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走出來?哪有那麽容易
“如果客人覺得不滿意的話,我很抱歉。”老師傅再次鞠了一躬。
等到他抬起頭來,卻發現陸言並沒有直接離開,他隻是靜靜的看著陸言,臉上麵無表情。
這時候陸言才看清楚這位店長的臉,他對著這位老師傅大喊道:“我要你重新給我做一份不加這種黑色草節的!我再付一份的錢都可以!”
老人家的臉有點長,但是眼睛又很小,看起來有點凶惡的感覺。
沒有頭發跟胡子,眉毛有些濃密,而且全部都白了,他的臉上還帶著一些老人斑。
不過這不是陸言失態大喊的理由——他的臉上毫無歉意,甚至還能看到一絲淡淡的嘲諷以及無視。
你年紀大了,我尊重你,可是我站在一個食客的立場上,無法原諒!
為什麽你明明可以做出美味的食物,卻偏偏要夾帶你的私貨用來惡心顧客呢!
“對不起,辦不到。”老人抿了抿嘴,還是低頭彎腰鞠躬致歉那一副樣子。
“隻是少一道工序而已,這很難嗎?”陸言已經知道他心意已決,但是心中還是很氣憤。
“隻是我不想這麽做而已,客人。”老師傅很坦誠,不停的鞠躬。
“好,那再給我上十分什錦天婦羅。”
老師傅錯愕的眼神對上了一臉堅定的陸言,在迷糊了一下以後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個家夥打算幹什麽。
陸言偏偏選擇了什錦天婦羅,這份能夠輕鬆剔除黑色草節的,就是為了一會一份一份的把草節在他眼前剔出來,然後隻吃剩下的。
他支吾著嘴,道:“現在什錦天婦羅漲價了,要一萬円一份。”
“我也要了。”陸言泄憤似的從錢包裏取出十萬円,他真的有些生氣。
老師傅盯著陸言那雙眼睛,整個人那種漠不關心的氣質卻突然垮塌了下來,就像陸言知道他很堅決一樣,他也知道陸言鐵了心了。
“對不起,客人,今天打烊了。”老人低著頭,不敢去看陸言的眼睛。
他的廚藝其實很高超,一個高超的廚師最大的追求就是贏得顧客臉上幸福的微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違反他一直以來做人的原則了。
呈現不出美味的食物他還可以欺騙自己說是技術問題,可是將饑餓的客人拒之門外,這種事情……我.……
“打擾了。”
突然陸言身後的門簾被拉起,一個帶著黃色鏡片眼鏡、身著西裝、夾著公文包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五河君,這是怎麽了?”來人顯然沒有搞清楚現在的情形,他朝著老師傅問了一嘴。
“安田君,如你所見,食物的味道不好,讓食客升起了。”五河沒有跟陸言糾纏的想法,眼睛都不敢看他。
“年輕人,如果是為了野菜的事情,我跟你道歉。”安田誠懇的跟陸言鞠了一躬。
“不用,我就是想吃上好吃的食物而已。”陸言此刻氣已經消了大半。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已經原諒了五河先生,隻是心中很無奈而已,他沒吃飽。
他沒吃飽啊!煩!這才是他生氣的根本原因啊。
安田桑的神色突然飄忽了一下,看著陸言的臉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隨後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年輕人,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沒等陸言說什麽,他就開口了:
“五河君這家店已經很久了,最早開起來的時候,還是二戰時期的事情了。”
“五河君左耳失聰,再加上我在中間使了一些辦法,他就沒有被強製征兵,但是那個時候全國的力量都投入到戰爭裏去了,國內的人大多不好過。”
“當時這邊的人餓死的人很多,女性隻能參與‘那些’工作,才能活下來,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從事‘那個’的。”
“如你所見五河是個廚師,他真的是個非常棒的廚師,他發現了這邊的一種野菜,盡管它的味道不好,但是能活人。”
安田的聲音很是悲愴,但是陸言的心中並沒有什麽感覺。
“安田先生,我希望你說重點,我相信你也認出我來了,我是個華國人。”
“我雖然不至於現在來追究你們,但是並不意味著你們可以主動提起這一段往事,來跟我博同情,你們沒有資格。”
陸言的聲音有些冷。
安田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隻是在心中暗暗叫苦,自己的心裏並沒有“洗”的意思,隻是事實如此而已。
“五河抱著救大家的心開了現在這個店,當初的什錦天婦羅還是沒有現在的青椒、胡蘿卜的,就隻有野菜。”
“為了省料五河這才鍛煉出了如此高超的天婦羅製作手法……所以這是小店的靈魂。”
安田很快就把故事敘述了一邊,前半部分講的很慢,到最後剩下的一點就說的非常快了。
都說到這份上了,陸言還有什麽辦法。
安田之所以願意跟他解釋,應該也是係統給的那個身份要背的鍋,他應該是被認出來了。
他沒有看安田,隻是盯著五河一字一頓的說道:
“無法順應時代的人,終將會被時代拋棄。像你這樣活在過去的人,不僅辜負了自己身為廚師的身份,也辜負了每一位饑腸轆轆走入這裏的食客。你真是個垃圾!”
說完陸言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這家小店。
而五河隻是當作沒有被罵一樣,內心毫無觸動的開始收拾櫃台上的盤子。
“是啊,五河,你不覺得人家說的很有道理嗎?”安田倒是一臉不忿的看著五河。
“然後呢?改變配方還是被你收購掉?就讓我埋進土裏吧。”五河淡淡的說道。
“況且你剛才不是還很可憐我的嗎,給我說那麽多話。”五河回頭一臉譏諷。
“哎呀,我肯定要幫你說話啊,這麽多年的感情了。”安田笑眯眯的。
安田是房地產開發商,看上五河這家店地皮很久了,但是這家夥就跟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怎麽也不肯鬆口。
剛剛給五河說話肯定是為了自己能買到地啊,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五河沒有說話,他隻是盯著他正對麵的一個位置出身,上周一個老嫗就坐在那,點了一份正宗的什錦天婦羅。
他餘下人生存在的意義,就是在這裏等待著,隻要有一個人還願意來,他就願意等,最終把自己埋進土裏。
……
陸言此刻也難受的一批,因為不僅被惡心到了,而且沒有吃飽。
不過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也沒有什麽可多說的,下次找點好吃的地就成了。
至於剛剛數落五河,其實也是在罵他自己,他不也沒走出來嘛。
剛剛的漂亮話……裝逼誰不會啊,人要真的能那麽容易就忘掉過去走出來,那真的牛皮。
最起碼這種人陸言就很服氣。
人生還有很長呢,下一站也去北海道滑雪咋樣?陸言不確定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