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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鬧鬼

  “為什麽會這樣?”我驚詫地問。


  “我也不知道。”楊慕雲說:“瘋的那個我是在精神病院見到的,他的表現似乎非常恐懼周圍的人。聽醫生說,他被診斷出很嚴重的精神分裂症,也就是徹徹底底的瘋了。我問醫生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他們解釋是,一個正常人能瘋成這樣,很可能是生理性的,也就是說大腦內部受了損傷,來自外界極為強烈的刺激。看到他的樣子,我很愧疚,負擔了所有的醫藥費,還留給他家裏一筆撫恤金。”


  “那個死去的人呢?”我問。


  “是在瘋的人送到醫院兩天後發現的,死在山體隧道裏。在那個地方,有一處廢棄的山體隧道。據當地人說,是解放前日本人修的,現在荒廢了幾十年。他的屍體倒在隧道口,發現的時候臉色發青,法醫診斷是心肌梗塞。我有感覺,他是活生生嚇死的。”楊慕雲說。


  “楊伯伯,接下來你想怎麽做?”我已經隱約有了答案。


  果然,他說道:“我想組織更多更有經驗的人,再去那地方探索一次。劉洋,我希望你能加入到這個隊伍裏。”


  我看著他。


  他拍拍大腿說:“放心,這次是我雇傭你,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價錢。”


  我站起來,拄著拐走了兩圈,苦笑說:“楊伯伯,不是我不想去,你看我這個樣子連路都走不了……對了,你為什麽不把這件事告訴馬丹龍呢?”


  “我不信任他。這個人太詭。”楊慕雲說。


  楊慕雲看我這種情況就沒再勉強,也不提這件事,隻是熱情地留我在山莊裏小住。要麽說商人做事就是貼心,不知他從哪找來個專門治療跌打筋骨方麵的老師傅,天天幫我拿捏。大部分時間,王曉雨陪著我,緩緩在山莊裏步行看景。女孩十分貼心,知道我走路累,還時不時攙扶著我。


  聞著她身上的香氣,還真有些心猿意馬。


  閑聊的時候她問我楊伯伯有什麽事,我便斟酌著把這件事說過她聽。當然,我隱藏了關東軍的曆史背景沒有說。這段曆史太沉重,太壓抑了,我下意識就沒告訴她。


  王曉雨來了興趣,說她爸爸媽媽整天做生意,也不管她,悶都要悶死了。她要和我一起去。


  我勸她就別去了。我這腿腳,能不能去還兩說呢。再說那地方太凶險,出個人命。她看著我,眼波流轉,忽然溫柔地說:“你關心我啊?”


  我笑笑沒說話。


  這時候我都恨自己,太煞風景。這可能是生活養成的自卑吧。我下意識感覺男女之情太危險,越是心動的女孩我越不敢承諾什麽。


  住了大概快一個星期。此地雖好,可不是久戀之家。我實在住不下去。每天白吃白喝不說,走到哪,接待的員工都笑臉相迎,有求必應。我這人生來就賤,實在受不了別人對我的好,心裏過意不去,便想著找個時機提出回去。


  正想著,機會就來了,電話是我媽打來的,一接聽我就覺出事情不對勁。


  我媽在電話裏聲音沙啞:“洋洋,你忙嗎?能不能回來一趟?”


  我問怎麽了。我媽顫抖著說:“你爸……住院了。”


  我腦子頓時嗡了一聲,忙問怎麽回事。我媽在電話裏語焉不詳,隻是讓我辦完事早些回來。我心急如焚,拄著拐就去找楊慕雲。


  楊慕雲查出絕症後,幾乎閉門謝客,集團的事情都交給兩個兒子和一堆副總處理。他整天就關在那個書齋裏,看書寫文章。


  我找到他把事情說明白,楊慕雲馬上安排人給我買機票,又送給我一張銀行卡,說是家裏如果急需用錢,就先從卡裏取。


  我趕緊謝絕,拿人手短,我可不想占這個便宜。推辭了一番,楊慕雲隻得作罷,他忽然問我:“劉洋,你和曉雨關係挺好?”


  我臉有點紅:“行,挺好,她挺可愛。”


  楊慕雲哈哈大笑:“感覺好,就好好把握,好姑娘不會專門等著你。”


  讓他說得我老臉通紅,落荒而逃。


  急三火四從吉林飛回來,我第一時間打車到了家。一開門就看見我爸坐在輪椅上,臉色蠟黃,神色有些頹唐。我媽正在廚房熬粥,看到我回來了,擦擦手出來說:“挺快啊。”


  “爸,你怎麽了?”我跑到輪椅前,看著他日益消瘦的臉,心裏不是滋味。


  我爸搖著輪椅,張開嘴想說什麽,可始終沒說出來,隻是用手指了指我的房間。


  我媽把一鍋粥端出來,又擺了幾個菜:“先吃飯,吃完再說。”


  我拉住她,著急道:“我哪還有心情吃飯阿,到底怎麽回事?你真是我親媽,想急死我是不?”


  我媽拉著我到廚房,低聲說:“洋洋,你在家住的時候,還好?”


