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盛夏往事
「朋友?」江言遇在聽見了她的回答之後,整個人顯得十分焦慮,更是不敢置信,他質問道,「楚喬,你覺得我們之間只能做朋友?」
「是。」楚喬肯定回答。
江言遇氣憤,「楚喬,你說謊!」
「我沒有。」楚喬否認。
「你怪我,你生我的氣,我知道!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江言遇試圖想要解釋,但是張了張嘴,話卻又咽了下去,他懇切道,「楚喬,請你不要生氣,我向你道歉行不行?」
楚喬望著他,輕聲開口,「言遇,我都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我沒有告訴你一聲,就進了公司。」江言遇道。
「你是江家的兒子,進自己家的公司,這也是理所當然,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楚喬的神情很平靜,她的話語也很客觀。
江言遇擰了眉毛,又是說道,「我也沒有告訴你,我轉系了,我沒有念新聞系。」
「沒什麼的,你既然要進公司,念新聞系也確實不大適合。我聽思甜說,你改念了經濟管理學,挺好的。」楚喬依舊是波瀾不興,淡淡微笑著。
「不!」江言遇的眉毛擰作了一團,他懊惱道,「楚喬,請你相信我,如果可以,我是不願意這樣的!」
「言遇,我已經說過了,你是江家的兒子,這一切都是合理的,也是應該的,你不用向我解釋,也不需要道歉……」
楚喬的話剛說到一半,卻被江言遇急急打斷了,他是那樣的急切焦灼,「可是你生我的氣!楚喬,我知道!你怪我!」
江言遇低吼出聲,楚喬停了聲。
身後有車子行駛過去,車燈交錯過一道道光芒,江言遇在楚喬的前方,兩人這樣的對立,這樣的情景,彷彿那天離開了古井食樓后散步的夜晚。江言遇也曾經說過這樣的話,而此刻他是那樣的奪定,那樣沉重的語氣。
「言遇,我沒有怪你。」楚喬輕聲說。
「你有,我知道你怪我不信守承諾,放棄了新聞系進了公司,我知道你怪我當年突然出國留學,事先沒有也沒有通知你,我更知道你怪我在當時一走了之,沒有在那個時候留下來陪在你身邊!」江言遇是如此的慌亂,他英俊的臉龐泛起了焦慮內疚的神色,他是如此的愧對。
「但是,楚喬,請你相信我,我是不得已的!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江言遇緊緊抓著楚喬的手,每說一句話,他的手就用力幾分。
楚喬感覺他的手心傳來的熱度,彷彿一下子就將她灼傷了。
這樣的灼痛感,楚喬記憶猶新。
五年之前,那一年也是這樣的季節。
六月的月末,天氣熱了,沁出薄薄的汗水。
就連掌心都有了濕熱。
高考已經結束,江言遇拉著楚喬去了港城遊玩,就在那裡坐上了摩天輪,還拍了無數的照片。等到回來之後,楚喬卻發現天地都變了色。楚家快要敗了,楚父一籌莫展,整個靜園籠罩在低氣壓之中。從楚父的言談神情里,楚喬察覺出一場狂風暴雨已經降臨。而結局,誰也不知道會是如何。
那幾天里,楚喬的世界籠罩著一片陰雲。
報紙,新聞,媒體,一打開電視,楚喬都能瞧見相關的消息,這讓楚喬更為不安。
緊接著,楚父受不了刺激在公司里暈了過去。
楚喬接到消息,立刻就趕去了醫院。
在醫院裡的病房裡,楚喬見到了父親,曾經那樣叱吒風雲頂天立地的男人,一夕之間憔悴不堪,變得那樣脆弱,楚喬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隨後,楚喬知道了大概,公司陷入經濟危機,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除非有人願意幫助注資,否則只有等著破產了。
住院后的楚父,依舊不肯放棄最後的希望,不斷的找尋著銀行借貸找尋著朋友幫助。
但是,樹倒猢猻散,人走茶亦涼,誰又會在這個時候伸出援手?
