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黑診所
在某種程度來說,我推論出的三個人格和王子童說的靈魂在長大,其實是一回事。
古希臘神話中,有一個長著獅子軀幹、女人頭麵、生著兩隻翅膀的怪物,叫做斯芬克斯。它守候在必經之路的懸崖上,向路人提問題,“什麽東西早晨用四條腿走路,中午用兩條腿走路,晚上用三條腿走路?”後來,著名的俄狄浦斯王猜中了答案是“人”,斯芬克斯羞而自殺。
人的形態是在不斷變化中的,可以說中年的你和少年的你不是一個人,不論是從生理發育上,還是從世界觀和思考方式上,把不同時期的你擺放在一起,那就完完全全是兩個人。
可是,活生生現實又擺在麵前。不管是垂垂暮年,還是青春勃發;不管是家財萬貫,還是流落街頭,你還是你,從沒有變過。
中國有句老話叫三歲看老,你這個人三歲時候是什麽德性,基本上三十歲了還是這麽個德性。區別在於,三歲時候你因為一塊糖哭,而三十歲的時候你會為一個女人,為一棟房子哭。
也就是說,對危機做出的應急反應,瞬間的思考策略,貫穿了一個人的整個一生,性情永遠也改變不了。
改變的是,你成人後,學會了偽裝。
大家別覺得我囉嗦,經曆了那麽多生死的事,我劉洋也不是傻子,也學會了思考。
關於小寶,我們也隻限於口頭討論,具體什麽樣子不得而知。
銅鎖說道:“李揚,你丫夠下作的,你劫持人家孩子幹什麽?”
李揚苦笑:“你了解我,我根本不是那樣的人。我之所以領走孩子,也是有原因的。我去找馬主任,他不在家,我給他打電話,他態度非常粗暴。就在我要走的時候,看到了小寶。”
李揚說,小寶那時正在家裏畫畫,而他媽出去辦事。因為馬主任一家和王曉雨極為熟悉,互相都是哥哥妹妹嫂子那麽叫著,所以根本沒防備之心。
李揚到馬主任他家,拜訪未果,便想走。卻停住腳步,因為他看到小寶畫的畫。
小寶的筆法很稚嫩,卻有一股與眾不同的勁道。畫中有人有物,小寶正在拿著彩筆慢慢上色。李揚不懂什麽畫技,但他完全被畫裏的那個東西和色彩迷上了,他相信一個孩子在顏色的運用上是不會這麽大膽,充滿了衝破桎梏的魄力。
那幅畫他以前見過。
他說完的時候,我整個人就傻了。小寶畫的居然是斯巴霍。乍聽這個名字,可能反應不過來,這是藏語,翻譯過來是‘六道輪回圖’。
很久以前,我和李揚有過一次墨脫之行,在一座山中寺廟裏,看到過一群喇嘛正在虔誠地畫著這張圖。
畫麵大體上是兩個圓圈相套,形成一個滾滾前行的車輪圖案,四周繪著一些人和動物。表達了一種輪回生死的概念。
小寶所畫的,李揚形容,就是斯巴藿的粗糙簡體版。他心念一動,就和小寶打招呼,小寶緩緩抬起頭。讓李揚驚訝的是,他居然淚流滿麵,神情痛苦。
“帶我走。”小寶說。
李揚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後來才確定確實是小寶所言。他正在猶豫是不是等嫂子回來打招呼,而小寶又繼續說了一遍帶自己走,語氣堅定。
李揚本來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索性帶了孩子離開。主要是他對於這個神秘的孩子,也有了難以抑製的好奇心。
等李揚把孩子帶回家,準備細細盤問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小寶變了。變成了我們剛開始見到過,沉默不語的白癡。
聽到這裏,我後腦勺直發緊:“你的意思是,小寶也是個轉世人?他和墨脫蓮花寺有關係?”
“不知道。”李揚搖頭:“我什麽都不知道。不過,僅從小寶畫輪回圖就確定他和蓮花寺有關係,這有點牽強。隻要你願意,隨時就可以在網上查閱到這些東西,那並不是什麽秘典。假定說,小寶是個轉世人,我覺得他和劉燕又有很大的不同。”
這麽一折騰,已經深更半夜了。我們好說歹說,讓王子童回家。這丫頭獵奇心太重,看我們一個個身上都有故事,如獲至寶,就守著我們,說是好玩。
好不容易把她打發走了,我給家裏去了電話,今晚就在這休息了。
李揚讓我們住在外屋,他住在裏屋,還要把門插上。銅鎖不願意了:“我靠,你防狼啊。”
“你們不是嗎?”