  “到底什麽意思?神神叨叨的。”我皺眉。


  我媽歎口氣,低聲說:“你爸他……他遇到鬼了。”


  “什麽玩意?!”我瞪大了眼,我靠,這是怎麽話說的。


  我媽說,本來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我爸,在我出差到吉林後,那天也不知怎麽心血來潮,到我屋子。見到屋子裏亂七八糟,臭襪子杠鈴報紙塑料袋散了一地,實在看不過去,便去收拾。就在收拾的時候,他看到了鬼。


  就在我的房間裏。


  那是個女鬼,恍恍惚惚似乎就是個影,穿著一身白色孝服,坐在床邊往窗外看。我爸覺出有個人,當即嚇了一跳,仔細去看時,床頭空空蕩蕩又沒人。他覺得可能是看錯了,可心裏又有點發毛,沒繼續收拾下去,轉身想走。就在這個時候,一眼就看見有個白衣服女人吊在房門後麵,他嚇得腳下不穩,一跤摔在地上。


  本來就上歲數,這一下摔了個骨裂,送到醫院診斷兩個月沒法下地走路,我媽隻好從親戚那裏借了一輛輪椅先給他坐著。


  我一聽是硬傷,心裏這個石頭放下了。可是轉念一想,不對啊,我屋子裏怎麽出鬼了。


  此時我房間大門緊閉。我輕輕推開,裏麵還是那麽亂七八糟。屋裏大白天的拉著窗簾,沒什麽光線,黑糊糊的確實有幾分陰森。我踏進去的時候,腳下踩到什麽東西,低頭一看,居然是幾張黃色的符咒。


  我撿起來看看,我媽過來說,鬧鬼之後她去拜大仙,大仙說家裏不幹淨,給了幾張符,鎮邪驅鬼的。


  我對這東西倒也不排斥。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確實感覺到屋子裏溫度很低,而且有一種莫名的陌生感。我在這裏除了上大學和在外地工作那幾年,其餘時間都住在這裏,二十年是有了,熟到不能再熟。


  現在,卻突然生出一種陌生的感覺。確實有點邪門。


  我媽讓我今晚在客廳睡。我搖頭拒絕,我倒想會會這是何方神聖。


  說是這麽說,可心裏還是有點不托底。別看我經曆過那麽多詭異的事情,但害怕和恐懼,是人類的生理反應,就像看見聞著香味肚子餓一樣,根本抑製不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把房門打開,想了想又把手電筒放在手邊,真要來什麽妖魔鬼怪,好歹先砸它一下。


  躺在床上一時睡不著,我抄起一本書看。誰知道看著看著,睡意朦朧起來,眼皮子怎麽睜也睜不開,打了個哈欠睡下了。


  心裏藏著心思,睡也睡不踏實,做了許多離奇古怪的噩夢。隱隱約約中,我忽然感到床頭那似乎有人,猛地驚醒。四周一片漆黑,被窩裏冰涼,我躺在床上,愣是一動不敢動,身體僵硬。


  也可能是我敏感吧,我確實感覺到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別的什麽東西在屋子裏。


  好半天,我才慢慢動了一動,脖子有點僵直。我緩緩抬起身,往床頭去看。眼神撇過去,我看到一個黑黑的影子站在那。旁邊還一閃一閃的,似乎有什麽東西發著光。


  那種光是反射光,有點像銀色的箔紙發出來的。我一下聯想到了紙錢。我們這個地方,燒紙的時候,有一種紙錢就是用銀箔紙疊成銀元寶。


  這下可把我嚇蒙了,頭上冷汗浸出來。


  我慢慢摸到手電筒,猛地推亮,照了過去。那個地方,空空如也,隻有一個衣服架子。原來是看錯了,我長舒一口氣,把枕頭墊起來,依在床上。擦擦汗,心跳得像要從腔子裏蹦出去。


  我怕吵醒父母,把手電筒摁滅,手伸到床頭櫃摸索著拿煙。就在這時,我猛然看到牆根那裏,站著三個人。


  雖然是三條模糊的黑影,但是看起來卻有著很強的立體感,而且還有位置交錯時才有的前後景深。這根本就是三個人嘛!

  我雖然害怕的要命,但這次沒有冒然用手電去照。要查出個究竟,必須看看這些是什麽東西。


  雖然很模糊,但我依然能分辨出,這三個人是呈品字形站位,一人在前,兩人在後。前麵的這個人影,應該是個穿白衣服的女人,身材細長,好像留著長長的黑發,有點滲人。身後那兩人,似乎都穿著黑色的西服,板板正正的。


  我牙齒打架,忽然想起馬丹龍曾經講過他年輕時候的故事,他家鄰居那個寡婦死了以後走黃泉路,就是兩個穿黑色西服的人領著去的。


  我靠,那是鬼差吧?


  我這心跳得,呼吸都急促困難。媽的,真是中標了,鬼差怎麽跑到我房間裏?前麵那個女人呢?就是要下到陰間的陰魂?

  這三個人影就映在牆上,效果有點像3D畫。要是用正眼硬瞅,影子十分模糊,根本就不成個物。不拿正眼,拿旁光餘角去掃,那三個影子就真切起來,有頭有身子有動作,甚至五官神態都能模模糊糊覺察到。


  那兩個疑似鬼差的東西,走在女人影子後麵,三個人距離很近,在牆上忽大忽小,像是皮影戲。


  給我的感覺是,他們似乎在趕一段很長的路,始終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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