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Still Here(3)
“那時朝你開槍的人,是高向宇吧?”
“你跟他早就商量好了,故意造成跟警方的衝突,在場麵失控的時候他開槍擊中你事先放在胸口的血袋,造成大量出血的假象,然後你們裏應外合,製造一場假死,
這場認罪之後被槍決的戲碼正好隨了邵安的願,可他不知道你事後金蟬脫殼,甚至還斥巨資為大眾提供了這段現場直播,讓你的死顯得更有渲染力,更深入人心。
我無故昏倒,在醫院躺了三天,醒來屍體已經被燒成灰了也沒法再辨認,我想我應該被下了藥,這段時間在醫院昏迷不醒,沒辦法探明你們到底是用什麽手段瞞天過海,坐實了你的死訊,
我隻是沒想到,就連謝斐也摻和了進來,配合你們演戲,好在我不是唯一一個被蒙在鼓裏的,不知情的除了我,還有你那個女朋友吧?”
邵鈞一時語塞,怔怔盯著眼前的人,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應。
“對不起……”
他憋了好半天憋出三個字,薑沂卻淡淡道
“不重要,希望你的計劃能奏效,你好好想辦法對付你弟弟吧。”
說完她若無其事地往臥室走了,邵鈞禁不住抬眸看著她,見掩上的門沒過薑沂漠然的臉,而後聽她“哢嚓”一聲鎖上了門。
“赫。”
邵鈞歎了聲氣,拉攏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
已經好久沒有安穩地睡過一覺了,他蜷在沙發,嗅著熟悉的氣息,心緒安穩地沉沉睡去……
薑沂清早起床收拾好自己,見沙發上的人還閉著眼一動不動,臉色一沉,朝他走了過去,
“喂,起來!我隻答應收容你一晚上,沒說白天也準許你待。”
邵鈞還是沒反應,盯著他安靜的側臉,薑沂厲聲道“別裝睡了!
“我不可能讓你住在我家。”
她果決的語氣不留餘地,對方還是跟她保持僵持不做聲,
“行!”
薑沂一臉“你不走我走”的神情扭過頭,他才倏然睜開了眼,“你別走。”
“我也不想,誰叫你非賴在這兒?”
她肅然道
“卡拿去,我對你也算仁至義盡了,邵鈞,希望你以後好好生活,至於你要不要對付邵安,怎麽對付,就不關我的事了。”
邵鈞不肯接,薑沂就硬塞在了他兜裏。
她剛抬腳要走,見邵鈞似乎突然脫力,身體猛地一傾靠在了身旁的沙發上,不由詫異道
“你怎麽回事?”
他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額頭開始冒汗,看得薑沂不免有些震驚,“你不會又是演的吧?”
隻覺邵鈞蒼白的唇色看起來確實有些不對勁,薑沂表情凝重地盯著他,隨即出手動作有些粗魯地拉開了他的衛衣拉鏈,邵鈞瑟縮著躲了下,驚慌地攥住她的手,
“躲什麽我又不是要非禮!”
薑沂扯開他的手,又一把掀開他衣服,邵鈞整片胸膛到半個肩膀的區域隨即裸露在她眼前,
“你……”
看著眼前的畫麵,薑沂一下愣住了,見他身上胡亂纏著幾圈白紗布,包裹住胸口受傷的部位,手法相當不專業,一看就是自己隨手綁上的,紗布疊著好幾層有些厚,可血還是從裏滲了出來。
“高向宇搞來的劣質防彈衣,沒想到那玩意兒質量這麽差。”他語調輕鬆地笑道,薑沂的表情卻更不好看了。
原來他中彈的反應不是假的,邵鈞當真挨了那一槍,幸虧傷勢不嚴重,沒傷到內髒,否則假戲就做成真的了。
“你還真是不怕傷口感染!”她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老實待著別動。”
邵鈞聽她的話,雙手撐著半裸的身子乖乖坐在沙發上紋絲不動。
從藥箱裏拿出藥和紗布,薑沂一臉嚴肅地走了過來,她坐在沙發邊緣,傾身湊近,麻利地拆開邵鈞身上的舊紗布,接著開始給他上藥,
沾著酒精的棉簽擦拭過傷口,有些疼痛難耐,難耐的又似乎不隻是疼痛,
見薑沂專注替自己處理著槍傷,身體自然而然靠過來,下巴幾近挨著他額頭,邵鈞不由垂眸看著眼下的人,她頭發的香氣撩動他的鼻息,血液裏好像有什麽令人興奮的因子流竄起來,
感到喉頭有些幹,他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不假片刻她便嫻熟地上完藥綁好紗布,隨即抬起頭,
看對方盯著自己那難以言喻的眼神,薑沂蹙了下眉,倏然起身遠離。
邵鈞穿好衣服,抿了下唇說
“薑沂,我能不能……”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要說什麽,薑沂果決地道
“受傷不是你能賴在我家的理由,傷口我已經給你處理好了,你趕快走吧。”
“可是我……”
“沒地方住,去找謝斐。”
邵鈞說“我要是願意跟他一起住我早就去了。”
“你都這樣子了,還有臉嫌棄?”薑沂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那家夥性取向有問題,怕待久了他動歪念頭。”
聽你在這兒胡扯……
見薑沂神色有些鬆動,邵鈞趁熱打鐵賣慘道
“而且要是住在外麵,不小心被人認出我,再走漏消息到邵安耳裏,恐怕就……”
“你少跟我來這套。”
薑沂漠然的目光盯著他,
“邵鈞,你說的胡話做的荒唐事還不夠多嗎?給自己辦葬禮,還立了個碑,你知不知道寓意……”
莫名來氣,薑沂又及時收住了情緒,
“算了,我真是懶得跟你說話。”
說著她便轉過身,見狀邵鈞慌忙地道
“你……你怎麽還是要走啊?”
