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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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過半月，壬九的手掌也總算消腫痊愈了，不過自從雲一當著壬九的麵將所有抄寫的秘籍燒掉以後，壬九便時常魂不守舍，嘴裏嘀嘀咕咕，莫雲霆仔細聽後發現壬九在嘴裏念叨著的原來是他抄寫過的心法口訣，隻是這心法口訣背的驢唇不對馬嘴，前一句還在背天相訣，後一句就接到佛家降龍伏虎功上，再來一句就又跳到其他心法上。
“師父，阿九他……不是魔怔了吧？”莫雲霆有些擔心，將此事告訴雲一。
雲一聽後也覺得壬九現在的狀態不妥，於是又為壬九把了脈，交代莫雲霆弄副安神的湯藥給壬九服下，一連服了七天，壬九的狀態才算正常一些，但隻要一提到壬九抄過的心法秘籍，壬九還是會很激動。
陳家僅存的血脈，消逝於長平的一座小坊市中，悄無聲息，沒有引起一絲波瀾，看似可悲，卻可能是陳麟最好的歸宿，如果陳麟在這一夜死去，他將不再有一絲痛苦，然而命運好像刻意要捉弄陳麟，就是要讓他繼續痛苦，馮家坊市出現了一點亮光和一串腳步聲。
煙橋，馮家坊市，此時的坊市已是一片黑暗，陳麟還在昏迷，王大眼說的不錯，若是沒有意外，陳麟活不過今晚了。
“喲！”王七一拍腦門，“李大娘還答應給我介紹婆娘呢，嘿嘿，我如今做了內堂管事，李寡婦還不是手到擒來？！嘿嘿嘿！”說罷王七三兩下的換了件稍顯體麵的衣裳，一臉淫笑的哼著小曲出門了。
回到自己房間，王七長吐了一口氣，他的內衣早已被汗浸透了，好在二少爺沒有想要殺自己，不光沒殺，還讓自己做內堂管事，內堂管事，那可是除了幾位主人家最大的了，想到自己以後飛黃騰達的生活，什麽恐懼，什麽害怕，通通都被王七拋在腦後。
“是，小的告退。”
“嗯，下去吧，好好幹。”王向義擺手道。
“謝二少爺。”王七連忙道謝。
“不急。”王向義叫住王七，竟露出了幾分微笑，道：“你這件事做的不錯，放心，我說的話依然作數，明天你就是內堂管事。”
王七在旁已是膽戰心驚，他已經察覺今天的事不簡單，不會要把我滅口吧？王七有些拿不準，在王大眼走後，王七趕忙道：“二少爺那小的也退下了。”
“是。”
“嗯，去吧。”
王大眼一激靈，忙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今天的事，小的半點都不會傳出去。”
“等一下。”王向義叫住轉身欲走的王大眼，淡淡道：“今天的事，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吧？”
“是，那小的告退。”
“不用管他了，任其自生自滅最好，這裏沒有你的事了。”王向義道。
說完王大眼偷看了一眼王向義，隻見王向義手指輕敲桌麵，表情嚴肅，不知道在想什麽，王大眼又輕咳一聲，道：“二少爺那接下來……”
隻聽王大眼道：“二少爺，小的看到那小乞丐去了煙橋邊的馮家坊市，直到天黑都坐在那，小的回來之前，他已經昏死過去，依小的看那小乞丐怕是挨不過今晚了。”
勝安鏢局王家，王向義正坐在椅子上飲茶，下麵站了兩人，一人便是王七，另一人長的賊眉鼠眼，弓腰駝背，一雙眼睛還總是四處亂瞟，就連王七都刻意與他保持一定距離，此人叫王大眼，專門為王向義辦一些市井中不好親自出麵的事。
“撲”一聲輕響，陳麟已經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陳麟扯起嘴角，對著張牙舞爪的人群有氣無力的說道：“來呀，我現在，不怕你們，不怕了。”