我越看越別扭:“李揚,你放心吧,我不搞基。我現在看你這個樣子,都有點反胃。你什麽時候還魂回自己身體?”
“等著吧。”他關了門,睡覺去了。
媽的,什麽玩意。
第二天早上,我正睡的香,讓人一腳提醒。李揚已經穿好衣服,麵色有些沉重,告訴我們說,剛才嫂子來電話,說是馬主任一大早開車就到黑診所去。她覺得不太對勁,通知我們一聲,一起過去看看。
我和銅鎖草草洗了把臉,什麽也沒吃,餓著肚子和李揚下了樓,打車到了約定地點。
嫂子開著私家車,停在路邊,看我們到了,趕緊讓我們上車。
副駕駛位置上居然坐著的是小寶。
嫂子說:“老馬現在越來越怪,昨晚找到小寶,他托人來找過我,讓我把孩子送到嶺子山。我沒答應,我挺害怕的,現在隻能把孩子帶在身邊。”
她指著對麵那片居民小區,說那個黑診所就藏在裏麵。
我此時的注意力全放在小寶身上,越深入了解,越覺得這孩子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小寶沒有說話,坐在座位上,偏著臉看窗外,眼神很深沉。
李揚低聲商量說要不要進去看看。我對馬主任頗為忌憚,勸他不要打草驚蛇。就在這個時候,嫂子突然喊了一聲:“低頭,都低頭。”
我們趕緊低頭,偷偷往外偷窺,看到馬主任和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走到小區外,兩個人站在那不知說著什麽。馬主任威嚴更盛,批評那個男人就跟訓孫子似的。
後來,兩人同上了一輛車離開。
我們慢慢抬起頭,長舒一口氣。這時,突然嫂子的鈴聲響了,她接聽電話,聽了幾句,突然帶著哭腔說:“不用你管,我們娘倆上哪也不用你管。”
她掛了電話,胸口起伏,非常激動。
李揚柔聲說:“是馬大哥來的電話?”
“他讓我把孩子馬上給送到嶺子山。我不願意。”
“我想進診所看看。”突然有人說話,居然是小寶。
此時的他,語調沉穩,顯得特別有主意。這絕對不是一個孩子的口氣。
“小寶,那診所有什麽可看的?”他媽媽勸他。
小寶看著窗外,淡淡地說道:“他在研究我。”
這句話一出,我們全愣了。我們幾個人在後排麵麵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馬主任居然在黑診所裏研究自己的孩子?!
嫂子一聽就哭了,拉著小寶的手:“你沒事吧?那就是個畜生!”
“進去看看吧。”小寶拉動車門,走了下去。
我們趕緊跟了過去,寒冬的大街上也沒多少人,很快進了小區。七繞八繞,我們來到一處不起眼的居民樓前。這裏有個小小的門臉,寫著“便民診所”。上麵有一個小小的霓虹招牌,裏麵掠過診所主治的病症。兩扇厚厚的玻璃門關閉著,透過看去,診所應該是幾間普通民居打通,裏麵麵積還挺大。此時空無一人,沒有開燈,顯得有些陰森。
我們推推門,上的鎖,根本進不去。嫂子有些害怕,勸小寶走吧。
這小寶摸著門玻璃,眼神閃動,盯著裏麵,居然眼圈紅了。
銅鎖走過去,看看鎖,摸了摸兜,掏出一串鑰匙串。上麵零零碎碎別著許多細致的金屬玩意。
“這個鎖,我能開。”他說道。
靠,剛才怎麽把他這個鼓上蚤給忘了。
銅鎖蹲在地上,用金屬棍捅了兩下,又拽了拽,弄得十分用心。這時,嫂子電話又響了,她避開我們,走到外麵大聲說了幾句,顯得特別憤怒。
一會兒走回來,她說:“老馬問我現在在哪,他要接我和孩子過去,我沒告訴他。”
這時,“吧嗒”一聲,門鎖開了。銅鎖輕輕推開門,慢慢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