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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繭(二)

  張倩兒一直縮到了牆角,手裏拿著地上撿起的腰刀,卻使不出一點力氣。周闊滿不在乎的看看她,說道:“姑娘,我的誠意你可看見了?還有何不放心嗎?隻要你交出那幾位朋友,我自然將你與此事撇的一幹二淨,你爹也不用受牽連。”“你·······你休想,”張倩兒咬了咬嘴唇說道:“如今你自己也成了反叛之身,我告訴了你,誰知道你會不會殺掉我滅口。”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他們在哪?”周闊用陰沉的聲音像冰窟吹出的風,讓倩兒忍不住一個激靈,她聽出周闊的聲音裏,已經透出殺意。周闊突然抬高聲音說道:“出來吧,兩個男人躲在一個姑娘身後,連我這種人設,都會覺得不恥。若是再藏頭露尾,我可就先拿這姑娘開刀了。”說完,他向前跨出一大步,一抬手,一柄細黑長劍從他的鐵手臂中彈了出來,隻要他一伸手便似要刺入張倩兒的身體。危急關頭,隻聽房中一聲大吼,一把青鋼劍,破窗而出,直射周闊咽喉,那周闊雖有防備,無奈劍勢太快,不由得眉頭一緊,腰向後猛的彎下,右手麵前一撥,堪堪將飛劍從麵門上撥了出去。


  “好小子,功夫不弱啊!”周闊讚道。隻見一個身影緊跟飛劍從窗中跳了出來,擋在張倩兒身前,此人身高體闊,虎背蜂腰,一雙朗目似電,狠狠盯著周闊,沉聲說道:“你要找的是我,與張姑娘無關,你放了她,我便跟你走。”說話的正是王劍鴻,周闊眼神中倒是多了一絲讚許,“王公子,你我並無仇怨,雖然我為朝廷效力,為的也不過是能夠在這世間苟且存活,至於你和令尊大人的為人,我還是欽佩的,其實我想找的並不是你,如今我殺了這些朝廷差役,政監院那邊我也不想回去了,隻要你和張姑娘把上次和我交手的人交給我,我保證不為難你們,就連你父親,我也可以替你救出來。”


  周闊突然拋出這個誘惑,著實讓王劍鴻心中一動,一絲猶豫被周闊看在眼中,微微笑道:“王公子是個明白人,你需知道,單憑你們,是救不出令尊的,一待押解赴京,隻怕王成大人是凶多吉少,如今的朝堂,忠平王已然失勢,王大人是忠平王親隨出身,在聖上那裏也已經是眼中釘,肉中刺,你以為守住平山是功,其實守不守住並不重要,守不住,就是督戰不力守備懈怠,守住了,則是功高震主,偏偏又牽扯上海匪,若令尊因此而丟了性命,你這個不孝子的名字,隻怕一輩子也洗刷不掉。”


  王劍鴻聽了周闊的話,心中不禁冒出一絲寒意,眼中的憤懣漸漸被悲苦取代,顯然心裏矛盾無以言表。張倩兒見王劍鴻神色有異,冷笑道:“姓周的,你不要在這裏蠱惑人心,王大哥和·····那人情同手足,又怎麽會上你的當,王大哥,你不要信他的話,這人嗜殺成性,連官府都不放在眼裏,便是自己的同伴都可以殺的一幹二淨,又哪裏有一絲道義可言。”


  王劍鴻此時眉頭緊鎖,一雙握緊的拳頭,卻慢慢鬆開,低著頭隻是沉默不語。


  見此情形,周闊笑了起來,朗聲道:“小丫頭,你滿口仁義,不過是被那些酸儒蠱惑了,世間事,不過是一場場生意,講的是公平交易,若是都如書上說的那般,又怎麽會有世間這許多勾心鬥角,所謂背信棄義,不過是大部分人的選擇罷了,隻要價碼足夠,沒有什麽是不能商量的。”