陳麟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恍惚間他又看見了王七，王七五官扭曲，大嘴一張一張，好像在對陳麟狂吼，再一看，不止王七，還有那兩名侍衛，還有那兩名乞丐和一些陳麟根本不認識的人，他們同王七一樣，都如怪物一般對著陳麟張牙舞爪，狂吼。
夜已深，很多商戶都收攤關門，無處可去的陳麟依舊坐在角落發呆，不是陳麟不想走，實在是陳麟已經走不了了，又累又餓再加上腿上的傷，陳麟已經認命，認定自己要死在這長平的小坊市內。
幾天前還是聖城有名的公子哥，如今落到了這步田地，這種落差任誰都不能接受，但卻實實在在發生在了僅僅十歲的陳麟身上，這對陳麟的內心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幻覺，一切都是假的，陳麟咬牙，雙目變得怨毒，雙手也緊緊的握成拳狀，他不明白為什麽有人要這樣對自己，他恨那兩個逃走的侍衛丟下他不管，更恨王七，不僅羞辱他，還將他的腿打斷。陳麟無比希望現在有人能幫他，幫他把那兩個侍衛和王七抓回來，狠狠的懲罰他們，讓他們也嚐嚐痛苦的滋味，就連那兩名乞丐，陳麟也希望他們受到欺負自己的懲罰。
然而就在他想要站起來時，腿上傳來了鑽心的疼痛，陳麟低頭一看，原來他的斷腿早已腫脹不堪，稍微一動便是疼痛難忍。陳麟不顧自己斷腿的傷勢，掙紮的想要站起來，但當他再抬頭時，眼前那還有爺爺的身影？陳麟拚命的東找西找，卻依舊找不到爺爺陳天雄的半分身影。
“爺爺。”陳麟輕聲叫道。他瞬間熱淚盈眶，仿佛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宣泄口，恨不得立馬撲到爺爺懷裏，將這幾天所有的遭遇說給爺爺聽，讓爺爺為他做主。
一時間，陳麟好像看到了爺爺，他就站在自己麵前，臉上依舊帶著慈祥的微笑，雙臂打開著，示意自己走過去。
陳麟無比懷念在聖城陳家的日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有爺爺無微不至的關心，每個人都把他捧在手心裏，不敢傷害他一分一毫。
陳家在出事之前就將陳麟送了出來，對陳麟也有所隱瞞，隻是說讓他去長平玩一段時間，過段時間再接他回來，所以陳麟現在並不知道陳家已經被滅門，雖然陳麟在陳天雄嚴肅的表情和護送自己的兩名侍衛對自己的態度上已經察覺到不尋常，但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這幾天內，他爺爺陳天雄死了，他的家已經沒了。
陳麟現在好想哭，卻發現自己連大哭一場的力氣都沒有，腿上傳來一陣陣疼痛，他現在感到無比委屈，他想家，想自己的爺爺。
瘦乞丐嗯一聲，算是同意，回頭對著陳麟狠狠的呸了一口，罵了句：“小雜種！”這才同胖乞丐離去。
“咋辦？咱回去跟張爺說，讓張爺給咱做主，乞兒幫的雜碎越界，這事可不能就這麽算了。”胖乞丐冷笑。
“那咋辦？”瘦乞丐問道。
“他娘的！”瘦乞丐作勢要打，那胖乞丐卻攔住他道：“算了，這多半是個沒舌頭的，問不出啥。”
陳麟依舊不答。
“嘿，問你話呢，你老頭子是哪個，沒告訴你規矩嗎，這是你該來的嗎？”
陳麟看那瘦乞丐的神色不善，心道又一個欺負我的，為什麽總有人要欺負我！心中一陣憤恨，他瞪了一眼那瘦乞丐，沒有回答他問的話。
看起來瘦一些的乞丐惡聲道：“乞兒幫的，越界了！”
他看到了一座橋，橋旁有個坊市，陳麟走了進去，他很累，於是在坊市裏找了個角落坐下，他的到來引起了坊市中人的注意，不過大家對陳麟的樣子都不以為意，隻有兩名乞丐打扮的人盯著陳麟這邊看，不時還低聲交談幾句，不一會兒，兩乞丐走到陳麟身邊。
