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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第161章 閻羅有十殿

  出了崆峒仙府,劫後餘生的幾人也就要分道揚鑣了,有素女跟隨的辰傲帶著炎龍公主回國,卻將道德道戒陰陽三經贈出,宗陽轉而交與了任真陽。之後,烏鴉和景辛的神魂順利歸竅,神獸燭龍眼見聖林書院毀於一旦,打算先去尋回書院院長東初晉安那遲遲不歸的一半神魂,心想只要人在,聖林書院就能重建。任真陽一把火將木樓燒了,在他看來,聖林書院被毀,自己有無法推卸的責任,將對符文陣機關術的痴迷完全轉化成了痛苦怨恨。 

  可有大造化者,往往能在痛苦邊緣中重生蛻變,任真陽便是其中之一。執念是命,他沒有忘記不去陵園祭拜先祖的初衷,若放棄了,他還對得起誰?當木樓化為灰燼的時候,他的眼神豁然清澈。 

  宗陽帶著任真陽踏上了前往陰陽宮的旅途,一路走得不是很急,游賞了幾處好山水,宗陽最怕任真陽會成為第二個烏鴉,經此大難后性格變冷,好在是多慮了,這小子沿途漸漸開朗起來,與元賁蟲蟲玩的甚是投機,幾人在風雷城乘坐方舟飛向無罪城。 

  在無罪城西南門降落後,宗陽先領著任真陽進陰陽宮面見陰陽雪妃,正好見到了被宗陽取名平天大聖的小牛魔王,這少年已經在額頭長出了小小犄角。宗陽在紅寒宮只留了半杯茶的時光,與陰陽氏當今家主只說了寥寥幾句,將任真陽託付在陰陽宮后,便與烏鴉元賁蟲蟲回了東南門。 

  賭城還是往昔的賭城,東南門地皇沒有第一時間去見紅瑤,其中的心情,自然與見陰陽雪妃無二,只是沒有面對陰陽雪妃時那麼強烈罷了。江湖上有句老話,說女子如老虎,出處是深山老寺里有個小和尚問老和尚什麼是女人,老和尚為斷了小和尚的色念,便說女子如老虎。如今這話擱在勾欄里又有了新解,其中深意自然不便言明。 

  至於宗陽的尷尬,無非是一個情字。 

  若問東南門有什麼留戀地,當是遠離喧囂的那個豆腐攤那碗豆腐花。四人走出財神大街,頭一回走馬觀花領略了一遍東南門的景象,在遠離了充斥金錢與貪婪的慾望之地后,終於離那條有豆腐花的小街不遠了。 

  可恰恰有些畫面擾了四人的興緻。 

  在一條寬五丈的主幹大街上,血腥味撲鼻,放眼望去屍體遍地橫陳,還有很多沒死的在虛弱呻吟,這是無罪城習以為常的群斗廝殺,隨時隨地都在發生,只不過眼前這兩股勢力來頭不小,因為有宗師級的十方道君夾雜其中。 

  「啊——」 

  遠處,慘贏的一小股人中,正見領頭人揮刀砍去了跪地之人的首級。 

  本來宗陽不想摻和,卻聽那領頭人喝了句:「東南門就這點小魚小蝦么?!」 

  街頭街尾有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圍觀,卻不聽有誰吭聲,唯獨有個扛魔刀的人物跨過一具具涼透的屍體,走向這股人馬。 

  「你是誰?!」領頭人瞪著豹眼喝問道,右眼的蜈蚣疤嚇唬尋常角色倒是夠了。 

  「你不配知道。」烏鴉說罷握緊魔刀,縱身一躍,凌空斬下遮天黑氣。 

  幾息的功夫,這條街上站著的只剩兩人,烏鴉留了領頭人一命。 

  宗陽插兜走向此人,他已經兩腿顫抖,眼神儘是惶恐,此時眼珠子晃動,嘴巴一抿,正有逃命的當機立斷,卻聽烏鴉在背後冷冷的提醒了句:「動一步就會死。」 

  在無罪城絕不能示弱,因為弱者必死,到了這個地步,這領頭人索性逞凶道:「你們東南門縮頭這麼久,怎麼敢以大欺小了?不怕我東門地皇來殺得你們片甲不留么?!」 

  「哦。」宗陽繼續信步走著。 

  「殺了我,你們都會死!」領頭人唬道,但底氣明顯不足。 

  「哦。」宗陽依然以一字回應。 

  來者如此不屑,直接讓領頭人陷入了崩潰境地,後背發涼不說,兩耳只剩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宗陽走到近前,兩眼直視領頭人,面無表情卻肅殺一切。 

  既然要死,領頭人終於有心思看清了來者的面容,只是一見之下,腦子裡瞬間迸出一個念頭,傳聞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東門地皇長得俊美不凡,難道! 

