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老母豬
我嚐試著喊了幾聲,陰森森的古樓裏傳來回聲,隻有我自己的聲音在空曠中回響,王雪的聲音徹底消失了。我在外麵徘徊了一陣,總有種不安的預感,抱著肩頭,猶豫一下還是走進樓裏。
這裏沒有門,裏麵黑漆漆的,我點著打火機四下裏看看,木窗雕花,非常敗落,地上到是很幹淨,鋪著青石板,踩上去有聲音。
我盡量放輕腳步,舉高打火機,四下裏看著,這裏可能是大廳。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隻有數根雕花的木柱,都是用紅漆塗成,曆經歲月沉澱,有些發黃了。
我順著木頭樓梯,往樓上走。木板年久失修,踩上去咯吱咯吱響,目光所到之處空無一人,我的心髒越跳越快,牙床也在發癢,有種強烈的感覺,王雪很可能就在二樓。
到了二樓,這一層的天花板很高,上麵橫七豎八交錯著很多古香古色的橫梁,橫梁上遍布紋飾,看上去很像是古代祭祀的圖案。我心裏發沉,沒錯,這裏就是洪辰他們所在的地方。
我踩著木板,小心翼翼在黑暗中前行。沿著走廊,有許多單獨的隔間,窗戶上還蒙著窗戶紙,裏麵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是什麽。
好在這些房間都沒有門,我隨意走進一間。舉著打火機照明,裏麵麵積不大,完全是古舊風格,頭上交錯橫梁,窗欞雕花,靠著牆根放著供桌神龕,看起來就像是古廟。一點沒錯,這地方就是幾次起乩追蹤所看到的畫麵。
我心跳加快,在房間裏草草轉了一圈,來到走廊上。低聲喊著:“王雪,王雪。”
聲音在黑暗中傳出去很遠,可根本沒人答應。我挨個房間走著,每一間都探頭進去看看,裏麵格局大同小異,不過都是空空蕩蕩,死氣沉沉的,根本沒有人的跡象。
我越看越是毛骨悚然,這種感覺很奇怪,分明什麽都看不到,可還是緊張害怕的要命,總覺得要出點什麽事。頭上就像懸了一把隨時掉下來的利劍。
我蹲在地上喘口氣,仔細想了想,覺出不對勁的地方。剛才能聽到王雪的叫聲,為什麽現在又沒了呢?難道說這聲音就是為了把我勾引到這裏來?
七想八想也沒什麽結果,還是繼續走吧。我點著已經發燙的打火機,慢慢前行,走到一處房間前麵的時候,突然看到從裏麵倒影出一個影子。
我頓時站住,心跳加快,那影子非常淡,拉的稀薄細長,落在走廊上,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裏麵有人!
我趴在門邊,舉著打火機慢慢探進去。這間房間裏居然有微微的光亮,透窗而進,很淡很淡。我看過去,在房間深處角落裏,果然坐著一個人,正待細看,打火機的火突然滅了,沒油了!
一瞬間就陷入黑暗中。那人的身影立即隱進黑森森的房間牆角,看不太清了。我抹了把臉,一咬牙,媽的,豁出去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聖。
我把打火機扔了,掏出手機,點亮屏幕,進了這個房間。房間不大,在正中放了一張破爛的床榻,上麵汙跡斑斑,看上去就像是醬油後凝固的顏色,我心驚肉跳,仔細看了看,媽的,這不是血吧?
我舉著手機,來到牆角,一隻手握住了拳頭,做好搏命的準備。那人影在盤膝打坐,一動不動,我眼皮子直跳,我操,這不會是個死人吧?
走到近前,舉起手機,淡淡的光芒映在他的臉上,等看清楚,我頓時就傻了,是李大民!
他坐在地上雙腿交疊,雙手結成蓮花狀放置腿上,閉著眼,微微垂頭,臉上表情很平靜,看上去就像是在熟睡。我湊過去,用手機晃晃,光影在他臉上閃動,他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輕輕探出手指,湊到他鼻子下麵,嚇得一哆嗦,沒有鼻息了,他,他死了?
他劫持走了王雪,又利用鬼術折磨我的女神,我都恨死他了,恨不得他死。可現在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裏卻非常難受。李大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倆相交相知許多年。現在看到他死了,真是一聲歎息。人死為大,就算做了再多的錯事,逝者已逝,再追究也沒意思。
我看看這裏,破房子爛木頭的,李大民就算死也不能死在這裏,我一定要帶他出去,讓他父母見最後一麵,風光大葬。
想到這,我走到近前,握住他的雙臂,想把他背到身後。就在這時,我忽然看到一樣東西。
李大民的脖子上掛著一串項鏈,用粗糙的黑繩拴著,項鏈最下麵的項墜是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這塊黑石頭,遍布孔洞,像是一塊煤炭。我一下認出來,這不就是那三生石嗎。
我心砰砰跳,這玩意可是好東西,觀照三生,隨看因果。這要拿出去拍賣,全世界富豪不得瘋搶啊。
我伸手去摸,眼看就要觸到石頭,突然李大民毫無征兆地睜開眼睛,微微一笑:“這東西你還不能碰。”
我嚇得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他怎麽又活了?我繼而惱羞成怒:“操你媽,你沒死啊?”
