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討厭你
海濱市的秋天來得很急促，兩場雨後，氣溫便降下來，單薄的夏裝已經不足以應對這樣的天氣，加班后，我便回家去整理些衣服。
隨著季節的更迭，日照時間也越來越來短，走到小區的時候不過七點多，已是暗影斑駁。月色下，我第一次覺得這個我住了近七年的房子透著股森冷，那天因為有徐彬蔚在，倒是沒想太多。今天一個人站在這裡，才發現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還留在我的腦子裡。
「不怕不怕，現在還不到八點，就算有小偷也不會這個時間來。」我給自己做完心理建設，深吸口氣，正要走進樓道，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有喜悅，有遲疑，還伴著些許的不確定。
「夏夏？」
我邁出的一隻腳落下來，站在原地沒有回頭，但我能感覺到聲音的主人在向我靠近。
「夏夏，是我。」季秋晨站在我身後，雙手扳著我僵硬的肩膀將我轉過身面對他，還是我記憶中的眉眼，笑起來的時候，眼尾微微上挑，唇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他這樣笑微微的看著我，叫我夏夏，彷彿一切如昨，彷彿我們之間沒有隔開三年，彷彿那些自我折磨的日子都不曾有過。
季秋晨明明目光灼灼看著我，手上的動作卻輕柔的像是羽毛掃過一般。他抬起一隻手將我頰邊的髮絲撩到耳後，語氣溫和，「夏夏，我等你大半天了。」
我等你大半天了。從前他在女生樓下等我的時候，也總是喜歡這樣說，帶著點寵溺和埋怨的味道。可現在，他怎麼說的出口，還以如此這般輕鬆的語氣。
我斂回被他攝取的心神，向後退了一步，離開他的手，努力剋制著情緒，讓聲音能夠平靜的發出來。
「你回來了。」
季秋晨的表情明顯的僵了一下，卻還是保持著剛才的笑臉，「是，我回來了，夏夏，我回來了。」
他說了兩遍回來了，我琢磨著這裡面會是怎樣的一層含義。我可不可以矯情的認為，他是回來找我的，不僅是回國，回到海濱，也是要回到我身邊？
「哦，是回來發展嗎？還是回來看看，之後再回去？」原諒我的面無表情和語調冰冷，我從來沒有設想過這個場面。我曾無數次回憶和季秋晨在一起的過去，卻從來沒有想象過，如果有一天我們再見面，我該用怎樣的態度，怎樣的語言面對他。
因為在我的意識里，我和他不可能再見面，不論我還愛不愛他，或者記不記得他。所以當這種狗血劇情發生在我身上的時候，我被雷的手足無措，外焦里嫩。
季秋晨終於卸下那副虛假的微笑面具，嘆口氣，說：「夏夏，我回來了，再也不走了，讓我回來吧，好嗎？」
我攥成拳的手指張開，強自壓抑的情緒也隨之爆發出來。
「回來？呵，季秋晨，你說的真輕鬆，你確定這是回來？容芷珊能夠放你回來？還是千金小姐終於發現和窮小子不是一路人，不要你了，所以你要回來？」
「當然不是，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為什麼要聽你說？還有，季秋晨，你憑什麼認為你說回來就能回來，你憑什麼確定我還會讓你回來？」我知道此時我的聲音尖利，眼神中透著憤恨，我從沒在季秋晨面前有過這樣醜陋的嘴臉，即便分手時也沒有過，但這一刻我顧不得那麼多，也沒法控制。
「夏夏……」
「別這麼叫我！」我冷冷的打斷他，「季秋晨，我不是你的夏夏，你沒資格這樣叫我，從你告訴我你要和容芷珊一起離開的那天起，你就永遠失去這樣稱呼我的資格……你不配！」
「對不起。」季秋晨神情落寞，兩隻手臂向下垂著，臉上彷彿也布了一層灰色，顯得憂鬱而衰敗。
「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不該讓你傷心，但是，夏夏……」
「我說了別那樣叫我！」我尖聲叫道，我討厭從他嘴裡聽到那兩個字，討厭他用那樣的語調喊出我的名字，每一聲都讓我的理智距離崩潰更近一點。
季秋晨像是被我得樣子嚇到了一般，急急地說：「好好，我不叫，初夏，你冷靜一點。」他說著往前邁了一步，伸出雙手想要抱住我，我又連忙向後退開，避免和他的接觸。
季秋晨見我這樣便站住了，頹然的放下手臂，「初夏，我當初離開是有原因的，我不得不走，求你聽我解釋好嗎？」
「原因？不得不走？」我突然看著他笑起來，也許我的笑並不好看甚至面目猙獰，否則他不會用那樣一種疼惜的眼神看我，但這是我真實的情緒，是我發自內心的笑容，也是這三年來我一直品嘗的味道，又苦又澀。
「季秋晨，什麼了不起的原因讓你不顧念我們四年的感情，一夜之間就甩了我轉身跟容芷珊好上了？她用留學名額脅迫你嗎？還是你老爸病得要死，她要你賣身救父？」
「初夏！」季秋晨沉聲喝了一句，阻止了我後面更加不堪入耳的話。季秋晨剛要讀研的時候，他父親患了胃癌，手術費，治療費是一筆不小的數目，為這筆錢他差點放棄讀研。之後是他的導師向學校求情，讓他延遲繳納學費，第二學年，季秋晨用打工賺的錢和獎學金補上的。
我知道我說這樣的話他會不高興，會難受，可我就是要他難受，他這點心痛比得過我的十分之一嗎。
「怎麼？嫌我說話難聽？你做都做了，還怕我說嗎？季秋晨，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當了婊【rn】子還能立貞節牌坊。」我抑制著眼中洶湧的淚意，偏要將話說的惡毒刻薄，不留餘地。
我看著季秋晨越來越陰鬱，盛滿哀傷的雙眼，指甲深深刺進掌心，用這樣的刺痛支撐自己。
「其實你當初的選擇沒錯，你季秋晨心氣高，我也能理解。容芷珊是什麼人？那是天上飛的鳳凰，你想要什麼她都能給。我就是一隻垃圾堆里被人丟棄的野貓，不光又臟又臭，長得難看，還會伸出爪子來撓人。所以啊，你說你到我這來找什麼虐呀，你倆比翼雙飛不是挺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