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無心
陶秉懿笑道：“若不是你將我從河邊救回交給孫老頭，我怎會活下來？我不尋你尋誰？瑾彩，那夜在上元節花燈會上，我第一次見到你，你可知我心裏的歡喜有多少？後來，在我愣神的空隙，又將你丟失在茫茫人海中，你可知我心裏的懊惱有多少？”
李瑾彩望著陶秉懿，輕輕搖了搖頭。
陶秉懿將李瑾彩擁在懷中，道：“見到你時，滿世間就一個你；丟掉你時，滿世間就隻剩一個我。”
李瑾彩聞言，羞赧一笑，輕喚了一聲“秉懿”。
陶秉懿言畢，緊緊將李瑾彩摟在懷裏舍不得鬆手。
“白鶴童子，已經耽誤了不少時辰，趕緊走吧！”
朱雀朝前走了幾步，用腳尖踢了踢陶秉懿。
陶秉懿並未因朱雀的提醒而抬眼看她，反倒是俯首在李瑾彩耳邊，柔聲道：“瑾彩，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賀柏。”
“賀柏。”李瑾彩將這兩字在嘴裏咀嚼了幾遍，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笑意。
陶秉懿望著恬靜的李瑾彩，萬分不舍的站起身來，低語道：“瑾彩，我走了，忘了我吧！我已經拜托懿之好好照顧你，他對你原本就有情，今後一定會對你很好。”
李瑾彩聽到陶秉懿這般言語，心中萬浪翻湧，卻極力壓製，含笑道：“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忘記你！”
陶秉懿聞言，不免微怔。瑾彩，你這是何意啊？
李瑾彩的餘光掃過朱雀手中的那柄薄刃，眼中閃過一抹明暗不清的意味。不知哪本典籍中曾記載過，神仙殺了凡人，會受到天界責罰，那麽……
朱雀見李瑾彩與陶秉懿似乎還有私語要話別，便將目光望向一邊，沒有太在意李瑾彩的舉動。然，待朱雀聽到身側發出一聲輕微悶吭再回頭時，原本離她還有幾步之遙的李瑾彩此時已經似一片輕盈的草葉飄然墜向她腳邊的地麵。
“瑾彩，瑾彩……”
陶秉懿見狀，慌忙奔上前，一把接住搖搖欲墜的李瑾彩，眼淚大顆大顆滑落。朱雀手中那柄尺長薄刃，可是三界最好的黑金玄鐵鑄造，上麵聚滿了深厚的神息，別說妖魔鬼怪，就連仙神，也能被一刀斃命，至於像李瑾彩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更是吹發立斷。
“瑾彩，瑾彩……”陶秉懿抱著當場氣絕的李瑾彩，哭得不能自已。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李府眾人皆是呆愣在了原地。薛蘊終於衝破李瑾晟的阻擾，朝著李瑾彩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在她身後還跟著震驚得滿臉扭曲的李瑾紜。
“瑾彩表姊。”
“阿姊。”
薛蘊與李瑾紜先後撲到李瑾彩身邊，望著沒有呼吸的李瑾彩，滿臉愕然的瞪大了雙眼。
“阿姊。”李瑾紜將李瑾彩從陶秉懿懷中奪了過來，緊緊摟住，用自己的臉頰不停的去挨貼李瑾彩的臉，喃喃道：“阿姊，你別嚇我好嗎？阿姊，你又裝睡是不是？你不要嚇我……”
薛蘊見李瑾紜抱著李瑾彩自言自語，強忍內心的悲痛，將目光投向朱雀。
朱雀望著薛蘊此時恨意橫生的雙眸，竟沒來由的感覺到後脊有一陣寒意躥起。這丫頭，便是那夜，她從靖海之崖追尋胤滄到一艘海船時，房中留置一匹白馬休憩的小女子，而辟火神君熟悉的氣息也是在這個小女子房間處消失不見。這絕不是巧合！
“你這個凶手！”薛蘊緊盯朱雀，攥住雙拳，硬聲道。
“她是自殺的，跟本神沒有關係。”朱雀望著滿眸憤怒的薛蘊，淡然反駁。
“若不是你的刀，她怎麽能自殺？”薛蘊質問。
“本神若沒有刀，她自然也會想別的辦法去死。”朱雀平靜道。
“你怎麽知道？”薛蘊反問。
“因為本神是神，若開啟讀心術，你所思所想，本神皆盡數掌控。”朱雀道：“至於她，本神即便不用讀心術，也能知曉她的所思所想。她寧願去死，也不願用思念陪伴下半生，不是嗎？”
薛蘊直直看定朱雀，眼色裏沒有半分波瀾，然，在這風平浪靜之後卻是綻盛的憤懣。她的雙拳緊握在身側，微微顫抖。“她死於你的刀下，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愧疚嗎？還是對你們神仙來說，死一個凡人就如路邊的螻蟻一樣微不足道？”
“凡人的壽命短且脆弱，你用螻蟻來比喻，倒還真是貼切。”朱雀望著薛蘊，語氣平淡。
“你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看到一個人死在眼前，竟然能夠做到無動於衷？”薛蘊對於朱雀淡定的反應，感覺十分意外。
“本神是天星所化，自然無心，更是無情。”朱雀緩聲道。
“是嗎？”薛蘊聽畢，怒意上頭，迎著朱雀一頭撞了過去。
朱雀沒料到薛蘊會突然撞向自己，心中頓時一驚。這個小女子，到底是誰給了她這顆肥膽？竟然敢用凡人軀體撞擊堂堂的淩光神君。難道，這丫頭不害怕自己動一動手指就將她捏死嗎？
所幸在薛蘊還未撞上朱雀之時，就被一旁的井木犴眼疾手快的揪住了後領。井木犴將薛蘊提了起來，直接扔到沙地上。薛蘊在被井木犴扔掉後，立即又翻爬起來奔向朱雀。
井木犴見薛蘊依舊要用身體去猛撞朱雀，不覺被薛蘊那股傻乎乎的執著勁弄得啼笑皆非，趕緊抓住薛蘊的小胳膊不敢鬆手，惱道：“你這丫頭，你知不知道你衝撞的是誰？”
薛蘊哪裏管井木犴是天界神仙，一邊大叫“放開我”，一邊還用牙齒去啃咬井木犴的手臂。井木犴哪裏遇到過這種狀況，因不敢對薛蘊下狠手，隻得抓緊薛蘊一個勁兒與她在原地打轉。
朱雀見狀，忍不住搖了搖頭，抬眸朝鬼金羊、星日馬兩位天星靈將使了個眼神。鬼金羊和星日馬立即會意的從身後抖出一條赤金繩索，手腳麻利的將呆立在一旁的陶秉懿縛住，轉身離開。
井木犴見朱雀率著鬼金羊、星日馬等天星靈將及星官靈衛們朝天界去了，心裏一急，慌忙將薛蘊甩倒在地，縱身一躍，撲空跟上。
薛蘊被井木犴扔在地上，摔得渾身疼痛，臀部自然也不能幸免，遂暗暗在心裏將井木犴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