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故事
我目視遠處的人影，握緊的拳頭發出咯噔一聲脆響。
那人卻冷笑道：“你握拳頭有什麽用？打不著我，你把拳頭握碎了也無濟於事。進門去吧！去找那個瘋子，看看他能告訴你什麽？嗬嗬……”
那人冷笑之後便隱沒在走廊盡頭。
我深吸了一口氣，強壓著心中怒火走到了大個兒麵前：“你應該知道我的來意吧？”
“知道！不就是想知道齊向晨為什麽總來找我嗎？”大個兒看上去並不瘋，甚至比任何人都清醒。
我沉聲道：“既然知道我的來意，我就不用多說什麽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大個兒就已經冷笑道：“我什麽都知道，但是我什麽都不會說。”
“玄子……”我退後了一步給葉玄讓開了地方，葉玄衝上去把大個兒從床上給拽了下來，好一頓拳打腳踢。大個兒鬼哭狼嚎的聲音差不多傳遍了整棟福利院。
沒過一會兒，就有人趕了過來，負責人遠遠就喊道：“你們幹什麽沒王法了？”
我拿出證件遞到負責人眼前：“執行任務，你們讓開。”
負責人顯然是看不懂我的證件：“你這是什麽證件？我需要核實。你們住手！”
我看屋裏也打得差不多了：“玄子，先等會兒。”
葉玄滿臉怒氣道：“這人嘴真硬，都昏過去了還不吐口兒。”
我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看住他！一會兒等這邊聯係完，我們把人帶走。”
那個負責人打了好半天的電話，才算是確定了我們身份：“這位……這位先生……你們執行任務我不反對，但是在福利院裏這樣是不是不太好，你們看……”
“人，我帶走！我有些事情要問你。”我把負責人叫到了一邊：“按照我們查到的線索，有個齊向晨的人，每個月都會來看這個大個兒。他們之間是什麽關係？你們這裏有登記麽？他來一般都會幹什麽？”
“這個……這個……”負責人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說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要不……要不我找主任問問。”
負責人把福利院裏管事兒的挨個叫了過來，誰也說不上來究竟是怎麽回事兒，最後逼得負責人沒辦法，幹脆叫來了一個剛好上班兩三年的小護士。對方跟我打了一個招呼之後才說道：“齊向晨來看大個的時候，我打聽過他們之間的關係，他說大個兒是他以前的一個學生。因為瘋了，他才過來看看。”
“我也覺得大個兒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整個樓層裏的精神病人，隻有他會在沒事兒的時候看看報紙和雜誌，偶爾還會發表些議論。說的也很在理。”
小乙！
我的腦子裏馬上回想起了一個名字。
《走廊裏的自己》的主角小乙，最後成了一個凍死在垃圾堆旁邊的瘋子乞丐。大個兒又是在火化之前蘇醒過來的瘋子，大個與小乙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我沉聲道：“齊向晨來看大個兒都做什麽？就是看看？”
“不！”小護士搖頭道：“他每次來都會陪大個兒一整天，有時候，兩個人一天都不說話就那麽坐著。要是天氣好的時候，齊向晨會帶著大個兒在院子裏散散步，大概也就是這樣。”
“對了！”小護士說道：“齊向晨每次來，都會給大個兒帶些吃的。但是，那些東西大個兒從來不吃，齊向晨一走他就把東西全都扔出去。”
我揚眉道：“他都帶什麽？”
“每次都是三樣水果，兩個葷菜，三個素菜。還有十多個饅頭。有時候，還有一瓶酒。”小護士回答道：“我還問過大個兒。為什麽不吃。他說：那是給死人上供的東西，他不要。”
那確實是給死人上供的東西，而且，拿著老話來說，初一，十五正好祭祀死人的時候。齊向晨想要幹什麽？
我沉默了一會兒道：“那個大個兒平時還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麽？比如，他跟什麽人接觸，做什麽事情？”
小護士道：“大個兒很少跟人接觸，也沒有一起玩的病友。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身處在這個世界之外，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要說，他平時跟誰說話嘛……”
