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混沌
胬兲國王的關愛還在持續著，某些行為在張白石看來非常幼稚可笑，可是七公主卻樂在其中，每每摩挲著那些東西，她都會不由自主的哼著小曲，萌生發自內心深處的愉悅感。
而某些被刻意營造出來的氛圍，在張白石看來是如此生硬別扭，可是七公主卻不那樣認為，她依舊欣喜不已，好似一個尚未長大的孩子。
她對父王胬兲的態度，還在一天一天的變好，以往很少叫出口的父王，現在倒成了使用非常頻繁的詞語。
不僅如此，說到父王時，她臉上不再是陰翳憤恨的表情，而是一個女兒該有的尊敬和謙恭，盡管稍稍有些不自然。
對於這種現象，完顏將軍越來越擔憂，他還是非常害怕國王胬兲搞陰謀詭計，搞瞞天過海，對七公主並不是真心悔過補償。
如果真是這樣，七公主肯定又要被傷得鮮血淋漓，小時候已經被殘忍的傷害一次了，她的心變得千瘡百孔，好不容易修複愈合，怎能再經得起殘害折騰？
他很想讓七公主不要相信她的父王，可是又擔心萬一胬兲對她改觀是真心的，自己若是阻攔，豈不是耽誤一次修複她內心創傷的機會？
完顏將軍陷入自我矛盾之中，不知該如何是好，是那種懸在半空中上天不能入地無門的狀態。
而張白石也有類似擔憂。他很想要七公主遺忘過去的悲慘經曆，不要被它時時處處折磨，有時候能夠徹底遺忘真的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畢竟人生苦短，悲戚太多，總是沉溺於過往的痛苦之中，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所以，他很想七公主借此機會，將內心的傷痕累累填平充盈，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快樂的女孩。
然而，若是胬兲國王僅僅為了玩弄陰謀，對七公主隻是利用，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那麽對她的傷害就會出大問題，黑化不是不可能，再幫她修複矯正簡直比登天還難，在此過程中，她肯定會對外界帶來無盡的傷害。
張白石第一次感覺到做人真的好難，進退維穀令人非常虐心。
為了謹慎起見，他和完顏將軍都沒有匆忙做決定，因為一個不同的決定將徹底改變她的人生航線。
七公主還沉浸在要不要原諒父王的矛盾之中，這令她的情緒起伏波動很大，有時說著說著大笑起來，沒有幾個呼吸卻又潸然淚下。
她感覺很是煎熬，畢竟以前那些遭遇真真切切，豈是長大後的一點點關心所能抵消的？
可是，父王的關懷確實令她舒心幸福，那種安穩踏實的感覺，讓她很願意沉溺在其中。
缺什麽補什麽，和缺什麽炫耀什麽是一樣的。
夜幕降臨，天空下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層影影綽綽，將黑白分明變成了灰色，在晦澀不明中，真真假假，對對錯錯，虛虛實實，好像也沒有那麽涇渭分明，所有的區分也好像隻是在人為的區分。
此種狀態猶如陷入混沌之中七公主，她很想固執的堅持以往的想法，卻又不時受到觸動，感覺貌似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絕對的該與不該。
她拖遝著腳步，毫無氣力的獨自走進放置母妃素珍牌位的房間，隨之關上了門。
屋子裏隻有昏黃的油燈在閃爍跳躍，將暗夜的死寂渲染得更加明顯。
望著母妃素珍的牌位，七公主忍不住流下眼淚，她活了二十多歲就離開了這個塵世，還玩背負種種惡名，想想都替她憋屈。
在淚眼朦朧中，她好像看到母妃素珍在向自己低泣抽噎，悲傷已然匯成縱橫之河。
而母妃素珍的死，父王胬兲難辭其咎，他是劊子手，是母妃痛苦的始作俑者。
她使勁搖了搖頭，無法原諒父王的罪惡，母妃不是叛徒，沒有出賣紫堡王國，這些惡名全是父王羅織的，全是構陷的。
“詩兒，娘親是無辜的！娘親是被冤枉的！”
忽然，她看到母妃的臉頰閃耀在跳動的火光中，眼睛裏全是不甘和憤恨。
“娘親死不瞑目！你要替娘親報仇雪恨啊！”
“娘！”
七公主撲向油燈，想擦幹她臉上的淚花，但是剛到跟前，娘親卻不見了蹤影，隻有油燈跳躍的火焰偶爾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仿佛是其在悲鳴。
七公主哽咽著，無法自持。
片刻之後，她狠狠地說道：“娘親，女兒一定會為你報仇雪恨，絕不原諒父王！”
哭泣聲持續著，回蕩在死寂的房間裏。
七公主哭累了，她又像以往一樣，身體傾倒在地，蜷縮在角落裏幽咽。
“詩兒，不要記恨，不要報仇，忘記你父王帶來的痛苦吧！你從小到大已經吃了夠多的苦，長大後就不要讓自己活得太難受！”
迷迷糊糊中，七公主又聽到了母妃素珍的聲音。
她搖了搖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些，抬頭間，發現母妃的笑臉正映照在跳躍的油燈燈芯裏。她笑得很甜，就像自己小時候她凝望時那樣甜。
她笑得很開心，也很幸福，沒有一絲怨天尤人和憤懣不平，滿臉都是慈祥。
七公主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淚，發現母妃的笑臉並沒有消失，她還在油燈處對自己甜甜的笑著。
“娘親！”七公主又大哭起來，“娘親，詩兒特別想您！”
七公主奮不顧身地撲向油燈，她興奮地張開雙臂，想躲進母親溫暖的懷抱裏，逃離這個冰冷殘忍的塵世。
然而，甫一接觸油燈，她就結結實實的碰到了案台，擦得她胳膊疼痛不已。
她的娘親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她的目光孤獨的留在案麵上，目之所及全是清冷。
“娘親！”
七公主喃喃自語著，她知道是自己過於思念，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幻覺。
她悲傷的掩麵而泣，身體又不自覺地滑落在地上，遂蜷縮在角落裏凝噎著。
不知抽泣了多久，七公主斜靠在牆麵上進入了夢鄉。
隻見她的嘴角微微上揚，臉上掛滿笑容，麵部肌肉也非常鬆弛，顯然夢裏的東西讓她極度舒適和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