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可怕冗長的夢】
凌志勛卸下了所有的防備,脆弱如孩童,無聲地流淚,末了,他輕輕地躺在床上,將星星摟在懷中,他現在只想擁她入懷,好好的睡上一覺,其他的,什麼都不去管了……
陽光在眼皮上跳躍,凌志勛感覺到光線的熱度,慢慢地睜開眼睛,這一覺睡的好長好沉。
梁星星茫然地看著男人睜開惺忪的鳳眸,臉上略帶倦意,眨了眨眼睛,她疑惑地轉移視線,望向窗外那美麗的紅色楓葉。
這輕微的動作驚動了凌志勛,他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仍在夢中,眨眼夢就會碎,連忙喚道。
「星星,你醒了嗎?星星?……」
梁星星沒有回答,她獃獃地注視著某一個點,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喚她。
凌志勛唯恐是幻覺,用力地拍了一下臉,好痛,是真的,星星真的醒過來了,他掀開薄被,立刻按鈴通知醫生,眉梢染上了喜色。
梁星星醒了!醒了!
凌志勛激動的心情難以平復,驚喜之餘,注意到梁星星有些異樣,他喚了她好幾遍,她都好像沒有聽到似的,也不說話,徑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季錦年聽到消息趕到醫院時,梁星星正在接受檢查,葉諾勛在她面前放了十二張色卡,柔聲對她說:「紅藍綠紫黃青橙……看清楚這些色卡擺放的位置了嗎?」
梁星星怔怔地看著,然後葉諾勛把它們都翻面,桌上剩下十二張一樣的紙牌。
「現在請翻開橙色的牌子。」
梁星星不說話,但是她聽明白葉醫生的意思,伸出纖瘦的小手,她翻開一張牌,是綠色的。
「再來一次。」
梁星星又翻了一張,是藍色的。
「最後一次。」
梁星星頓了一下,似是在努力思考什麼,卻沒有一點用,翻開的牌,是紫色的。
「我現在可以證實梁星星患了短期失憶症。這是由於精神或者心理上遭受重大的改變或者創傷而引起的,原因和上個月出車禍撞擊到頭部有關,她會記得很久以前的東西,卻記不住最近發生的事情。總體來說沒有大礙,只要注意休息,堅持用藥就好了。」
季錦年聽到葉醫生的診斷,鬆了一口氣,她本來就擔心梁星星醒來後會崩潰,現在她得了失憶症也好,有些事情忘記了也好,忘記了就不會痛了。
「要隨時記錄身邊的點點滴滴,這樣對康復才有幫助。」
凌志勛望著眼神空洞的星星,輕蹙劍眉,這些日子發生過的事情,都忘記了么?過往的雲煙忘了也就忘了,可是有些事情卻是怎麼也不能忘的,如小承熙。
梁星星醒來之後大部分時間都在發獃,凌志勛看著坐在輪椅中的她,不知道她的靈魂跑到哪裡去了,他推著她走出來,季錦年高興地迎了過來,接過凌志勛的手,把她推進病房,而凌志勛則返回找葉諾勛討論梁星星的病情。
「星星,你沒有忘記我是誰吧?我是季錦年……」
「我知道。」沉寂了一個多月,她終於開口說第一句話。
「嗚嗚……醫生說你腦死亡,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擔心死了!幸好!」
季錦年熱淚盈眶,覺得星星真的好了不起,那樣大的難關都闖過來了,接下來的她一定也能挺過去。
「錦年,我想去洗手間。」
「我幫你!」季錦年擦掉眼淚,推動輪椅。
「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出去。」
季錦年心想她或許是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方便,只好默默地走出去。
「不要勉強!不行的話一定要喊我,我就在外面。」
偌大的洗手間里只剩下樑星星一個人,她怔怔地望著玻璃鏡中臉色蒼白的自己,伸手摘下了帽子,她那頭自然捲髮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寸長的刺刺的短髮,像個男人似的。她伸出手摸了摸頭上的白色紗布,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出了車禍的事實。
這事兒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有些東西完全消失了,有些東西還留著,不是全部都記著的,這茫然的狀態。
梁星星兩手按住琉璃台,靠另外一隻健康的腳,配合著施力,嘗試著站起來。
梁星星的左腳酸軟無力,根本用不了力,她嘗試了好幾遍,終於成功的站起來,艱難地喘了口氣,她用一隻手撐住身體,另一隻手則撩起病服,從醒來之後,她的腹部就好痛好痛,透過鏡子看見腹部有一條蜈蚣一樣猙獰的傷疤,她嚇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怎麼會這樣?!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醒來之後大腦一片空白,面對這滿是傷疤的身體,她茫然無措,隱約意識到自己失去了很多重要的東西,但是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啊!——」
季錦年聽到驚叫聲,立刻沖了進去,見梁星星摔坐在地上,她趕緊上前扶起她,緊張地問:「怎麼了?摔到哪兒了?痛不痛?我去叫醫生……」
梁星星痛苦地搖了搖頭,她哽咽道:「我怕,我好怕,錦年,我怎麼了?我究竟怎麼了?我好痛,頭痛,肚子痛,還有腳也痛,我的頭部開了刀,肚子有傷口,左腳也動不了,我是不是成廢人了?!」
季錦年心疼死了,她扶起梁星星,讓她坐上輪椅,把她推出洗手間,不讓她看見鏡中陌生的自己,梁星星緊緊地抓著她的手低聲啜泣,心裡有太多惶恐與不安。
「星星,別怕,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你會好起來的。葉醫生不是說了,只要堅持做復健,慢慢會好起來的。會好的。會好的。不要怕,嗯?」
季錦年只能這樣告訴她,對梁星星來說,那雙白皙修長的美腿是很重要的,她是高台上發光發熱的舞者,視舞蹈如生命。
「錦年,你告訴我,我是怎麼出的車禍?」
「那是一場意外,誰也意想不到的,乖乖的,聽話,咱們先躺床上休息……」
季錦年柔聲哄她休息,梁星星卻一直搖頭,她做了一個可怕的冗長的夢,醒來之後身體都變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時半會兒很難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