小護士略帶靦腆的道：“說話最多的就是我。我覺得他不是瘋子，但是他在別人麵前又瘋的厲害。他總是喜歡跟我聊一些古代的事情。他還說自己當過太平軍。他對洪秀全，石達開的評價跟書上不一樣。總之，他的言論讓人覺得不太一樣……還有……”
小護士道：“我覺得，大個兒好像懂風水。有一次，他說我身上帶著煞氣，還給我畫了一個符。說能幫我轉運，我當時以為他是開玩笑，沒當成一回事兒。誰知道，他生氣了，好幾天不理我。後來，把靈符帶上，他才又開心了。我的運氣也確實好轉了不少。”
我和葉玄對視了一眼之後，才說道：“謝謝你。你可以走了。”
小護士站了半天才說道：“領|導，你們能別打大個兒麽？他……他其實挺可憐的。”
小護士說話之間，我眼角的餘光也看見躺在地上的大個兒微微動了一下——他是在裝昏。
我衝著小護士笑了笑，帶著大個兒離開了福利院。
閆星宇上車之後沉聲道：“陳野，你怎麽不把那個小護士也帶走，用她威脅大個兒，說不定事半功倍。”
“你當我沒有想過麽？”我笑了一下道：“有那麽一瞬間，我確實想這麽做。我不是什麽好人，更不是什麽君子，禍不及家人這一套，在我麵前沒有用。惹毛了我，我一樣可以殺人全家。”
我話鋒一轉道：“那個小護士很善良，是個純真的好人。這個世上純真，美好的人，死一個就少一個。我跟你打賭，就在咱們說話的這段時間，世上能出十個混蛋，卻未必能出一個好人，你信麽？”
“我信！”閆星宇長舒了一口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這個世上需要好人對麽？好人未必能活得更好，但是他們永遠是這個世界的一股清泉，一縷陽光。你想留下這縷陽光？”
我笑道：“你想得太多了。”
閆星宇搖頭道：“不是我想得多，而是我剛剛開始認識你。”
“人的觀念會隨著他的經曆而改變，那個小護士將來會變成什麽樣子，誰也不知道。但是，你不想親手去改變她的人生。你用她威脅大個兒，肯定不會真殺了她，卻會給她留下一生的陰影。或許，她的人生觀就會因此改變。你為了維護這種美好，卻要拿三個人的命去賭。這種美好真的那麽重要？”
“我說了，你想得太多了！”我不想跟閆星宇討論什麽，可他卻不依不饒：“陳野，我想聽你的實話。”
閆星宇看我沉默不語，不由得繼續說道：“陳野，我們曾經是敵人，現在是在合作。但是，比起過去，我現在更想了解你。你該不會吝嗇一個不涉及利益，不涉及爭鬥的觀點吧？”
我開口說道：“人活著這一輩子，會遇上很多人，會遭遇很多事。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在不對的時間，遇上不對的人，都有可能改變他一生的命運。恕我直言，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李雲歌。他不遇上楊智明，至少她不會死。”
“誰遇上誰，是命運的安排，你無法去改變。但是，當我遇上美好的東西時，總想著去維護這份純真，這份美好。哪怕我不知道將來的結果。我也會在我能去維護這份美好的時候，盡我所能。”
我轉頭向閆星宇笑了一下：“你相信一個壞人會去做好事兒麽？我就是，那個偶爾做做好事兒的壞人。”
“或許吧！”閆星宇下意識回答了一句。
葉玄卻轉過頭道：“或許個狗屁！閆星宇，你一直覺得我們兄弟兩個不是什麽好人。可是我們兄弟做的事情敢拿出去說，你做過的事情敢麽？我們兩個沒德行，也沒品行，人品，德行在我們這兒都是狗屁，壞事兒做習慣了，良心就不覺得疼。我倆就是那種壞事兒做慣了的人。”
“我們哥們兒死了，那得下十八層地獄。偶爾做做好事兒，說不定閻王一高興，還能把我們往上麵提摟一層。老班，不對那個小護士動手的理由就這麽簡單。你不用想太多。”
“你……”閆星宇說了一個“你”字之後，不由得啞然失笑：“你說的對！”
閆星宇說話之間把一本筆記交到了我的手裏：“這是我在許老師家裏弄來的筆記，希望對你有些幫助。”
我拿過筆記道：“你們說，故事為什麽叫故事？”
景圓看向我道：“要是按字麵理解的話，故事，應該是以前發生過的事。”
“對！”我揚了一下筆記道：“就像是《走廊裏的自己》許老師並沒經曆過當時的事情，他為什麽能把故事記述得那麽詳細？是他編出了一個故事，還是說，有人給他講述過當時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