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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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聽金小滿高聲說道:“黃鋒鏑得一分,下半局黃鋒鏑勝。統觀全局,這次比鬥,黃鋒鏑勝。”
金嫣紅忙上前去扶起祁衝,隻見祁衝淚流滿麵,口中喃喃:“我救不了我爹了……”。他淚眼依稀看到黃鋒鏑走過來,三兩下爬到黃鋒鏑麵前,想要說出乞求的話,卻不知道如何啟齒,愣了片刻,猛的給黃鋒鏑砰砰磕起頭來。
金嫣紅看到祁衝如此傷慟,不覺也眼淚蒙蒙。隻聽黃鋒鏑長歎一聲,道:“我非是不願意相救。天生仙藥,本來便是用來救人的。隻是我家中有位兄長,亦是自小患病,非此藥不能救治。唉!我隻有一個哥哥,你叫我如何是好啊?”
祁衝聽了此話,頓時無語了:自己的爹爹性命重要,人家的哥哥性命也重要啊。況且,人家是身份尊貴,性命比他們這些低等賤民不知貴重多少倍。當下爬了起來,抹了一把眼淚,抬頭看了看眾人,見到金嫣紅關切的眼神,鼻子一酸,淚又流出來了,忙轉身奔了出去。
祁衝一口氣跑回家中,此時於先生已經給老祁用完了針,正坐在那裏喝茶。看到他灰頭土臉、失魂落魄的樣子,知道比賽必是輸了。於先生也不多問,隻是歎了口氣,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也算是命了。”
祁衝看了看昏迷的老爹,發了一會愣,猛地說道:“都是我沒有用,贏不來逆天改命草。我現在便上山去,給我爹尋那藥草,於先生,麻煩你照看我爹。”
於先生一驚,忙勸阻道:“不可。你小小年紀,一直不曾進過深山,這一去,也太過危險。”
祁衝擦了一把臉,毅然決然的說道:“便是天大的危險我也要去,於先生,你不必勸我,我這就走。”說完他便轉身去拿了弓箭,又提了把砍刀,轉身便走。於先生掙紮著來阻止他,卻因為腿腳不靈便,沒有扯住他,隻急的大聲喝叱。
祁衝一陣風的出了門,卻迎頭碰到了金嫣紅,猝不及防下,二人哎喲一聲撞做了一團。祁衝忙伸手去扶住了金嫣紅,隻聽金嫣紅嗔道:“你慌張什麽?摔壞了逆天改命草怎麽辦?”說罷也不顧自己身上的泥土,急忙從地上撿起一隻黑色木盒。
逆天改命草?祁衝暮的一呆,雙眼緊緊的盯著那木盒。隻見金嫣紅小心依依的打開木盒,裏麵一塊紅色棉布,揭開棉布,裏麵包裹了一支怪異的草兒。那草兒粉紅的莖上隻長了四五片細長淡紫色葉子,大約是采摘時間長了,葉子有些枯敗。
“果然是逆天改命草。”祁衝抬頭看去,卻是於先生出來尋他,正好瞧見了。於先生目光炯炯,看了看那逆天改命草,又抬頭看了看天色,連忙把他二人喚回屋中。於先生掂起逆天改命草問道:“嫣紅小姐,這藥草你是怎麽得來的?”
金嫣紅臉色怔了一怔,道:“於先生你莫要多問了,先救祁伯的吧,反正不是偷來的,你盡可使用便是了。”
於先生點了點頭,再不多問,他對祁衝道:“你去我家,在裏屋的桌子上有一包草藥,你快快去取來。”祁衝唯唯應聲,飛也似的去了。於先生擎起藥草,仔細的觀察了一番,又挨個葉子聞了聞,最後將其中的一片葉子掐了下來,截成一段一段的,放到一隻碗裏。
此時祁衝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捧了一個藍布包,交給了於先生。打開後裏麵是一包包草藥,有的是還是樹根草葉,有的則裁成一截一截的,還有的已經研磨成粉末。於先生挑選了幾種藥物,放到有藍葉子的碗裏,交給祁衝,讓祁衝搗爛。又從逆天改命草上取了兩片葉子,連同另外幾種藥草放到一隻砂鍋裏,交給了金嫣紅,讓金嫣紅去熬製。
一個時辰後,於先生將祁衝搗爛的藥糊糊,加米酒攪拌成稀汁,塗到祁衝爹的腿上,又把金嫣紅熬製的湯藥給他灌下肚子去。之後他便運用銀針刺激老祁腿上穴位,推宮活血,這樣忙活了半個時辰。一切妥當後,他吩咐祁衝,熬製的藥水一天早晚服用兩次,外敷的藥汁塗三次。
此時已過晌午,那叫做小葉的丫鬟送來午飯。當下金嫣紅張羅安排,三人開始用飯。吃了幾口米飯,祁衝忽然停了下來,看了看金嫣紅,又看了看於先生,突兀道:“我不是在做夢吧?我爹真的沒事啦?”