陳麟拖著那條斷腿，不顧周圍人的側目，不知走了多久，他沒有目的，不知方向，隻一直走。
……
回應他的依舊是一片哄笑，人群在一片哄笑中散開了。
“誰！誰！又是哪個在放屁，出來！別他媽笑了！”王七滿臉通紅，氣急敗壞的大叫，笑聲在他聽來是那麽刺耳，充滿了對他的譏諷。
人群一片哄笑。
“哈哈哈哈哈”
“活像一隻仗勢欺人的狗！”
“你們還看什麽，都散了，以後都給我注意點。”王七帶著得意的警告人群，耳朵卻聽的人群中有人小聲道：
“呸！活像一條瘸了腿的狗。”王七對著陳麟的背影冷笑道。
陳麟又是一哆嗦，費力的爬起來，不顧身上的塵土，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人群中也自覺讓出一條路，讓陳麟離去。
“滾吧！”
王七沒有踢下去，他接到的指令是趕走陳麟，若是兩條腿都踢廢了，那陳麟可就沒法盡早離開了。他看著陳麟害怕的樣子，感覺自己獲得了莫大的快感，不自禁哈哈大笑起來。
王七抬腿作勢要踢，陳麟還隻是個孩子，王七的舉動嚇得陳麟又一哆嗦，一臉驚懼的看著王七。
王七一踢腳邊的陳麟，“別裝死了，還不快滾，等著另一條腿也被我踢斷？”
王七冷笑的看著人群道：“怎麽？不敢出來？哼哼，沒本事出來就好好看著，別亂放屁！今天也是給你們個警告，以後誰若是欺騙或者誹謗我們王家，哼哼。”王七一指地上的陳麟。“他就是下場！”
頓時人群鴉雀無聲，也沒有人站出來。
“是哪個在放屁，滾出來，別躲在裏麵了！”王七大喊。
人群中七嘴八舌的叫嚷起來。
“哼！要這麽看，恐怕王勝安也未必是個真好人！”
“王勝安老爺是個大善人，他家的下人怎麽這麽冷血。”
“就是禽獸！”
“是啊，這王家太沒人性了！”
人群中立馬有人附和：
王家周圍早已聚集了一群看熱鬧的人，有人看不過去，在人群中喊道：“王七你也太狠了，把人腿都打斷了，再怎麽樣也是個孩子啊！”
“啊！”大腿傳來鑽心的疼痛，陳麟大叫，最後痛的失聲，隻張著嘴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嘎嘣”一聲脆響，陳麟的一條腿已經被王七硬生生踹斷！
但王七怎麽會給他這樣的機會，胳膊一抬將陳麟攔下，再一發力，便將陳麟推出三米遠，陳麟掙紮的想站起來，王七卻又走過來，對著陳麟的腿就是一腳！
“不！我不是假的！我要見王爺爺，王爺爺認得我的！向仁叔，向仁叔也認得我的，讓我進去，讓我見他們，他們認得我的！”陳麟大叫，想要衝進王家。
“哼！”王七冷笑道：“什麽狗屁信，也配給我家老爺看，不怕汙了我家老爺的眼？早叫老子撕了，也不看看你什麽樣子，敢到王家亂認親戚！”
陳麟急道：“我何時騙你？你把信給王爺爺看了嗎！”
哪知王七卻大叫道：“你居然還在這！老子差點被你這小乞丐騙了，還不快滾！”說罷就上來推陳麟。
王七出來了，陳麟眼前一亮，趕忙上前問道：“怎麽樣？王爺爺知道我來了吧？”
陳麟現在很累，他想著自己進王家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大吃一頓，然後就好好洗漱一番，最後睡他個三天三夜。
王七已經進去大半個時辰了，陳麟有點著急，他已經快三天沒吃飯了，本來陳麟從家裏逃出來時有兩名仆人護送他，但是就在三天前，他一覺醒來，發現那兩名仆人已經帶著錢跑了，隻丟下他一個人，還好他認得路，也還好已經離長平城不遠，他才活著來到王家門前。
莫雲霆隻好扶雲一回去，雲一回房便馬上盤坐調息，莫雲霆則還是在旁邊護法。
“先回房。”雲一似不願多說。
莫雲霆一聽，趕緊上前扶好雲一，他沒想到這次雲一會虛弱到這種程度，莫雲霆有些擔心道：“師父，這次出了什麽意外嗎？”