李大民撣撣衣服,十分自然地從地上站起來。他的身材非常偉岸,體形就跟男模似的,絲毫不見當日癱瘓的萎靡。他衝我伸出手,示意要拉我起來。
我惡狠狠地看他:“你是不是也想把我抽骨換胎?”
“你看你說的。”李大民一聳肩:“你是我朋友,再怎麽樣我也不會害你。”
“你害的人還少嗎?”我厲聲道:“你把王雪藏哪了?”
李大民沒回答我,而是說:“老劉,有煙沒?修煉這些日子,我最想的就是抽一口美美的煙。”
“你他媽臉皮真厚,真好意思。你把王雪藏哪了?”我拍著地喊。
李大民走到床榻前,從下麵拽出個破舊的藤箱,裏麵翻出三根長香,又拿出火柴點燃。他把香塞進我手裏:“四麵八方都拜拜,鞠鞠躬,虔誠點。”
“你鬧什麽?”我喊了兩通,力氣也泄了。李大民這小子鎮定非常,氣場十足,我在他麵前又喊又叫,他不以為然,弄得我跟個傻逼似的。
他拍拍我:“待會我跟你慢慢解釋,你先起來四麵拜拜。這裏靠近鬼門陰間,到了人家的門口,怎麽也得有點誠意。不禮貌可不好。”
我瞪了他一眼,從地上爬起來,舉著三根香,圍著房間轉了一圈,草草拜拜。
“這是拜什麽神?”我問。
李大民道:“陰間有個鳥神,這是拜鬼。”
我嚇得一哆嗦。李大民把我手裏的香接過去,來到窗台前,這裏有個破香爐,他吹吹上麵的浮塵,把香插進去,拍拍手。回頭看我:“老劉,我問你一個問題。兄弟和女人,你選誰?”
他這話明顯有所指,兄弟是他,女人自然是王雪。
我支吾了兩聲,忽然醒悟,我這人腦子慢,差點掉進他的陷阱題裏。我要說為王雪來,他肯定會說我沒義氣,重色輕友什麽的話來搪塞我。我發怒道:“別說那些沒用的,我向著公理!你把人家女孩劫到這裏,又苦苦折磨,我還能選你嗎?你就是個畜生。”
李大民忽然陰慘慘地笑了。
我心跳加快。他的表情很嚇人。他不會惱羞成怒,把我給宰了吧?說實在的,他要真想弄死我,我是一點招都沒有,根本沒法反抗。且不說他會那鬼修之術,就衝他現在這體形這肌肉塊這宗師氣度,擺弄我這麽個瘟雞就跟玩似的,純粹老叟戲頑童。
不過,李大民沒有動粗的意思,他嗬嗬笑:“我想到了你能找到這裏,但沒想到會這麽快。能不能說說你是怎麽找來的?”
“我在問你,王雪在哪?我要帶她走。”
李大民搖搖頭:“你為什麽一口咬定我劫持了王雪呢?是她自願跟我來的。再說了,你怎麽能確定王雪會跟你走呢?你說我是劫持,我看你這才像劫持。”
“你能不能別像繞口令似的?”我皺眉。
李大民和李揚都屬於邏輯思維異常強大的男人,而且想象力天馬行空不拘一格。隻不過倆人處事風格迥異,李大民是蔫損,悶悶幹大事。李揚是奔放張揚,做事無所顧忌。我在他們兩個麵前,玩弄文字遊戲,那純粹是找虐。這倆人要到寺裏辯經,能把老和尚都問的啞口無言。
“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我不耐煩。
李大民背著手,走到窗前:“你呀,境界太低。老劉,別看你二十大幾快奔三,其實就是個孩子。你現在應該轉變思維,多用成年人的心態來看世界,多角度多維度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奶你媽個逼,有什麽就直說,用不著你教訓我。”我惱了。
“咱們有事說事,別罵別噴,你要是老這麽憤青,我跟你無話可說。”
我讓他治的一點招都沒有,那點氣焰早就沒了。我一屁股坐在床榻上,軟軟道:“你說吧。”
李大民道:“我在給她渡劫。”
我鼻子差點沒氣歪了,這文字讓他玩的。殺人不叫殺人,叫渡劫。跟劉燕似的,整死不叫整死,叫極樂世界往生。再怎麽掩著,也無法改變罪惡的事實。
我看著他,李大民輕輕吹吹香爐裏的香:“王雪前世罪孽深重,背負因果,她這一世如果再不洗滌罪業,不管死後是墜陰間還是再轉世,都要受苦受難,無窮無盡。她不把命盤裏那些小鬼都給渡完,就會沒完沒了。下輩子她很可能會變成一隻母豬,一生都要躺在糞坑爛泥裏,不停地孕胎生崽,以身體為陰間,借鬼輪回。你願意這樣嗎?你要願意看她這麽受苦,你現在就把她領走,跟你過‘好日子’去。”
“我……”我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完全懵了。
我悻悻道:“你怎麽知道她……她下輩子是母豬?”
李大民詫異道:“我還以為你看到了。”
“什麽看到?我看到什麽了?”我莫名其妙。
李大民說:“當日我用三生石幫助王雪觀照三生,我當時就察覺到有高人作法,附體觀想。我覺出是你,就沒妄動。要換成別人,我早讓他生不如死了!難道你隻看到王雪的前生,沒有看到她的下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