金嫣紅撲哧一笑,橫了祁衝一眼,道:“真是個呆子。”祁衝嗬嗬笑了,於先生也自莞爾。祁衝仍低頭吃飯,忽又抬頭問金嫣紅:“這逆天改命草你是怎麽得來的?”
金嫣紅卻不回答,岔開話頭,問於先生:“我看先生隻取了那逆天改命草的葉子,那根莖莫非無用?”
於先生咽下一口飯道:“這逆天改命草,幾種部位各有屬性,可以應對不同的病症,老祁被百節毒蛇咬了,若是用了根莖,非但不能克製毒性,反而催化毒性更猛烈,一旦吃了,立時斃命。”
祁衝吃驚道:“那還是趕緊把它丟了吧。”
於先生笑了笑:“那也不必。這根莖對你爹是毒藥,對別人卻不一定,用的得當一樣是救人良藥。”
吃罷了飯,於先生察看了老祁的傷情,一切無礙,便叮囑了祁衝幾句,自己回家去了。金嫣紅也說身子勞累,要回家休息,與小葉一起走了。祁衝一人坐在床前,看著老爹昏昏沉睡,恍惚了半天,心中才醒悟過來:老爹已經得救了,死不了了,這不是在做夢。
這一夜一日之間,他情緒大悲大喜,極端波動,又經過一番惡鬥比拚,心力憔悴。此時一鬆懈下來,竟趴在床前睡著了。迷糊中,老爹的毒性已經全去了,身子也完全康複,正帶了他和金嫣紅在山中狩獵。但見藍天白雲之下,山花爛漫,百草豐茂,他和金嫣紅一路嬉鬧,好不開心。突然間風雲變轉,從林中竄出一隻巨大的百節毒蛇,張開獠牙大嘴,一口銜住了金嫣紅,翻山越嶺,蜿蜒而去。自己大聲疾呼,拚命追趕,卻越追越遠,隻聽得金嫣紅一聲聲淒慘的呼喊,漸漸消失在山林中。
暮然醒來,發覺原來隻是一個夢而已。祁衝長籲了一口氣,隻覺得渾身勞乏,疲憊不堪。抬頭看了看窗外,隻見天色昏黃,竟然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沒有想到竟睡了這麽久。再看床上,老爹呼吸悠長平穩,早已經不是早晨奄奄一息的樣子了,祁衝心中微喜,心道這逆天改命草過然靈驗。
祁衝起身點上了燈,活動了一下手腳,想起夢中金嫣紅遭受危險,不由心中惴惴。正煩躁不安,房門吱的一聲開了,但見金嫣紅提了一隻簍子進來,祁衝忙過去接下簍子,道:“這些粗活兒你不要動手,我去做就好了。”
金嫣紅目光下垂,低下頭輕聲道:“也不重,我拿得動。倒是祁伯,他好些了麽?”
祁衝點頭道:“好多了,看樣子是沒有事了。”
金嫣紅點了點頭,又問:“晚上的藥用了沒有?”
祁衝哎喲一聲道:“還沒有呢?剛睡醒,還沒有來的及。”想到自己夢中胡思亂想,不由的暗自好笑。
金嫣紅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當即去引火熬藥,祁衝則去給老爹上外敷的藥。待塗完藥汁,一回頭,金嫣紅正捧了藥碗過來,燈光恍惚下,隻見金嫣紅儀態婀娜,蓮步盈盈,神態卻是小心翼翼,專注謹慎。刹那間竟展現出一種奪人魂魄的美,祁衝瞧的入神,一時竟然呆了。
金嫣紅明眸流轉,看了看祁衝,粉臉暈紅,倩然一笑,那笑容卻頗有些複雜。她輕輕的把碗放在桌子上,便讓祁衝小心扶起老爹,一口一口的給他喂下湯藥。屋內寂寂,卻又溫情脈脈,莫大的幸福感湧在祁衝胸中,想說點什麽,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安頓好老爹,二人坐了下來。金嫣紅忽然悠悠歎了口氣,道:“祁衝哥,這次哥哥除了你的賤籍,你以後就不是下人了。不知道你以後有甚麽打算?”