曾經的夥伴,曾經的朋友,也紛紛搖頭,對楚家退避三舍。
瞧著楚父這樣的痛苦絕望,楚喬也感覺到了同樣的痛苦同樣的絕望。楚喬不知道能為父親做些什麼,但是在這個時候,父親的秘書提醒了楚喬,讓她去向江家求求情,也許會有用。
楚喬愕然,這才醒悟過來。
是啊,還有江家,還有江言遇。
楚喬是見過江叔叔的,也見過江靜知,因為江言遇的緣故,偶爾也會去江家做客。只是生意場上的事情,楚喬和江言遇之間,從來不曾談及過。似乎,在那個年歲里,那些事情還離他們十分遙遠,和他們並無關係。
而那個時候,楚喬才發現,江言遇成了她唯一的光芒。
楚喬立刻,就找上了江言遇。
江言遇當時在學校,是在洛城大學。楚喬問他去學校做什麼,江言遇沒有明言,只說是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楚喬也沒有追問,只是想著要找他,就過去了。
楚喬是在洛大的校園裡,找到江言遇的。
江言遇穿著白t恤,淡卡其色的褲子,背著運動包,依舊是清爽整潔的模樣。
楚喬卻是一路奔跑,渾身都濕透了,被汗浸濕的,更是從心底里透出來的。
楚喬是那樣的焦慮急切,卻又帶著滿滿的希望,她奔跑到了江言遇的面前。
彼時,江言遇也清楚楚家的境況,新聞鋪天蓋地,就算不想知道也難。對於楚父病倒住院一事,他也知情,更是去醫院探望過。如今,亦是知道楚父已經脫離危險期出院了,而楚家依舊深陷危機。
江言遇瞧著楚喬跑過來,微笑詢問她,為什麼跑這麼急,也詢問她楚父的身體如何,家中一切是否還安好。
楚喬上氣不接下氣,長發都黏在臉上,那樣的炙熱。
楚喬喘著氣一一作答,家裡還好,父親身體也穩定了,至於她為什麼跑這麼急,是想來見他。
因為她有事情想對他說。
然而,江言遇卻道:「楚喬,我也有事情要告訴你。」
「喔,那你先說吧。」於是,楚喬如此回道。
江言遇微笑的臉龐,突然收起那笑意,他的聲音很低沉,那樣清楚的傳來。
「楚喬,我要去美國留學。」江言遇這麼說著,楚喬的耳朵嗡一陣的響,她以為自己是耳聾了。
楚喬甚至在當時自暴自棄的想,如果是耳聾了,那該有多好。
可是,並不是如此。
她分明聽見了。
「你說什麼?」楚喬卻不願相信,所以她問道。
江言遇重複了一遍,徹底的,也是乾脆的,狠狠的,將楚喬唯一的光芒給打碎了。
「楚喬,我已經決定去美國留學。」
那時烈日炎炎,天氣十分暑熱。兩人就站在巨大的香樟樹下,那廣圓形的樹冠雄偉,繁盛的枝椏上滿是綠色,替他們遮擋了這些許暑氣,卻還是灼熱。楚喬只覺得心底一陣火燒一般的疼痛之後,忽然又是一陣涼意,從腳底躥了起來,直衝頭頂,讓她頭暈目眩。
六月月末的香樟,依舊盛開著,香氣獨特,有些花也已經開始結果了,一顆顆烏黑的小珠子。
楚喬想一定是花香的緣故,才讓她如此暈眩。
楚喬動了動唇,她想要說些什麼,迫切的,渴望的,望著面前的他。
但是,她一開口,卻也只是:「是要去美國看nba嗎?」
楚喬的希望,楚喬想要訴說的請求,來不及的話語,都在此刻化成了空,不再需要了。
江言遇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辦妥了一切手續,前往美國留學。
離開的那天,楚喬沒有去機場送行。
楚喬站在靜園的陽台里眺望天空,她沒有看見飛機飛過的痕迹,卻已經知道他是真的離開了。
江言遇只留下一句話——等我回來。