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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山上有劍仙

  何謂方士,即遵崇神仙思想而推奉方術之士,是道士的前身。相傳是上天諸神賜予了浩瀚道法,凡界方士才能立道庭,修天道,才能有一位位陸地神仙的橫空出世,羽化飛升。 

  大多遠古傳下的道法經歷一代代先輩方士的衍化與完善,才有了如今道門的輝煌騰達,而有些道法太過玄奧高深,凡人不得其道,故此暴殄天物,在歲月的洪流中,落寞遭棄。 

  羿城之北有座天台山,巍峨雄偉,山巒高處不似尋常雲霧繚繞,而是終年遭烈日炙烤,無樹無草,儘是荒岩,主峰高千丈,頂部被無端削去,故名天台。 

  炎龍帝國地處極南,是炎熱國度,而羿城天台山,據說是離太陽最近之地。故在萬年前,在羿城還叫金烏城時,一名得道方士行大造化,在天台山最高處建了一座羲和大殿,以求太陽神的庇佑和恩澤,瞻得太陽神道法。 

  這座羲和大殿通體由南海金絲楠木搭建,工程浩大,耗資不菲,而後太陽神道法一時興盛,那位方士也修得天道,創得般若太陽精經,將臨羽化成仙。 

  但近陽即滅,以金烏城為中心,方圓千里再無雨水滋潤,遭受炎陽炙烤,草木莊稼枯焦,在民不聊生,無法生存之際,一名叫羿的方士出現,以陸地神仙之能踏平羲和大殿,至此天台山頂大火焚燒七日,一切化為灰燼。 

  之後金烏城改名羿城,雖常年以乾旱酷熱為主,但時有大雨潤澤。五百年前,有位道士帶著一干弟子再臨天台山,自建一座簡陋的羲和小殿,因這些道士終日下山行善,本地百姓頗為感激,也就聽之任之,可惜道士們再也無法窺得太陽神道法,道門凋零。 

  宗陽打聽到了羲和殿在天台山上,一路直奔,到底是先在山上逗留,還是隨後即刻前往青丘,他準備在上了山後再作打算。 

  天台山下有一小亭,裡面就一口老井,宗陽扯動井繩,費老大力氣才拉起一小桶清涼的井水,洗了把臉,掏出兩張燒餅,就著井水一併吃下。 

  對於宗陽虛弱的身子來說,登山難如上青天,但與一生之艱辛相比,這又不能算作阻礙了。何況在上次登赤山時他發覺,自己的身子雖然虛弱無力,但耐力卻極好,他脫下黑襖,低著頭一步步踏足而上。 

  天台山上除了嶙峋荒岩別無他物,偶爾能見到幾隻山蟻在碎石間攀爬,古怪的是,它們遇上了宗陽后,並沒有猝死,這讓他甚為奇怪。好在萬年之後仍有一條山道,倒不需要他費力攀爬,而炎陽的炙烤,對於他來說毫無感覺,這應該是這副廢物身子唯一的優點了。 

  夕陽西下,當宗陽踏上天台山頂的時候,暮色漸濃,而一座極小的殿閣就孤立在眼前。 

  這裡沒有山門,也沒有青石鋪就的地面,更沒有道門必有的巨大香爐,而這座小殿,沒有高大的樑柱,精緻的檐角,更沒有一個會動的人影。 

  「死門逆生,羲和殿修般若太陽精經。」 

  這句神言在宗陽腦海無故響起,他難以想象,走近眼前這座比行天道觀還袖珍的小殿,會有怎樣的人生際遇?會不會天下還有更大的羲和殿,而他,只是來錯了地方? 

  拋開雜念,宗陽走近了羲和殿中。 

  殿內寬不及五丈,前後對穿兩門,中央是一尊泥塑的人像,灰塵下依稀可見斑駁的繪色,人像端莊站立,雙手結印,可惜原本應有的氣質被歲月風化的無跡可尋,連那張臉也模糊的不知美醜,不過從外形體態來看,應該是位美女神仙。 

  四壁空蕩蕩的,因為昏暗,宗陽看不清牆上的圖案文字,忽然間,他看到小殿對門外面有一團篝火在熊熊燃燒。 

  跨過刻著符文的條石門檻,在小殿下方是個圍起的院落,不過三面的屋舍都已倒塌毀壞,院中央那團篝火邊,坐著個披粉紅桃花大氅的劍客。 

  劍客長發簡單的束在身後,只留方正額頭前兩縷飄逸,劍眉下一雙深邃的丹鳳眼,面容極為英俊,邋遢的鬍渣暴露了他的年紀,約莫在三十好幾。 

  宗陽沒有走下石階,只是無聲息的站著,保持著陌生人該有的距離。 

  劍客早就注意到了宗陽,只是不以為意,兩眼目光落在篝火中的玉米棒子上,而這玉米棒子,竟是插在他的長劍上。 

  「噼啪。」篝火中炸出火星,劍客誇張閃躲,生怕有火星落在衣衫上,他抓起一旁的酒葫蘆,揚起脖子灌了一口,雙眸卻掃向宗陽,亮如黑暗中的皓月。 

  宗陽對上了劍客的視線,有種直覺,這天台山頂,是對方的地盤。 

  劍客灌完酒,終於開口了,問道:「你會烤玉米棒子么?」 

  宗陽一愣,他從來沒想過,對方開口的第一句話,會是這樣。「會。」他直言回道,從小與骰子老道浪跡江湖,這種本事,自然熟諳。 

  「那你來烤。」劍客給人一種人來熟的感覺。 

  宗陽也有過那麼一瞬間的防備之心,但他形形色色的人也見慣了,骰子老道相人的「三看」精髓也已繼承。所謂「三看」,就是看病在臉,看命在手,看人在眼。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劍客不壞。 