  張倩兒見王劍鴻沉默不語,暗暗想道:“辛大哥,為救你父子,甘冒生死,沒想到卻是救了個白眼狼,想王大人為了忠平王,情願引頸就戮,竟然生出你這個毫無情義的家夥。”她用兩手握住腰刀,一邊讓小六想法喚醒洪天,一邊從王劍鴻身後走了出來,冷冷說道:“姓王的,我算看錯你了,沒想到你竟是個小人,如何配和我師兄做結義兄弟?既然如此,就讓我來領教姓周的幾招。”說完,她冷冷的瞥了王劍鴻一眼,側身便揮著腰刀想向周闊砍去,便是此時,王劍鴻卻猛的揮手直擊她的大椎和肩井兩穴,張倩兒隻覺得背心一涼,揮刀的手立刻酸軟無力,竟被王劍鴻點住了穴道。


  “姓王的,你無恥。”張倩兒狠狠罵道,眼淚跟著止不住的掉下來,她咬牙罵道:“過去隻從話本中看過小人,沒想到小人竟就在身邊。”


  那邊周闊點點頭,笑道:“王公子,果然知時務,為全孝道也算不得背信棄義。快說把,你那個兄弟,現在何處?”


  王劍鴻低著頭,似不敢看他,嘴裏蚊子哼般的支吾了幾句。


  周闊見他仍有愧疚,便連說話也沒了底氣,也不在意,走上幾步,湊到王劍鴻身邊,“王公子說什麽?”


  “我說,我會替你上墳。”隻見低著頭的王劍鴻突然從袖口彈出一把匕首,直插周闊左胸,縱使周闊再厲害,如此近的距離的也早已做不出太多動作,加上他雖手腳超長,近距離中卻多有不便,隻能稍稍向一側讓了讓,那匕首卻已經插入他的左腹,之沒至柄,周闊一時大意,讓王劍鴻偷襲成功,一陣劇痛,直激的他怪叫一聲,抬腳正踹中王劍鴻胸口,那高大的身軀,竟如斷線風箏,直向後飛去,正撞在泥牆上,隻聽嘭的一聲,半尺厚的院牆,被生生撞出幾條裂縫,沿著王劍鴻背觸之地向四周延伸出三尺遠,劍鴻一口鮮血,當場從口中噴濺而出,整個人沿著牆滑落在地,當時便人事不知。


  周闊此時,震怒至極,在記憶中,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受過這麽重的傷,王劍鴻那一刀正在他氣海左側,顯現便有散功之險,而他踢中王劍鴻時,那匕首仍在他手中死死握著,身體被踹飛的一刻,匕首也跟著被強行拔出,刀刃將腹腔又拉出一道更大的口子,周闊不得不忍痛按住傷口,封住傷口周圍的血脈,疼痛加上憤怒,讓他變的狂暴不堪,連眼睛都滲出血色,他顧不得傷口落血尚未停止,一抖胳膊,從鐵手機括中抖出一把數米長的鏈錘,輪圓胳膊,便向王劍鴻的腦袋砸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迅速,張倩兒直到此時才知道錯怪了王劍鴻,眼見著周闊鏈錘飛舞,直向王劍鴻麵門而去,那十多斤鐵錘若是砸在人身上,哪裏還有命在,她忍不住驚叫出聲,隻聽呯的巨響,那鏈錘將院牆擊出砂鍋大的洞,王劍鴻的身體卻憑空不見了。


  此事出現,連周闊也大感意外,想自己的初源之力幾可通神,世間能勝過自己的異能者並不多見,更不要說電光火石間,在自己眼前救走一個成年男子而不被自己發現,一時間他有些不知所以,心中警覺之聲響起,身體跟著向後滑出數米,然而院中悄無聲息,除了一陣風掀動枝頭去冬半片枯黃樹葉,發出微微響動。周闊此時已將五感完全釋放,方圓數裏內,即使是一隻貓的腳步也逃不出他的感知,卻偏偏沒有王劍鴻絲毫的下落。然而,下一刻,讓他更加驚訝的事情出現了,被點了穴道的張倩兒身後,緩緩出現一個男子,男子的出現,並非如日常所見輕功卓絕的高手那般瞬間跳出,他似乎是個影子,模模糊糊的立在原地,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清晰,黑瘦的麵龐,並不高大的身軀,他看起來太過平常,以至於連他不同尋常的出現,都顯得有些嗬護情理。男子生出手,在張倩兒背上拍了一下解開她的穴道,張倩兒這才得以回頭,她大睜著眼,吃驚的望著背後的男子,不可置信的眼神裏滿是驚喜。


  “辛大哥,你什麽時候從房間出來的?”