祁衝愣了片刻,道:“打算甚麽,你放心罷,我便是脫了賤籍,也不會離開員外府,我在這裏長大,一輩子也不會離開的。”
“不、不!”金嫣紅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脫了賤籍,便是自立門戶了,難道沒有想過到外麵闖蕩一番?”
祁衝想了想,皺眉道:“我若走了,我爹怎麽辦?再說,我出去做甚麽啊?”
金嫣紅緊緊的盯著他,幽幽說道:“祁衝哥,如果我要離開這裏,離開崇遠鎮,你、你肯不肯陪我一起走?“
祁衝大為驚訝,隻覺得金嫣紅今天說話頗為奇怪,便問道:“可是這裏是你的家,還有金員外也在這裏,你為甚麽會想要離開這裏啊?”
金嫣紅聞言眼睛一紅,忽然流下淚來。祁衝見狀登時手忙腳亂,忙站起來安慰道:“嫣紅,你別哭啊,好,我陪你,你去哪裏我都陪著你的。”他小時候一直叫金嫣紅是嫣紅,長大後明白尊卑有別,便改口叫嫣紅小姐。現在一時情急,兒時的稱呼又脫口而出。
金嫣紅搖了搖頭,輕輕泣道:“祁衝哥,我好害怕。”
祁衝伸過手去,輕輕的握了金嫣紅的手,道:“怕甚麽?到底出了甚麽事?”
金嫣紅拭去了淚水,剛要說話,忽然傳來敲門聲,有人問道:“嫣紅小姐在麽?天已經晚了,員外讓你快些回去。”卻是丫鬟小葉的聲音。
金嫣紅忙應了一聲,看了祁衝一眼,抽回手來擦了擦臉,便起身往外走去。祁衝起身相送,出了門,果然是小葉提了燈籠候在門口。金嫣紅向祁衝點了點頭,便徑直去了。祁衝站在門口,眼看著她主仆二人,伴著一盞孤燈,在黑漆漆的長街緩緩離去,心頭不由一陣失落。他長長的歎了口氣,不料歎息聲剛落,身後又傳來一聲幽幽歎息,唬的他豁然轉身。
隻見門邊牆角轉出一個人來,卻是金家家主金小滿。祁衝忙躬身施禮,道:“員外這麽晚怎麽到這裏來了?”金小滿卻不回答他,但目光爍爍的看著他,隻看的祁衝莫名其妙,心頭打鼓。金小滿卻又轉身進了屋裏。
祁衝跟著進了屋,金小滿正盯著床上躺著的老爹,一言不發。祁衝心中疑惑:今天他們都是怎麽了?。他又壯起膽子來到金小滿身邊,囁嚅問道:“員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看著祁衝不明所以的樣子,金小滿暗暗歎息。隻聽他說道:“祁衝,你自小與嫣紅一起長大,嫣紅對你的情意,你不會不知吧?”
祁衝臉上一紅,低頭道:“員外,我不過是一個下人,怎麽敢有非分之想呢。”
金小滿點點頭,直接了當的道:“你的確是配不上嫣紅,可惜嫣紅竟然瞧上了你,這是你的福氣。”頓了頓又說:“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可又怕嫣紅不開心,還是告訴你罷。哎!這樣做也不知是對是錯,隻望你以後好好對待嫣紅,若是員外府敗落了,你也別讓她受上一丁點傷害。”
祁衝聽了心中隱隱覺得不妙,卻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故,不由得心中發慌。隻聽金小滿道:“你知道那黃鋒鏑為何又把逆天改命草讓給你了?”
祁衝搖了搖頭,他心中也奇怪呢。
金小滿道:“今天上午打完石頭,你前頭跑了,後麵嫣紅便跟那黃鋒鏑求情,要他把逆天改命草借與你。黃鋒鏑起初不肯相讓,隻是嫣紅再三的懇求,他才勉強答應。不過卻要嫣紅立下了一個字據,他要嫣紅在一個月之內再找一株逆天改命草還他,如果逾期還不上,就要嫣紅以身抵帳,嫁給黃鋒鏑。”
聽到這裏,祁衝如遭雷擊,不由失聲道:“這怎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