  宗陽走到了篝火邊,小心翼翼的將行囊放於一邊,劍客仍舊專心的盯著玉米棒子,腳下還有幾個新鮮帶萼片的,只是一腳踢過一截木頭,算是凳子了。宗陽接過緩緩坐下,一眼望向火中的玉米棒子,原來已經烤焦些許了。 

  「你穿個襖子,不熱么?」劍客扭過頭問道,不想一見宗陽的臉,驚道:「哎喲,細看之下比我還帥點。」 

  宗陽頭頂直冒大滴汗,避開劍客的視線,回了句「不熱。」 

  劍客壞壞的笑了笑,轉而將手中長劍遞與宗陽,說道:「來,你烤吧。」 

  宗陽微微一笑,擺手拒絕,且不論這把長劍和玉米棒子加起的重量是他雙手提不動的,這種法子烤玉米,原本就是外行。他俯身拾起一個新鮮的玉米棒子,不撕去萼片,直接放在了篝火邊,說道:「只消這穗子燒焦掉沒了,就可以吃了。」 

  劍客大為意外,想必宗陽的方法他聞所未聞,有些不悅道:「你這法子太土太沒范,要拿著劍烤玉米棒子,這樣被人看去了,引起江湖裡一陣傳頌,這才拉風。」 

  宗陽對劍客的個性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了,他淡淡的回道:「這山頂上,除了你我應該沒人了,而且,江湖上沒人認得我。」 

  「哈哈。」劍客爽朗大笑,在這天台山頂,大有響徹蒼穹的感覺。他拿起酒葫蘆遞與宗陽,後者搖了搖頭,他也不再客氣,提起來又是一口猛灌。 

  一時百無聊賴,除了篝火中偶爾發出「噼啪」聲,靜謐安寧,這兩人,一人默默看著玉米棒子,一人時不時灌酒,各不說話。 

  興許是有點醉了,劍客臉頰上一抹微紅,他雙手抱胸,耷拉著腦袋愜意的問道:「小子,你上天台山來幹嘛?」 

  「來羲和殿學般若太陽精經。」宗陽直言不諱。 

  劍客假寐著搖頭晃腦連「恩」了幾聲,最後憋出一句:「志向遠大呀,不錯!」隨後睜開眼,正經的問道:「那你可知我為何住這天台山上?」 

  宗陽無言以對,只等劍客自己賣關子,自己講解。 

  「是因為一個女人,一個我最愛的女人,哈哈,我是來這裡面壁思過的。」 

  劍客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彩,不過一個大老爺么,跑上天台上面壁思過,碗上又拿劍烤玉米棒子,如此荒誕之事,宗陽已經不足為奇了。 

  「你叫什麼名字?」 

  「宗陽。」 

  「我叫慕天,江湖美譽桃花秀士,記住,混江湖,就得要有拉風的名頭,改天幫你取一個。」劍客邊說邊起身,伸了個懶腰。 

  宗陽借著火光依稀看到,在劍客袒露的胸口上,有什麼紋身,右邊似乎是圖案,左邊似乎是幾個字,不甚清楚。 

  「哦,對了,你信不信我是仙?」慕天問這句話時,表情嚴肅。 

  宗陽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岔開話題說道:「玉米棒子熟了。」 

  慕天沒有等到那句回答,劍眉別有意味的挑兩人挑,問道:「先跟我去撒泡尿,比比誰尿的遠,如何?」 

  …… 

  …… 

  後來宗陽與慕天吃了些玉米棒子后,也沒交談什麼,各自休息了。慕天原來睡在小殿的頂樑上,而宗陽在研究了小殿內擺設,確定沒有燈火可點后,找了一個牆角,也睡下了。 

  翌日,四道光從殿頂照下,宗陽睡眼惺忪著起身,卻見慕天還躺在最頂上的樑上,真不知這傢伙是怎麼想的,萬一熟睡中一個轉身,那就得摔成肉餅了。 

  環顧四周,宗陽終於看清了人像左右兩面牆上的內容,在左邊牆上,記載了般若太陽精經的心法,以及一張複雜深奧的符文圖。在右邊牆上,同樣是用另一種文字記載了般若太陽精經,以及一張一模一樣的符文圖,這種陌生文字宗陽生平並不曾見,但他卻能完全看懂。 

  「怎麼同樣是般若太陽精經的心法,有幾個地方的話卻不同?」宗陽自言自語道。 

  「你說什麼?」殿頂傳來慕天的驚嘆聲,這傢伙居然醒了。立馬從殿頂沿著錯落有致的樑柱跳下,來到宗陽身邊,用看天書的神色看著右邊牆上的文字,大為疑惑的問道:「你能看懂這上面的字?」 

  「恩。」宗陽其實也十分不解。 

  「照我的推測,這兩面牆上的內容,右邊是原文,左邊是譯文,但原文應該是神文,凡人根本看不懂,只能靠天資意會才是。」慕天第一次這麼認真。 

  「我也第一次見到這種文字,但我確實能認清上面的每一個字。」宗陽同樣認真的回道。 

  「娘咧!」慕天撓撓後腦勺,自顧自躍上殿頂,再次躺下,不一會兒就傳來繞樑的呼嚕聲。 

  宗陽帶著不解走到靠里的第三面牆,以門為分界,左邊記載了太陽神羲和的神話故事,右邊卻是一張名為「觀想境」的畫像,畫中人盤膝打坐,雙手各結手印,在這人的周圍,飛舞著數只黑色的三足鳥,畫面十分傳神。 

  「這應該就是修鍊般若太陽精經時的樣子了。」宗陽雙眼放光,燃起了熊熊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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