  “這段時間辛苦你,我和二哥都欠你一份大人情,你先回房間看著劍鴻,他受了重傷,我剛剛穩住他的心脈,我得先打發了這個怪物。”辛老刀臉上亦如往常的洋溢著熱情又溫暖的笑容,但是張倩兒卻覺得與往日有些不同,她一時無法言說,隻是覺得剛才的恐懼和害怕一掃而空,此時此刻心中充滿了平靜和安定。於是她聽話的點點頭,離開小院,回到房間裏,當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她背靠著門,竟覺得自己有些恍惚,不明白辛大哥為何能讓她如此心神安寧,即使連小六麵對她的疑問,也無法說明。


  此時小院中,隻剩下老刀和周闊二人。


  “你不該來。”老刀平靜的說道。


  “你以為你可以擊敗我?就憑這十多天的時間,你的境界依然很低,甚至沒有絲毫突破。”周闊雖然嘴裏這麽說,體內的初源之力卻已經調動至最大,他分明感覺體內的力量,像個驚恐萬狀的小獸,一邊齜著滿嘴尖利牙齒,一邊悲戚哀嚎,在記憶中,這是不曾出現的。讓他第一次對體內的力量產生了一絲不信任。


  辛老刀不在說話,他掂了掂手中握緊的魚槍,一道明豔的金色光芒瞬間包裹住槍身,不等他再有動作,周闊已經消失在原地,一瞬間陰風驟起,院中陷入一片黑暗中,仿佛整個天空被隔絕在了院外,氣溫突降,院內水缸中的水凝成了冰塊,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屍首上開始結出厚厚的混著血液的紅色冰花,黑暗中,唯有一團金色,那是老刀的魚槍,如火炬般直指天闊,隻聽老刀喊出一聲破,那團金色火炬,突然放出千萬條光芒,將院中黑幕刺的千瘡百孔,黑暗掩藏下周闊的身影出現在老刀身側,他揮舞兩條金屬手臂,手臂上閃爍著冷冷青光,直向老刀腰間刺去,一股巨大的力量,以排山倒海的威勢灌注在兩柄細長劍尖之上,一瞬間已經抵在老刀肌膚之上,就在周闊以為偷襲得手暗自得意之時,隻覺得手臂一陣酸麻,長劍竟然彎成了九十度,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下一瞬間,他突然感覺手中一空,兩聲脆響之後,長劍應聲而折,斷開的劍鋒反射回來,直插他的胸口。


  院中黑霧散盡,周闊茫然的望向自己胸口,兩柄灌注初源之力的長劍,不知曾刺穿過多少人胸膛,浸潤多少鮮血的凶物,此刻深深插入他的身體,極細的創口緊緊包裹著兩柄青黑的柔細劍身,隻有少許暗紅血液,在創口處慢慢滲出,他知道自己即將死去,有些不甘的抬頭看了看麵前這個神色如常的年輕人,

  “我刺中你了······咳咳。”伴隨著咳嗽,他的口中開始嗆出更多的血沫。


  “我知道。”老刀輕描淡寫的說道,臉上這時才真實的流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


  “你早知自己會贏?是什麽······給了··你必勝的把握?”周闊的眼睛仍然睜著,他此時周遭事物正慢慢陷入黑暗,過去從來是他給別人帶來永恒的黑暗,他的修習也一直以隔絕對手的五感為基礎。隻是這一次,他沒有等來答案,隨著最後一絲力量的消失,他仰麵倒在地上,逐漸冰冷。


  “我沒有必勝的把握,但我要試一試,賭我身體裏那個家夥,比你更強。”老刀收起魚槍,輕輕拍拍手,“反正你是自己戳死了自己,我可不背殺人的鍋。”他自言自語的走到屋前,推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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