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混元鼎
我俯下身往縫隙裏瞅,裏麵黑波蕩漾,似乎裝著滿滿一鼎的水。我想看個仔細,越湊越近,這不過去還好,距離近了猛然有一股極為腥臭的腐爛味道散發出來,直竄鼻腔。這股味道極為霸道,就好像黑大漢亮著下身巨槍直挺挺過來爆我柔嫩鼻子的菊花。
我大叫了一聲,倒退數步,癱軟在地。那股味道在我鼻子裏凝而不散,就像是異物在裏麵亂爬,我喉嚨發緊,胃裏翻騰,想吐又吐不出來。
他們兩個也不管那蓋子了,急忙跑過來把我扶起。此時我眼前已經模糊,隻看見黑影亂晃,誰是誰根本分不清,神智也有些不清楚,隻想好好大吐一場,胸口像是堵了塊石頭。
他們倆一個拍我後背,一個撫我前心,我越來越惡心,實在撐不住,“哇”一聲吐了出來。
晚上吃的那點餃子全噴出去。
別說,這麽一吐,渾身輕鬆了不少,眼前也漸漸清晰起來。隻聽銅鎖“哇哇”大叫:“我操,你吐出什麽了?!”
吐的上氣不接下氣,吐得滿頭是汗,我疲憊地擦擦嘴角的唾液,像是剛蒸了桑拿出來,懶洋洋的舒服。
李揚古怪地看著我,把手電遞過來:“老劉,你有個心理準備,自己看吧。”
我拿著手電照地上那灘穢物,一照之下,差點把我嚇傻了。隻見一大灘圓蔥牛肉碎末裏,有許多黑色的小斑點,那些斑點在不停地動,看上去密密麻麻,讓人脖子生涼。
我全身冒冷汗,馬來隔壁的,這些都是從我胃裏吐出來的?
這時的情緒極為複雜,又害怕,又好奇,還帶著孩子看到新鮮事物的幸福與天真。
我蹲下來,用手電仔細照,不但照,還用登山杖撥拉吐出來的穢物。
銅鎖在一邊看的幹嘔:“我操,老劉,你真牛逼,我服了。你簡直是髒神。”
我沒搭理他,越看越心驚,這些小斑點居然是黑色的蟲子,看上去有點像蛆,無頭無尾,身軀綿軟,就在那爬。
李揚把我扶起來,用手在我眼前晃晃。我一扭頭:“我沒傻。”
忽然心中生出個念頭,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個紀錄片。
那個紀錄片是香港某個蛋疼欄目的攝製組去泰國實地采訪降頭師。裏麵跟蹤拍攝一個被下了降頭的中年婦女,這娘們屌得很,中了降之後,一天到晚沒別的事,就是往外吐蛆。在她居住的臥室裏,從床上到地板,全是一灘一灘黃黑色的蛆。從拍攝的影片上看,那些蛆又粗又長,凝結成堆,滿地亂爬,觀之頭皮發麻。
後來她的家人找到了兩個形似泰國和尚的降頭師,剪著貼著頭皮的毛寸,穿著露出一隻胳膊的僧袍。為這娘們驅魔的場景至今難忘,降頭師站在臥室床頭,抓起那些蛆大把大把往嘴裏塞,邊吃邊嚼,滿口生沫,場景詭異到極點。
此時我看到嘔吐物裏這些黑色小斑點,一下想了起來,莫非這些東西是,降頭或者蠱?