“無妨。”雲一擺擺手，“阿九已經沒事了，扶我回房吧。”
“師父！你的臉……”莫雲霆發現雲一的臉色蒼白，精神萎靡，好似一下子蒼老了幾歲。
轉眼已經一個時辰過去，房門打開，雲一緩慢的走出來。
壬九洗脈經的副作用發作的間隔越來越短了，從最開始的九個月，到現在就隻要兩個月了，莫雲霆不知道這種變化對壬九來說是好是壞。
跟在後麵的莫雲霆像以前一樣，將門關好，自己則守在外麵，雖然這穀裏隻有他們師徒三人，但雲一都會囑咐莫雲霆守在外麵，以防萬一。
“怎麽這麽快！”雲一開門也說了一句，便直奔壬九房間，直接盤坐在壬九身後，提運內力至雙手，而後便將雙手手掌貼在壬九後背，壬九頓時感覺舒服了很多。
一旁閉目的師兄聽到叫聲，睜眼看到壬九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這麽快！”師兄愣了一下，便連忙起身來到壬九身旁，按照師父所教手法點住壬九身上幾處穴道，又轉身奔出草屋，來到師父門前敲門道：“師父，阿九又發作了！”
“師兄！”他急促的叫了一聲。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便開始了今天的修煉，過了大半個時辰，壬九突然全身一震，全身發熱，感覺身體發脹像要裂開，壬九暗道不好，是熟悉的感覺。
“嗯，聽話聽話！”壬九使勁點頭。
“嗯，不過你可得聽話，要是你再偷偷修煉心法，我可就什麽都不給你帶了。”
“謝謝師兄！”壬九高興的跳起來說道。
“想吃下次我出穀，再帶回些給你，外麵賣的點心種類可不少，下次我多帶幾樣回來。”師兄笑道。
“嘿嘿。”壬九不好意思的一笑，道：“這可不怪我，那桂雲糕可太好吃了，我長這麽大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呢。”
“那叫桂雲糕，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怎麽，是不是又饞了？”師兄看著壬九笑問道。
“對了，師兄你上次帶回來的點心叫什麽來著？真好吃啊！”
“各有千秋吧，外麵的風景很多，有不如我們穀中的，也有比我們穀中還美的。”
“有我們穀中的風景美嗎？”
“外麵大的很，人也很多，風景也很美。”師兄回答道。
“那外麵的世界大嗎？是什麽樣的啊？”壬九追問。
“嗯。”師兄點頭。
晚上，壬九與師兄練功前，壬九好奇的問道：“師兄，你出穀有五次了吧？”
這一日，壬九像往常一樣，在書房看了半天書，又在院子裏看師兄練功，每次看到師兄在院中的颯爽英姿，壬九都甚是羨慕。
“唔”陳麟發出一聲呻吟。
他感覺好溫暖，很舒服，自己是已經死了嗎？陳麟緩緩睜開雙眼，周圍的光亮讓他有些不適應，他微眯著雙眼打量著四周，自己身上蓋著被子，身下也軟綿綿的，自己竟然躺在床上？難道一切都是我的夢，我還在聖城家中？但很快陳麟就搖頭苦笑著否定了這個想法，這裏絕不是聖城陳家。我在一處民居裏？陳麟微微側頭，這處屋子不大，陳設也很簡單，不過倒很整潔，整個屋子也飄著不知是什麽的香味。
陳麟微微支起身子靠在床邊，腿上再次傳來痛感，不過倒比之前輕了不少，他掀開被子檢查傷勢，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被包紮起來，還用了夾板固定，“我被救了？這是哪裏？”陳麟最後的記憶就是自己昏倒在馮家坊市的角落，至於怎麽會在這裏，陳麟完全沒有印象。Ldg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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