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枕頭風
王二狗明知燕韶叫他去做的事很是危險,卻仍然選擇大膽嚐試,真正所圖的是什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也許是為了所謂的“士為知己者死”,又或者,幹脆就隻是為了讓自己配得上枝頭的那一樹紅杏。
林茜檀不知道他所說的“任務”是指怎樣的任務,但聯係前世裏她所知的一切,卻又有些隱隱不安的猜測。
天隆帝北征歸來,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對燕韶進行了一番打壓。
好幾個手握實權的大臣不過幾天工夫,就丟官的丟官,沒命的沒命,原因不外乎就隻是因為和燕韶扯上了大關係。
燕韶倒是沉得住氣,該做什麽還做什麽,與鄭國公府的婚事,非但沒有被擱置下來,反而還加快了速度!
王二狗離開的第二天,林茜檀就聽到了東平郡王府和鄭國公府交換了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帖。
林茜檀不知道應不應該誇讚鄭國公膽子太大,天隆帝要打臉的人,他還上趕著往跟前湊。
雨勢稍停一些的時候,宮中皇貴妃陰薔打算舉辦蓮花主題的詩詞會,邀遍京中世家權爵貴女,唯獨不見鄭國公府張家收到請帖,也算是陰家的一個表態。
像是針尖對麥芒似的,僅隔半日,東平郡王府挨家挨戶送蓮子糕,唯獨“忘了”給左丞相府陰家送,回敬的意味十分明顯。
魏嘉音還與林茜檀開玩笑說,這兩家是大佛打架,她們這些觀眾不僅不用花錢入場看戲,戲班子還倒貼吃吃喝喝。
至於鄭國公府張家則幹脆就是被夾在兩家中間,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林茜檀不由譏諷地想到,張魯元如今會不會有那麽一點後悔自己下注下得太快。
現今的張家,就是曾經的楚家,但楚家畢竟又不同。而張家,卻是鄭國公自己豪賭。他一人富貴險中求就罷了,還要拉上一家子的人墊背。
魏嘉音道:“可惜張家的小姐那麽一個玲瓏人,被她這個糊塗爹賣給東平郡王,好端端的一樁婚事不但沒了,還要從此把腦袋拎在裙帶上過日子。”
“她可以和她爹劃清界限。”林茜檀冷冷道,魏嘉音沒聽出來林茜檀這話裏有那麽點影射她自己的意思——她起身動作稍微有點別扭——前一天夜裏,不知道是誰在林權麵前說了什麽,林權又罰她。
林茜檀和魏嘉音約在外麵見麵,見說得差不多了兩人便起身打算離開。魏嘉音回家,林茜檀卻打算偷偷繞道去張家看看。
以往本就不算熱鬧的張家門前如今更是冷清,林茜檀那一輛小馬車開到張家的時候,路口上幾乎沒有行人。哪怕車子裝作無意一般走過去,動靜也十分明顯。
說來也巧得很,張嫣恰好就剛從外頭哪裏回府,正在大門外下車。她像是因為聽到別家馬車開過來的聲音,下意識抬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位看了一眼。
林茜檀來不及擱下窗簾,遠遠地和對方眼睛直直對上。她尷尬而心虛,反而是張嫣先對她友善地笑了笑。林茜檀想了想,也回應了一個笑容。
林茜檀沒有下車,就好像真的隻是路過一般,徑直開了過去。而張嫣,也像是沒有看見她似的,回了家裏沒和任何人提到她。
不過倒是將對方雪中送炭一般的情誼記下了。
林茜檀還不知道自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她還和魏嘉音說起張嫣與燕韶更換八字的事,回到府裏才猶如晴天霹靂似的知道董家的那位姨太太又來了。
陰薇擅自便將林茜檀的生辰八字給了出去,來了個先斬後奏。董陰氏堆著笑臉離開的時候還和剛好回府的林茜檀擦肩而過。董陰氏眼角眉梢的喜意實在明顯,由不得林茜檀不起疑心。
一問之下,陰薇也沒瞞著她:“你父親也是不反對的。”
林茜檀一從陰薇屋裏出來,就陰沉了一張臉。
而同樣沉了臉的,還有林抒塵。
林茜檀剛回銀屏閣,林抒塵就來了。
林茜檀把林抒塵弄走,靜下來就暗怪自己是大意失荊州,本來以為按照林權的行事做派,再怎麽也會將她這個嫡女的婚嫁價值發揮到最大才對。所以她才會覺得,還有慢慢來的時間。
但她實在低估了枕頭風的威力。
雲雨正酣時,不老的嬌妻丁香小舌輕吐一兩個要求,男人有時血氣正上頭,總是更容易答應。
林抒塵自然不可能偷聽到生父嫡母房中的事,但林抒塵的親姨表妹,如今卻是還在陰薇那院子裏伺候。機密大事打聽不見,問些顯而易見的小事,還是十分容易的。
陰薇自己也是滿麵春風的。
不枉她累死累活在床上伺候了林權小半年。
她從林家還在雲州時就不斷在慫恿林權給林茜檀找一門婚事低嫁了。到到了京城,更是名正言順推薦她自己的親侄兒……
在她看來,把林茜檀許配給董庸,還算是她對林茜檀的仁慈。
楚泠那個賤人,當年千方百計阻止自己進門,更是險些就叫自己做了個下賤的妾。可惜這林家三太太注定是她陰薇來做的。她楚泠,就隻配在地底下躺著……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楚泠留下的女兒,如今也捏在她的手裏,隻待一嫁,就眼不見為淨。
這時還剛剛午後,不到傍晚,天邊雲層密布。分明是大夏的時節,卻有些陰冷。但那寒風吹進門來,叫人肌膚冰涼,陰薇卻像是感受不到。反而不知道因為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什麽,而臉上泛紅,身子微燙。
多少年過去了,那個臭男人還是一如當年初見時那般令她神魂顛倒——那年七夕,她跟著兄長出門遊玩,意外走散之下,無意撞破一男一女正在偏僻陰暗處唇齒糾纏。
她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時候她是怎麽蹲在邊上窺視得心如擂鼓,忘不了那時事後某日再次碰上那個男人,不小心男人給認了出來……
時過境遷,一晃就是多年,她已開始老去,他卻仍壯如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