這兩者的關係我也鬧不太清楚,大概知道降頭是東南亞的,蠱是雲南少數民族的,都是陰毒無比,殺人無形,其外在形式大部分都是蟲子。
我把想法一說,李揚和銅鎖臉色都變了。原以為進來看看,是大家興之所致無非小打小鬧,也沒往多壞的地方想。但現在出了這種詭異的疑似降頭術,事情就不那麽好玩了,誰也不會拿自己性命以身試險。
銅鎖哆哆嗦嗦說:“我們還是先把蓋子蓋回去吧。”
李揚也沒異議,歎口氣,他們兩個走回鼎前,拽著銅環開始往回拉。
我靠在一根柱子上,額頭上全是冷汗,也不知是精神作用,還是確實有蠱毒沒吐幹淨,就覺得這肚子吧,一個勁的疼,腸子打結絞著節兒的疼。
頓時萬念俱灰,媽的,我還沒對象呢,真要這麽掛了可冤死了。回憶我的一生,除了死的匪夷所思不循常理,其他簡直一無是處。
手電光影下,他們兩人還在為那蓋子窮忙活,剛才是拚命拉現在是拚命推,人生之莫測,也就如此了吧。
李揚忽然鬆開手說:“等會兒。”
“怎麽了?”銅鎖愣愣地問。
“媽的,好像鼎裏有東西,我聽見聲了。”
“操。”銅鎖罵道:“有沒有聲和咱們沒有任何關係。你別節外生枝,趕緊關了蓋子走人。”
“別,先等等。”李揚把背包放下,從裏麵掏出一個小型防毒麵具。這家夥準備還挺齊全。
戴上後,打開頭頂盔燈,他小心翼翼靠近鼎縫往裏看。
我和銅鎖隔空對視,既無奈又恐懼,李揚這人我算是了解了,極有主心骨,他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跟李大民一個德性。這樣的人是天生的領導者,說好聽的叫做事果敢,說難聽點就是個愣頭青。
李揚幾乎整張臉都貼在鼎上了,瞪大眼:“我操,真有聲,老銅你來聽聽。”
“滾蛋。它就是放世界名曲我也不聽。”銅鎖離得老遠。
李揚緩緩拿起登山杖,慢慢舉起來。我和銅鎖看得瞪眼,他想幹什麽?隻見這小子把登山杖慢慢插進縫隙,伸進了鼎裏。
我嚇得肚子也不疼了,直愣愣看著。
登山杖進去後,他開始慢慢攪動,顯得挺費力。依他的動作判斷,裏麵應該是滿滿一鼎的水。
李揚邊攪邊說:“這裏麵水還挺深……”話音未落,突然神色一變,身體僵直。
銅鎖小心翼翼問:“咋了?”
“登山杖好像被什麽東西抓住。”李揚說:“水裏有東西……”
還沒說完,那根登山杖猛然往鼎裏一沉,這個變故出現太快,他沒防備,拿捏不住,我們眼看著棍子被拽進鼎裏,再也不見。
一時間我頭皮發麻,說不出什麽滋味,陡然一聲尖叫。據銅鎖後來說,我這一嗓子跟鬼叫沒什麽區別,他沒被這些怪異的事嚇到,反而被我這一叫嚇個半死,差點噴翔。
就在這時,我們三人同時聽見一聲歎息。這聲音按說不是很大,但感覺整座道觀都在嗡嗡回音。歎息是女人發出的,聲音極盡哀愁和絕望,像是從地獄裏直接發出來,直入人心,聽得想落淚。
這聲音雖然來的詭異突兀,但我第一感覺並不是恐懼和害怕,而是有種想哭的強烈衝動。一個人的多慘啊,才能歎出這樣的聲音。
我們三人站在原地,脖子僵硬,誰也不敢動一下。半晌,目光全部聚集到那尊鼎上,聲音是從鼎裏發出的。
銅鎖牙齒打顫:“我們是不是闖禍了?這尊鼎就像潘多拉寶盒,一旦開啟,妖魔鬼怪全部出來。趕緊蓋回去吧。”
李揚沒說什麽,和他一起默默拽著蓋子往回拉。“嘎吱嘎吱”中,蓋子逐漸回攏,縫隙越來越小。
這時,忽然從鼎裏傳出一聲女孩的笑聲,笑得很甜,無憂無慮,聽起來極為純淨。有句形容詞叫,銀鈴般的笑聲。我一直沒明白,笑怎麽還能像銀鈴,今天算是知道了。
女孩的笑聲如空穀滴水,不染一絲煙火氣。而且那聲音非常有蠱惑力,聽來就像是有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被關在黑無天日的鼎裏很多年,現在想出來重獲自由。
看到銅鎖傻愣著,李揚大吼一聲:“趕緊關蓋子,別亂想。”
被他這一吼,我們腦子清醒了許多,感覺到了後怕。這聲音來的詭譎無常,越琢磨越覺得陰森,心髒一陣狂跳。
他倆連拉帶拽,總算把蓋子合攏了。就在關閉的瞬間,聲音又變了,變成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實在太慘,聽得我們遍體生寒,渾身都在不由自主發抖。慘叫聲拖得很長,夾著長長的餘音,消失時聲音已經變得惡毒異常,像是在說,你們把我關在這裏不讓出來,我詛咒你們一輩子受盡苦難,全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