  「烏鴉,在無罪城這種事該怎麼收場?」宗陽微微一笑。 

  「殺。」烏鴉回答的很簡單。 

  「元賁。」宗陽喚道。 

  預感到有好事來的元賁立馬應聲,咧嘴賊賊笑著。 

  「與你小哥去東門一趟,殺個底朝天。」宗陽視線不離領頭人的目光,殊不知輕描淡寫的這句話,讓後者頭腦空白。 

  宗陽與如同木頭的領頭人擦肩而過,說道:「帶上他,讓他睜大眼睛看清楚,什麼是片甲不留。」 

  「好嘞!」元賁飛向領頭人,黑戟探到胯下將其挑至高空,再跟上去單手拎住后領,與烏鴉朝東門疾飛而去。 

  宗陽目送兄弟離去,帶著蟲蟲走出這條死氣沉沉的大街,輾轉穿過另外幾條街后,遙遙看見了熟悉的豆腐攤。 

  因為這場群斗,怕被殃及的商戶販夫都紛紛退避,方圓內街巷冷清,只不過這豆腐攤還在做著生意,有點奇怪。 

  攤子里只有一大一小兩條凳子供吃客歇坐,上次來吃,宗陽兄弟三人和李玄奘只能或蹲或站在攤子邊,這會倒是剛剛好,宗陽與蟲蟲並排坐著,只是這豆腐西施與上次見時憔悴了很多,不單單是心不在焉,簡直是魂不守舍了。她盛了兩碗豆腐花后,就眼神怔怔的坐在攤子後面的凳子上望著遠空,一動不動,任憑鬢髮凌亂。 

  豆腐花還是那個味道,只是宗陽因為豆腐西施的這副神情,少了另一種應景的味道。 

  這時,有個穿黑紅華服的公子哥出現在了宗陽面前。 

  對方沒有任何氣機流露,更沒有半點氣息,宗陽卻視為大敵,放下了手裡的這碗豆腐花。 

  公子哥紫玉冠束髮,彬彬有禮,一張臉白凈俊秀,只是白的很蒼白,身上有一股不合時宜的古怪氣質,彷彿不是這世間之人,有如陰氣。宗陽看著卻很熟悉,因為在沒有用般若太陽精經去除體內死陰之氣前,自己也是這副模樣。 

  「算上你們的兩碗,她正好賣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碗,只要再賣一碗,她就會尋死。」陰氣公子和顏道。 

  「冥河地府?」宗陽與其對視。 

  陰氣公子含笑點點頭。 

  「大老遠過來就跟我說這個么?」宗陽低頭舀了一勺豆腐花,慢條斯理的品嘗起來。 

  冷清的街上有風吹拂,揚起了沙塵,陰氣公子原地坐下,身下並無凳子,正好與宗陽面對面,氣氛恰似老友相見,「六道輪迴,生死簿上定生死,誰都逃不離。那數十個凡人本該死於陰兵借道,可你卻救了他們,不過他們終究還是死了,這就是他們的命。」 

  宗陽扯起嘴角,笑道:「盡人事而已。」 

  「好一個盡人事。」陰氣公子從懷裡掏出一塊絲帕,捂著嘴咳了幾聲,上面當即染上了如梅花般的猩紅,苦笑道:「好久沒來凡間,這身子骨還真有點差了。」 

  「在下十殿閻羅秦廣王。」陰氣公子終於表明了身份。 

  「幸會。」宗陽繼續吃著豆腐花。 

  因為宗陽這麼鎮定,一旁的蟲蟲倒也吃的安心,只是兩隻眼睛不離這位十殿閻羅秦廣王。 

  秦廣王,專司凡間壽夭生死冊籍,接引超生,幽冥吉凶鬼判殿居正西黃泉黑路。 

  「阻攔陰兵借道,生死簿上卻查不到你的名字,原來是死門逆生的神道至高神離天。」秦廣王折好絲帕放回懷裡,繼續謙謙笑道:「前陣子強開死門,讓中央雲界的九位天羲人仙尊泯滅六道外,這樣的行事風格,我很欣賞。」 