薑沂站住腳,回眸瞥了他一眼,
“廢話,我不上班,跟你一樣吃住賴在別人家嗎?”
薑沂前腳剛下公交,就被圍堵過來的記者追著問
“薑女士!”
“薑女士您能回答一下問題嗎?
薑沂皺眉推搡開眼前舉著話筒的女記者,接著便有更多話筒遞上來,
“薑小姐請問您和已故的邵先生是什麽關係?”
“您是他的未婚妻嗎?”
“讓開!”
一眾記者嚴嚴實實堵住了她的路,薑沂抽身不開,既憤怒又有些不知所措。
“您知道他殺人的事嗎?”
“他有對您使用過暴力嗎?”
“您對他的精神病症了解多少,能否告知一下呢?”
薑沂攥緊拳,又覺肩膀倏然被人攬住了,
“我想,薑沂姐應該是不知道。”
她轉臉看著身邊的邵安,見他一臉泰然地道“二哥去世,薑沂姐已經夠悲傷了,請你們不要再為難,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問我。”
他這一波救場倒是讓薑沂更覺不安了。她臉色凝重地盯著他,下巴緊繃著,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我跟記者朋友們聊兩句,薑沂姐,你先上車。”
見他下巴一抬,指了指停在人群外麵的一輛汽車,薑沂表情驚異地看著他,後者隨即靠在她耳邊說
“不走,可就要被這些記者騷擾個沒完沒了了。”
薑沂眉心蹙了下,環顧四周見接連不斷有人圍上來,隻覺被記者炮轟可不是件好受的事,況且邵安要是真想做什麽,她估計也沒有跟他周旋的餘地,終於還是妥協地上了車。
啪——
關上門,喧囂都被阻隔在外,薑沂抬眸看著司機緊繃的後背,心頭不安的情緒漸漸泛起。
幾分鍾後,邵安上車坐在她身邊,
薑沂冷眸掃了他一眼,聽他說
“請個假吧,醫院門口到處都是記者,大概還有不少溜進去的,你們院主任估計也不希望引起騷動,巴不得你今天不去上班。”
沒有否決的餘地,邵安已經強勢地替她做了決定,接著下巴輕輕一抬,隨口吩咐司機說
“走吧。”
薑沂渾身緊繃,她餘光瞟著身邊的人,卻怎麽都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你要帶我去哪兒?”
“公司,”邵安聲色慵懶地道“帶薑沂姐看看我工作的地方,現已整個都屬於我的……邵氏。”
知道他在提醒她什麽,薑沂不由攥緊拳,
“也是二哥活著時待過的地方,到處都有他的痕跡,不知道會不會勾起薑沂姐你什麽回憶呢?”
薑沂倏然明白,他就是喜歡觀摩別人的痛苦和絕望,看到別人痛不欲生,苦苦掙紮到快要窒息的時候,他就像勒在對方脖子上的那雙手,不幹脆利落地殺人,一點點掐死對方,渾身就會被愉悅和快感充盈。
邵安笑道
“知道我秘密的人都死了,你是唯一一個,薑沂姐,你可要好好活著,因為隻有你,記得我的過去,你的存在,很有意義。”
“我存在的價值可不是因為你。”
邵安笑了,懶懶地靠著椅背,像在掏心掏肺地跟她傾訴衷腸一般道
“薑沂姐,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殺了那些曾經羞辱過我的人,把恨的人都碎屍萬段!
我想得到權力,想得到集團,就能不惜一切代價把擋在路上的人都清理幹淨。現在我想要的一切都有了,身邊卻又什麽都沒有了。”
“我總是,喜歡追逐難以得到的東西,可當好不容易攥在手裏,我又想把它摧毀,覺得好空虛,好無聊啊!”
餘光瞟過身側形容頹喪,仰頭躺在座椅上的邵安,薑沂不由皺起眉,
她漸漸明白,邵安這個人,人格和精神存在極大缺陷,既施虐成性,同時又自殘上癮,
他既沉溺於快樂帶來的多巴胺,也追逐由痛而生的內啡肽,享受受虐時的快感,
他的饑渴感永遠得不到滿足,身體時常處在極度空虛的狀態。
此刻,她莫名想起了梁友仁,薑沂曾一度以為,邵安當初的遭遇是受到強迫,現在又覺得他或許並沒有那樣抗拒,甚至可能是主動誘導迎合的對方,
他大概從來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任人肆意踐踏也不覺得可惜。
跟他同處一個狹小的空間,薑沂都能感到邵安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往後或許會變本加厲,甚至哪天興致一起,跳樓自殺都說不一定!
隻覺初識邵安的時候,她還以為他是個不問世事,乖順又靦腆的男孩,現在卻越來越覺得,他像個孤獨又冷血的妖怪,
人真的有很多麵,虛假的真實的,就看他展示給你的那一麵,摻了多少假多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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