中。
“看來我沒有習箭的天賦。”她看著雪地上的第三支箭道。
“不見得,孔大夫隻是生疏罷了。”
接下來,她又射了六次,其中有兩次她中了,每中一次,她心裏歡欣鼓舞,信心大增。
當箭囊裏的箭全部射完了以後,陸世康問:“孔大夫還要練習麽?”
“不了,咱們回去吧。明日還要趕路。”
“好。”
接下來,他們去撿拾所有射出去的箭,放在箭囊裏。
待所有的箭都被撿拾了放在箭囊裏後,兩人便並排往山頂處走去。
她想起他剛才說的“先”字,現在見他腳步不停止地往山頂上走,心道,原來在他那兒,那個“先”字大概是順口說出來的吧。
快到山頂時,她道:“陸公子,咱們這就回去麽?”
他停下步子,道:“孔大夫若是覺得現在不是回去的時刻,咱們便不回去。”
“我……我認為現在是回去的時刻了。”她臉一紅,道。
“但是本公子覺著剛才孔大夫的那話裏另有他意。”他道。
“絕對沒有另有他意。”她道。
“好,本公子相信。”他道。
說話間,他將弓箭放在一棵樹旁,道:“咱們就在這兒坐著賞會雪吧,此處地勢比剛才高,更適合賞雪。”
她心道,聽他這話,剛才之所以一直走,是想走到高一些的地方坐著賞雪?
所以自己剛才那句話不說就好了。
說了就顯得自己沒那麽矜持了。
他坐下以後,看她還在站著,便拉往她的手,讓她坐在他旁邊,然後將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
“這雪可真美。”她道。
“孔大夫賞雪,本公子其實另有可賞之物。”說著,他往她看過來。
清冷的雪中,她膚色看著比雪還白,眼神似霧一樣望著遠處。
他轉移過目光,看著遠處的低處的樹林道:“孔大夫,本公子一直有一事不明。”
“何事?”
“孔大夫是怎麽練就讓本公子傾心的勾引人的本領的?”
“誰勾引你了?”
真是,明明是人家生來就頗具風情,被他說的好像是她故意練的一樣。
當然,她知道,他隻是在調笑而已。
這人最喜歡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不正經的話來。
“孔大夫。”他回她道。
“我可沒勾引你。”她道。
“但為何本公子深受勾引?”
“那是你自己的事,和本大夫無關。”
“怎麽能說和孔大夫無關?本公子現在已經認為,孔大夫的事情便是本公子的事情,本公子的事情也是孔大夫的事情。”
“說的好像咱們已經熟悉到了不分彼此似的,陸公子,其實我和你沒那麽熟……”
“不熟?那看來本公子還要孔大夫對本公子多熟悉一下。”
說話間,他將她壓著躺在地上。
“你……要幹什麽?”她明知故問。
“吻一下某個人,讓她對本公子多熟悉熟悉……”
話音落後,他那張英俊非凡的麵孔向她靠近,當他的嘴唇抵達她的嘴唇還有一寸的距離時,她聽到了不遠處有鳥的叫聲。
他的唇是在鳥聲落下以後落在她的唇上的。
她不知道,那份隨之而來的讓她窒息的感覺,是因為他身體的重壓,還是他嘴唇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