  「好吃么?」宗陽沒有應付秦廣王,而是轉頭摸摸蟲蟲的腦袋,兩隻翹著的羊角辮晃的喜氣。 

  蟲蟲視線從秦廣王身上移至宗陽,乖乖說道:「好吃是好吃,就是有個人這麼坐著,彆扭。」 

  宗陽微微一笑,轉而問向秦廣王:「你是來追究陰兵借道之事的?」 

  秦廣王搖頭,不知怎的望向了不遠處怔怔出神的豆腐西施,嘆道:「生死有命,我身為十殿閻羅,只執掌生死簿,別的不歸我管。你的劫未至,而她的劫,就差我買第一萬碗了。」 

  話音未落間,宗陽驀地凝出一柄巨大炎月劍,貫穿整條街,殺氣畢露。 

  豆腐西施沒有任何反應,因為蟲蟲蔽去了她的感知。 

  四下頓時暗如墨染,就連焚燒太陽之火的炎月劍也被壓制了光華。 

  只剩輪廓的秦廣王兩眼呈妖異紫色。 

  「又要盡人事么?憑你如今的修為,可不行。」秦廣王臉覆冰霜。 

  宗陽邪笑道:「這一劍可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殺人。」 

  言罷,宗陽將手中炎月劍拋入高空,其隨後如利箭般飛向東門。 

  發現原來是場誤會,秦廣王同樣斂去了殺氣,這會氣氛有些尷尬。 

  這時,有一白衣從遠處飛檐而來,落地後走到宗陽身側,笑靨如花。 

  面對秦廣王沒有半點氣息變化的宗陽,此時面上卻有一抹稍縱即逝的拘謹,對著白衣道了聲:「你來了。」 

  「嗯,聽底下人說了大概,就知道是你們回來了。」紅瑤雙眸不離宗陽,只是許久未見,卻如同隔了數年之久,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這陣子委屈你了。」宗陽指的是東南門近來被東門欺負得緊。 

  紅瑤貼心搖頭,只要是為宗陽做事,何言委屈,他察覺了剛才的大動靜,知道來者不是她所能面對的人物,也為了轉移話題,故問道:「他是?」 

  「一個朋友。」宗陽淡淡回道。 

  這個回答,讓秦廣王對方才的失態暗自慚愧不已。 

  紅瑤暫時不理會面無表情坐著的秦廣王,望向了已經恢復神智但依然沒有神色的豆腐西施。 

  「你認得她?」宗陽從紅瑤的視線看得出她應該認識豆腐西施。 

  紅瑤收回視線望著秦廣王點頭。 

  「但說無妨。」宗陽本就好奇豆腐西施的尋死,這會更加想知道一些隱情了。 

  紅瑤這便說道:「她身上有個秘密,不過如今已經不重要了,前不久我也是被陰陽雪妃領來這裡吃了一碗豆腐花,才知道的。」 

  紅瑤抿了抿紅唇,壓低了些聲音說道:「她是陰陽君臨深愛之人。」 

  宗陽詫然,而豆腐西施此時怔怔所望的遠空,正有紅霞遮蔽天際,當初那個男人, 

  曾誓言有朝一日會風風光光把她娶走,然後一起飛到天上看紅霞。 

  紅霞還在,物是人非。 

  她給自己定了一個期限,如果賣到第一萬碗豆腐花他還不出,那麼她去下一世等他。 

  沉默的秦廣王忽然起身,走向攤子,朝豆腐西施有禮道:「給我來一碗豆腐花。」 

  平時是小鬼來催命,眼下卻是十殿閻羅親自來送人赴黃泉。 

  豆腐西施起身,極為平靜的盛起這最後一碗豆腐花,若問她為何如此,只因早已久等了這一時。 

  秦廣王端著這碗還有餘溫的豆腐花,走到一邊,懸空坐下,卻不吃。 

  豆腐西施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盒胭脂,終於有心思理了理鬢髮,開始生疏的塗抹起來,因為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或許是怕會不會難看,所以動作有些猶豫,但又兀自笑了。 

  良久后,宗陽起身,手中碗里的豆腐花已經吃完了,他小心放回攤子,朝豆腐西施說了一些話,四下沒人聽清。因為他的嘴雖然在動,卻用神識直接說給她的神識聽。 

  只見豆腐西施僵住了動作,雙手發抖,雙眸蒙上了厚重的霧氣。 

  宗陽朝紅瑤招手,與其擦肩時,讓她去安慰。 

  街上,留了宗陽拉著蟲蟲的手,遠去的背影。 

  秦廣王手裡那碗豆腐花已經涼了,不過他的身體本來就陰涼,只是此時此景,他卻感受到了凡間才有的那一絲溫情。凡人的命,在生死簿上並沒有定數,就如同道人占卜窺探命運,可預見卻不可認定,因為人之一生充滿了不定數,大機緣大劫數,都能改變原先的命運。只是這樣的不定數,凡人又有幾人能得?豆腐西施的陽壽在生死簿上有了轉機,當然是受了這位連死門都能逆生之人的影響。秦廣王舀了一勺豆腐花,安心的品嘗起來,積善之人多享陽壽,當然是樂見其成。 

  「冥河之神會借陰兵借道來找你。」 

  秦廣王的這一句奉勸,宗陽置若罔聞。 

  「其實我來見你,只想道一句,往後別為難苡洛了。」 

  這第二句,宗陽聽后停下了腳步,在一陣風的吹拂后,才提步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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